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颜色》是一本乡村题材短篇小说集。作者以浙西南乡村为背景，截取不同的画面，叙述了二十世纪的历史变革中，浙西南山区农民的奋斗生活。作者在关注主人公命运的同时，也表达了对故土的不舍和对弱势群体的人文关怀，还特别重视对浙西南村风民俗的描写。

吴立南，浙江青田人，现住丽水，副研究员，丽水市作家协会第五、六、七届理事，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有学术专著《中学语文读写漫谈》《规范与效率》，散文集《青田石雕》《蚂蚁的生活》《山居》，短篇小说集《一个人在城里》《黑颜色》等。曾荣获2013年丽水市作家协会年度文学创作突破奖，2016年、2019年丽水市作家协会年度文学创作优秀奖。本书被列为2017年度丽水市文艺精品创作扶持项目。
作品获奖情况：
散文集《青田石雕》获2006年丽水市第一届文学创作大奖赛金奖。
短篇小说《黑颜色》获2007年丽水市第二届文学创作大奖赛金奖。
短篇小说《到城里投靠老板大哥》获2011年“榕树下”第五届网络原创文学大展优秀奖。
中篇小说《江南武工队》获2019年丽水市“浙西南革命精神”主题文学大赛金奖。
中篇小说《工农大律师》获“庆祝建党100周年暨2021年丽水文学创作大赛”中长篇小说奖银奖。

山花
高山流水
护林酒
村校
墨斯寓言
黑颜色
香火
寒冬腊月
庄稼
王光荣手里有七张选票
乌鸦
子孙绕膝
渡口
挖掘机
浮云客栈
丫头
石斑鱼游过来
后记
附录：小说发表获奖年表

感触 展开 追问
——吴立南小说印象
徐汉平
吴立南先前写诗歌、散
文，后来转为散文、小说，
更侧重于小说。他的创作取
得了不俗成绩，迄今已出版
《蚂蚁的生活》等五部专著
。他作为一名业余作者，委
实让人钦佩。
《蚂蚁的生活》是一部
散文集。陈林伟先生在这本
书的读后感里说：“这内容
+这语言+这写法=静谧的
乡村。”确实如此，这本书
里头不但洋溢着静气，而且
有着内在的定力。其实，在
吴立南的许多小说中也让人
感觉到这种静气和定力。他
博客里有两篇小说创作谈，
一篇是《沿着真实的感触展
开》，另一篇是《对人性本
原的追问》。也许，弥漫在
小说文本字里行间的静气和
定力，正源自真实的感触和
对本原的追问。我非常赞同
刘庆邦老师的“小说的种子”
之说。每一个小说作者都有
自己的“小说的种子”，有的
种子安静沉睡，有的种子跃
跃萌动。吴立南所以有所“
感触”，所以要“展开”，是
因为沉睡在心底的有些种子
要发芽、生长——在发芽、
生长的过程中，他又用心追
问，追问人性本原。因此，
他的部分小说除了静气和定
力，还有着厚重感，比如《
黑颜色》（《长江文艺》
2007年第1l期）。
《黑颜色》是吴立南乡
村题材的代表作，在《长江
文艺》发表后获第二届丽水
市文学创作大奖赛金奖。在
吴立南的小说中，乡村题材
的占比较多，比如《王光荣
手里有七张选票》（《星火
：中短篇小说》2012年第6
期）、《土匪的帽子》（《
当代小说》2016年第3期）
，皆可归为此类。在这类小
说中，作者凭借乡村情结，
以乡村的视野，讲述着乡村
故事，书写着乡村人物，诠
释着乡村精神。端木扶尘先
生把吴立南小说的乡村精神
梳理为“顽强的生存精神、
维护尊严的精神、浓厚的宗
族精神、尊崇文化的精神、
乡村的道义精神、自然纯朴
的野性”等层面，我颇为赞
同。相比之下，《黑颜色》
所以显得更加厚重而耐读，
除开其氤氲着浓厚的乡村文
化和宗族精神，还在于叙述
上的内在功力，将叙述的外
化和内化很好地结合起来，
也就是将场景、人物、情节
的描写，和情绪、气息的渲
染融在了一起，显得很是“
圆融”，有效凸显了人物之
隐忍的良善、悲苦的挣扎和
本能的对美好的期盼；还在
于情节安排上的匠心独运，
不断蓄势、层层加压之后于
瓜熟蒂落之际水到渠成地悲
喜切换而戛然而止，这样所
爆发出的震撼力能够直抵人
心；还在于成功地提升了小
说作品的“通感”程度，使读
者在阅读小说时大多能达到
情感的共鸣和心灵的相通。
小说作品的“通感”，是对写
作者的很大考验和挑战，它
要求写作者个体体验极为准
确，并且以精准的文字表达
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反映
人类的普遍经验和共有梦境
而让读者产生“通感”。吴立
南显然长期在往这方面用力
，而且达到了较高水平，读
着他的小说，没有胡编乱造
之感，很少留有“作”小说的
痕迹，许多篇什代入感强。
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吴立南的小说观照的都
是小人物的命运，这跟他本
人的生活环境有关。也是他
短篇小说创作的一个明智选
择。比如《渡口》（《短篇
小说》2015年第11期）、
《寒冬腊月》（《未央文学
》2014年第2期）、《浮云
客栈》（《牡丹》2015年
第12期）、《挖掘机》（《
岁月》2016年第3期）等篇
目，都可归为此类。这些小
说虽然没有《黑颜色》那样
的厚重，却自有小说味在。
小说和故事不同，虽然它们
都是伟大的叙述，但彼此却
有着很大的区别。故事可以
在讲述中告诉你一个道理，
但小说观照的却是社会的变
迁和人物的命运。所以，吴
立南小说中的每个人物都暗
示了他所要表达的一种社会
状况和他的价值取向。小说
《渡口》的篇名就是一个隐
喻，在从农民户口到居民户
口的时代跨越中，李响与孙
宁的爱情出现了非常尴尬的
局面，他们也经受了不小的
考验。而《浮云客栈》中宛
若与雷鸣两人却是城乡之恋
，乡村旅游开发，民宿经济
的发展，是现代城市反观的
一种产物。所以发生这样的
爱情故事也不离奇，但作者
在小说中对宛若的选择及两
个人的婚姻提出了自己的疑
问。《寒冬腊月》中的主人
公金锣锅是个残疾人，他经
受着苦难，却维护着自尊。
相比之下，《挖掘机》中的
傅天喜却不一样，为了获得
更多的拆迁补偿款，他低三
下四，用尽手段，甚至使出
卑劣的伎俩。如果傅天喜是
情有可原的话，那么村委会
主任傅高尚的所作所为，就
是在挖政府的墙脚；他利用
自己的职权构设陷阱，不断
地向公务人员和企业单位施
压，好似一台挖掘机高高地
举起，就可以把天空掘出一
个窟窿来。
《乌鸦》（《岁月》
2013年第1期）是吴立南小
说中比较特别的一篇。所以
觉着特别，主要是在古朴苍
凉的场景里，发生着乌鸦的
异常举动、驼背叔的老黄狗
的人间蒸发，以及野猪劈的
猪栏草棚上突然冒起了一股
白烟等一系列怪事，稍稍透
着一些魅惑气息，让人感觉
到一点文学之魅。这是难能
可贵的。但是，也许是另一
写法的尝试，感觉存在着一
些尚需商榷之

本小说集可以理解为作者对浙西南乡村某一个阶段岁月记忆的珍藏。小说塑造的主人公都是改革开放以后有知识有理想的新农民，具有先进的思想理念和挑战精神。其中《黑颜色》一篇曾获丽水市第二届文学大奖赛短篇小说金奖。

五十知天命。
这不是宿命，是生命的
轨迹。古人已经把我们的人
生设置好轨道，订购好每一
站的车票，预约好乘坐的座
位。风和日丽也好，雷雨交
加也罢，只要好好地保管好
自己的身份证，就能一路前
行。当发觉已失却了登车时
的新鲜感，当发觉窗外的美
景跟自己已经没有多大关系
，当发觉终点站早已在远方
等候着的时候，一晃已经过
去五十年。
人到中年，忽然发现心
里头端着的那点事情已经不
重要，感受到了内心从未有
过的安定和宁静。
我的故乡是浙西南山区
的一个典型的小山村，蓝天
，白云，山路，土屋，坡地
，梯田，林海，峰谷；贫穷
，落后，艰辛，忧愁，自由
，理想。小学五年级，我十
二岁，到乡中心学校读书，
后来一直在外地求学。
1988年8月，我虚岁二十
二岁，师专毕业，分配在老
家的一所区镇中学当语文教
师。那时没有升学率可谈，
上课，放学，写作，种菜，
中国先生原本的那种清闲的
生活方式使我们过上了一段
悠然自得的日子。大家一起
住在一个小院里，院里有一
张乒乓球桌，水泥地上画有
羽毛球场，食堂餐厅里有台
14寸的彩色电视机。电视机
是日本产的，装在木柜里，
平时锁着。我们打球，看电
视，等候吃饭。厨房的饭香
从隔墙的门洞里延伸过来，
撩拨着鼻孔，口水从咽喉里
不停地流下去，胃袋开始痉
挛。每人一菜一饭，最原始
的分餐制，吃得简单、快乐
、有味。周末有一天半休息
，那时单身，很少回家，就
跟着同事、朋友或者学生去
爬山，去抓鱼，去野炊，去
恋爱，一直到1999年。这
十一年间，是我人生中感觉
最浪漫、最美好、最快乐的
时光。那时候我写诗，也写
散文。
如果说是知识改变了我
的命运的话，那么，写作就
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2000年，我因为有写作的
特长，被借用到青田县城一
个临时机构做文秘工作，从
此离开了三尺讲台。情感的
孤独和工作的不适应，使我
内心非常的压抑和郁闷。妻
儿不在身边，我的生活习惯
也发生了改变，这使我更有
时间一个人触摸生活的深层
和反思生存的许多问题。为
了排解内心的困顿，我写了
许多散文。应该说，从那时
开始，我的散文创作进入了
活跃期，一直到2014年。
我的15l篇散文于2015年3月
结集出版。
2001年，我开始了城市
生活，也开始了短篇小说创
作，并逐渐取代了散文写作
。至于诗歌，早已搁笔不写
了。
城市是繁华的，热闹的
，有诱惑力的，生机勃勃，
充满着活力。在城市里我获
得了发展，得到了提高，体
现了价值。城市也是纷乱复
杂的，让人无所适从。冷漠
的人情关系，功利的人际交
往，势利的等级观念，让我
更加怀念我的故乡，我的乡
人，体会到断根的痛。曾经
有个时期，或许是忧伤于故
土的荒芜，或许是困惑于城
市的冷漠，我对故乡的怀念
到了极致。
可是人生的列车还是一
直往前，奔驰不息。有许多
不适，有许多困惑，有许多
无奈，内心的不安定使我最
后成了一个旁观者，学会了
冷眼看世界，学会用文字拷
问人的生存状态，并且不断
鞭策自己。因此，一些关键
词，如生存、人性、人际、
性爱、金钱、权力、交易、
困惑、挣扎、进步、价值等
等，经常会从我的脑海里跳
跃出来，使我获得了小说创
作的灵感。我的小说创作题
材大致分成两部分，一是乡
村题材，其中有一种让我怀
念的乡村朴实的人情世故和
乡土文化：二是城市生态，
特别是人们在迅速发展的现
代社会里的不适应状态和挣
扎纠结的精神风貌。
2007年，我进入了不惑
之年，我的乡村题材小说《
黑颜色》获得丽水市第二届
文学大奖赛金奖。文友劝我
沿着这个方向写，可是我没
有。我觉得创作不是想写什
么就能写什么的，而是有什
么才能写什么，是心灵的触
动和人生价值的一种选择。
没有可写的题材，硬编生造
是难为无米之炊的。之后几
年，我一直在探索，我想写
出每个都不同的作品。我喜
欢现场感很强的写作，希望
我的小说让读者读起来觉得
可以以假乱真。我觉得这是
小说的价值所在。
至2014年，我感觉到身
体在迅速衰退，不知哪里出
了问题，老出冷汗，特别是
眼睛明显不适，看东西一片
模糊。我几度决定放弃写作
。2015年，我虚岁四十九
岁，这一年是我的本命年。
我体检出来左肺有磨玻璃高
影，按门诊医生的话说，是
疑似肿瘤。这事太突然了，
是我万万想不到的，一点思
想准备都没有。真的，那时
候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
好多事情要做。面临着死亡
的威胁，我做了决绝的准备
。我认真地给家里的花浇了
一遍水，把最后一个短篇小
说赶出来投给了杂志社，然
后一心一意跟着妻子去省城
治疗。
五十岁成了生命中的一
个坎。
感谢上天的眷顾。幸运
的是复诊排除了我的疑虑。
这件事使我如同到鬼门关走
了一遭，让我知道了生命的
重要。我开始了人生的另一
种期待，要让血脉延续，子
嗣代传。
五十岁，我有了孙子。
我换了一种人生，不再计较
权钱名利得失。有些努力已
经变得无意义，有些追求已
经变得不必

山花
一
山花结婚那年才十六岁，是阴历十二月十五，是她公公高老先生亲自择的黄道吉日，也是她婆婆的意见。婆婆说山花虽然是个童养媳。但她后来又转养了几家，白吃了别人的几年饭食，现在把人要回来，除了补偿山花“亲娘”的一百斤稻谷外，再加一个大洋，算是礼赔夺婚之歉。还办了个四礼，给山花的生母送去，图个大家高兴。到十二月，把家里的这头猪杀了，分一半出来给山花办婚事，另一半留着自家过年，一举两得。
其实夺婚之夜是在阴历十二月初八晚上。山花记得很清楚，那天“亲娘”叫她到虎山岭请高老先生去喝她的喜酒，翻山越岭到了高家已经日过中午。高家婆娘见到原来烂头烂面的山花如今出脱成一个水灵灵的妹子，喜得眉开眼笑，横一声“亲囡”，直一声“亲囡”，叫得山花心花怒放。高家婆娘自送山花还给她娘家后，只在她五岁时见过一面，看着面前这个标致的山花就要成为龙山人的媳妇，心里不免有些后悔。她家的老三已经二十三岁了。自从放弃山花后，老三的婚事就没有着落。前几年，桃源村里的刘保长总是三天两头带人上山拉壮丁，一旦给他用绳索绑了去，上了前线死活就难保了。一想到这，高家婆娘就愁上眉头。
高家婆娘热情地款待山花，要留山花在家里多住几天。第二天早晨，山花要告别回家。高家婆娘杀了家里那只正在产蛋的母鸡挽留她，还让三女娟囡陪山花睡在最漂亮的西厢房。床底虽然已经铺了一层稻草，但在稻草上还垫了一层棕毡。山花从来没有睡过这样干净、舒坦的暖床。第三天早晨，老三从地里提回一只铁钳子夹住的黄麂，山花又被留住了，并被娟囡拉去跟着老三一起到村口的山涧里宰黄麂。老三高大壮实，三十多斤重的黄麂提在他手里就如一只鸡。还是十九岁那年，如果不是他臂力好，甩掉了保长的手，老早就不知被充军在哪里了。老三说，如果有一天能逮住一只山魈，那就有好日子过了。他还说：山魈有帽，人戴起山魈帽就像只蜜蜂，一日能行千里，就可以到城里官家商店偷些金银财宝回来，就算你们想要穿世上最漂亮的衣裳，戴最珍贵的金项链，我也都可以满足你们的愿望。老三的滑头嘴把两个女孩说得想入非非。三个人亦说亦玩，把黄麂处理干净后已近中午。高家婆娘说黄麂肉就留着晚上吃了，山花多住一夜反正也没关系。山花听这样一说也不再要走了。
山花照样跟娟囡睡西厢房。山村的夜十分宁静。这两个已经混熟了的女孩互称着姐妹，睡到了一头，嘀咕着山花将要来临的新婚之夜，猜想着洞房花烛夜的男女之间的细节。那个猴精一样的大虎会怎样待她呢？猴精身子永远长不高，但那双眼睛却油溜溜的、越长越吓人，在山花一个人的时候像是要扑上来吞了她去。有几次，他突然上来抱着山花，捏她的奶子。好在山花长得与他一样高，挣脱了出来。山花说三哥的样子要比猴精好几千倍，性格也好，如果猴精能像三哥这样就好了。
夜静悄悄的，窗外有月光照进来。山花听着娟囡均匀的鼻息，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山花梦着自己早晨起来，跟小伙伴们到地头收黄花菜，朝阳才爬上村前的东山岗，清新的空气带着昨晚的青草味，滋润着她们的心肺。画眉用嘹亮的歌喉跟小伙伴们唱和着。地边上的还是长青的黄花菜紧紧地怀着蕊儿，含苞待放，像是女孩含羞的情窦，但有的已经灿烂地张开了青春的笑脸，像是山上的野百合。山花伸手到花蒂上，还没有摘下，一颗颗珍珠般的晨露已滑落到她的手指上。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山花绕着地一边一路采摘，一边哼着从学校里学来的歌儿，一枝长长的黄花菜秆儿伸进了她的衣内也没发觉，搔得她奶子痒痒的。你倒这样调皮，我先把你摘了。几支肥肥的还没有开放的花条儿，像是男人强劲的手指，山花扳也扳不动。是娟囡的手吧？娟囡真是的，自己胸前也不是长有一对笋瘩儿，有什么好玩的。还有动我下身干什么，娟囡！“不是娟囡，是我。”一个熟悉的男音。你是谁？你是三哥！山花一惊全醒了，想坐起来。老三的身子压着她，在她动身的时候一使劲，痛得山花哇地大叫一声，差点昏厥过去，身骨儿全瘫了，感觉又痛又快乐，如早晨歌唱的画眉。蒙在了晨雾中，进入了洁白的千丝万缕的梦境。
早晨起床后，山花的心还沉湎在昨夜的幸福之中，温柔可爱得像变了一个人。她吃了早饭后要告别回家了，因为那里还有一个新郎在等着她。高家婆娘说：“都已生米煮成了熟饭了，你已是高家的人啦，还是留下来吧。你两岁进高家，我喂过你奶，你跟了我老三，我不会亏待你的。”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