本书正面阐述了一种意义理论，以回应蒯因关于意义以及分析性的怀疑论，希望借此改变自蒯因与克里普克以来对意义理论及其知识论关切所形成的压制局面。这种压制在很大程度上引发了自然主义的勃兴以及分析传统在某种意义上的衰落。本书构想一种维特根斯坦式的意义理论，它揭示了使用者的意向行为能力在确定语义内容时所扮演的不可消去的角色，从而说明了使用行为如何成为意义的基础。该理论涵盖真理、命题、分析性以及意向性、指称、认知意义等语言哲学议题，由此揭示出，围绕意义概念所建立的是心灵借以与世界形成认知性关联的动态系统，同时也是从规范性的方面显示理性认知能力的行为模式。这一理论的基本理念是在吸纳并改造胡塞尔先验现象学的意向性理论的基础上形成的，它可以被看作一种语言哲学版本的意向性理论。本书是让分析哲学与欧陆现象学进行深度沟通的一次尝试。

黄敏，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长期从事分析哲学教学及研究工作。主要研究兴趣为人类知识的基础架构，研究领域涉及逻辑哲学、语言哲学、知识论、科学哲学、早期分析哲学以及欧洲早期近代哲学。主要著作《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文本疏义》《知识之锚一从语境原则到语境主义知识论》《哲学分析教程》。译著《弗雷格——语言哲学》（已收入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序论
第一章 意义问题
第一节 形而上学、知识论与意义
一 意义与知识
二 对知识的两种理解
三 指称理论与涵义理论
四 本书的起点
第二节 知识分析
一 语义学
二 替换保真与内涵性
三 涵义理论的合法性
四 知识论模态
五 基于可辩护性的涵义概念
六 外延主义
第三节 意义整体论
一 涵义的非实体性
二 涵义的事实性
三 行为主义
四 解释理论
五 小结
第二章 重建分析性
第一节 分析性与辩护
第二节 分析性与隐定义
第三节 约定论与作为规则的隐定义
第四节 显明性疑难
第五节 重言式
第六节 自明性、内部辩护与意向性
第七节 小结
第三章 意向性
第一节 意向性的三个维度
一 心灵一语言维度
二 性质一关系维度
三 表征一行为维度
第二节 先验现象学：主观主义
第三节 先验现象学：先验主义
第四节 先验现象学：交互主体性问题
一 同感
二 视域意向性
三 原自我
第五节 私人语言论证：辩护与单轨性
第六节 视角、语言与公共性
第七节 语言、心灵与意向性
第四章 真
第一节 真与意义的关系
第二节 视角主义实在论
一 否定事实问题
二 解决这一问题的两种尝试
三 视角主义实在论
第三节 真作为规范性概念
一 施动理论
二 真作为评价性概念
三 真谓词的非表征性与存在的索引性
四 规范性与视角性
第五章 命题
第一节 命题统一性及其他问题
第二节 波吉：双重语义关系论
第三节 加斯金：无穷后退与语言学唯心论
第四节 索姆斯：意向性与谓述
第五节 杰弗里·金：句子与命题
第六节 命题作为真值载体
第六章 什么是意义理论
第一节 意向能力
第二节 理解与阐明
第七章 范畴结构
第一节 历史回顾
第二节 命题结构与范畴结构
第三节 语义直觉
第四节 范畴以及范畴结构的构成
一 谓词间的相关性与相容性
二 范畴结构的初步构成
三 范畴结构与可能世界
第五节 谓述句的直觉语义
一 语义可确定性
二 否定和逻辑连接词的直觉意义
三 语义蕴涵与同义性
四 语义可确定性标准
第六节 范畴结构的扩展
一 谓词域的扩展：否定
二 范畴内的扩展：析取与合取
三 给予性范畴与构造性范畴
四 范畴间的扩展
第七节 关系范畴
第八章 词项意义
第一节 谓词性意义
一 简短的回顾
二 谓词性意义的确定
三 谓词用于断言
第二节 名词性意义
一 识别
二 对象的实在性
三 概念同一性
四 对象类
第九章 指称
第一节 描述理论的退缩
第二节 直接指称理论
第三节 同一性与模态
一 两种同一性
二 知识论模态
第四节 指称刚性
一 什么是指称刚性
二 语境敏感性
第五节 指称与语境
一 指称问题的性质
二 关于可能性的范畴解释
三 作为规范的指称同一性
第六节 指称机制，或新描述理论
第十章 知识
第一节 知道与理解
第二节 语境化及其一般条件
第三节 时间、空间及世界
一 空间对象与时间对象
二 运动
三 连续性、作用与因果
四 封闭性
第四节 认知推理
一 推理的相关性条件
二 构成推理相关性的范畴条件
三 认知推理的模式化
第五节 认知意义与事实
一 事实概念与怀疑论
二 事实概念的形式性
三 语境化过程，认知意义与历史
第六节 知识的客观性
一 世界中的客观性
二 客观对象
三 怀疑论与实践
参考文献
索引

意义理论在达米特
（Michael Dummett）笔下
就是第一哲学。在其巨著《
弗雷格——语言哲学》
（Frege：Philosophy of
Language）中他这样说：
意义分析是哲学如果不
是唯一也是最先的任务，并
且，这种分析走得越深，它
就越是取决于对意义做出正
确的一般性解释，取决于用
来确定何谓理解一个表达式
的模型。因此，整个哲学的
基础部分，就是对这种模型
所展开的研究，就是意义理
论，而不是像笛卡尔误导我
们相信的那样，是认识论。
（达米特，2019：880）
对意义理论以及语言哲
学的这种尊重为许多分析哲
学家以及哲学史家所接受，
并落实到分析哲学传统的自
我意识中，落实到“语言学
转向”这一标签上。对语言
学转向最受人瞩目的表述，
也是达米特做出的。在他看
来，意义理论获得第一哲学
的地位，是因为对于思想（
即命题性的内容）的理解方
式发生了变化。按照新的方
式，
（1）对思想的哲学解释
可以通过对语言所做出的哲
学解释获得；
（2）只能用这种方式得
到全面的解释。（达米特，
2005：4）
是否接受这两条界定，
被达米特用来衡量一个哲学
家是否属于分析传统。至于
这种改变为什么会结束笛卡
尔的知识论传统，他没有正
面说明，但我们还是可以看
出这么说的理由。如果对知
识内容（即思想）的哲学处
理需要在语言中进行，从而
以意义理论的形态出现，那
么笛卡尔传统中的那种处理
方式，即通过分析心理表象
以及观念活动来分析知识内
容，也就宣告终结了。这样
，意义理论就将取代知识论
。在达米特笔下，这种改变
是弗雷格通过拒斥心理主义
，强调意义的客观性达成的
；弗雷格是开启语言学转向
，从而开启分析哲学传统的
那个人。
然而，达米特的论断并
未贴合事实，似乎也不准备
贴合事实。在给出前面两条
界定之后，他立即以此为标
准把分析哲学家埃文斯排除
在分析传统之外。格洛克（
Hans-Johann Glock）则针
锋相对地说，“是否以语言
学的方式理解和分析思想，
这对分析哲学家的身份来说
既不必要又不充分”（Glock
，2008：18）。在格洛克
看来，分析传统总体上是离
散性的，“分析哲学家甚至
对分歧点在哪里，都没有一
致意见”（Ibid）。普莱斯
顿（Aaron Preston）甚至
不承认是一种哲学上的关切
把分析哲学家联系在一起（
Pres-ton，2007）。
意义理论的这种地位在
一些分析哲学家那里被让渡
了出去，比如塞尔（John
Searle）就认为“语言哲学
是心灵哲学的一个分
支”（Searle，1983：vii）
。讽刺的是，塞尔是在对意
义的分析中接受这个立场的
。正是在对意义做出哲学解
释的过程中，他感受到回归
心灵哲学的压力。这种压力
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罗素
那里。当罗素试图对命题做
出解释时，他发现引入心灵
的结合作用是更好的选择，
但这意味着要向心理主义屈
服（Griffin，2009）。在本
书第五章第四节我们会看到
，罗素的这种感受在索姆斯
（Scott Soames）那里重现
，对索姆斯来说，意义理论
还是需要建立在心灵哲学的
基础上。
然而，这种让渡来得太
快了。语言哲学和意义理论
为何如此值得尊重，为什么
要进行语言学转向，意义理
论凭什么要取代知识论，对
此人们并未给出足够有力的
解释。达米特虽然说明了意
义理论在何种意义上对于哲
学来说具有全局上的重要性
，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触及了
这种重要性的来源，但并没
有在哲学本身应该是什么样
的这样一种理论关切之下，
为意义理论以及语言学转向
做出辩护。在他笔下，意义
理论获得这样的地位，似乎
纯粹是弗雷格的创造性工作
的结果，而语言学转向之所
以发生，则似乎仅仅是因为
人们忽然发现语言本身具有
重要性；分析哲学与从笛卡
尔开始的近代哲学之间的连
续性消失了，分析传统得以
建立的动机则被隐藏起来。
在《分析哲学的起源》一书
中，达米特试图把现象学纳
入视野，在一个更为广阔的
背景之下理解这一动机，但
他并未得出明确的建设性的
结论。这当然是哲学史工作
中出现的问题，不过，这个
问题仍然与对哲学本身的学
理思考联系在一起。毕竟，
哲学史工作的视野是由学理
性的思考开辟的。
哈克（P.M.S.Hacker）
从另外一个角度把意义理论
与整个分析哲学联系在一起
。他从意义理论的失势中看
到了分析哲学的衰退。在他
看来，“分析哲学在20世纪
70年代之后就衰退了”（哈
克，2001：50）。他写道
：
全盘抛弃分析与综合、
偶然与必然、先天与后天之
间的一切相关区分，是[对
分析哲学传统的]一种关键
性的决裂。因为随着抛弃这
样三种区分以及一切类似的
区分，那种把哲学看作一种
特殊的、截然不同于科学的
批判学科，看作一种先验的
研究，看作与作为原告摆在
面前的自然相对的意义法庭
，这样的哲学观就瓦解了。
但正是这种元哲学的观念描
绘了（尽管以多少不同的方
式）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至今
的分析哲学。（Ibid，p.51
）哲学的辩护功能，即作为
“意义法庭”的功能，就建立
在一种意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