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鲁斯别克·马德尔拜系吉尔吉斯斯坦当代作家、文学翻译家，现任《吉尔吉斯斯坦新文学》杂志主编。小说《凤凰》荣获2006年俄语文学“俄罗斯奖”最佳长篇奖。小说勾勒出一幅恢弘的吉尔吉斯斯坦历史与现实画卷，完整地展现出中亚两千多年的历史变迁，堪称吉尔吉斯斯坦和中亚历史文化的百科全书。

图鲁斯别克·马德尔拜系吉尔吉斯斯坦当代作家、文学翻译家，现任《吉尔吉斯斯坦新文学》杂志主编。

梦境一：
沙漠
梦境二：
权力
梦境三：
火光
译后记

自习近平主席2013年访
问哈萨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亚
时提出共同建设“丝绸之路
经济带”与“21世纪海上丝绸
之路”（简称“一带一路”）
以来，这一倡议日益得到国
际社会的广泛理解和支持，
也得到了越来越多国家的积
极响应。到目前为止，中国
已经与100多个国家和国际
组织签署了共建合作文件，
各个领域都取得了重大进展
和积极成果，极大地促进了
我国和相关国家之间的政治
、经济、文化的交流与合作
。
“一带一路”的建设，势
必会促进国家之间的人文交
流与合作，同时，国家之间
的政治经济交流与合作也需
要人文交流作基础和后盾。
也就是说，在“一带一路”的
建设中，人文交流举足轻重
，不可或缺。常言道，国之
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
心相通。文学是心灵的窗口
，是民族性格、文化传统乃
至国家精神的生动写照，一
个民族和一个国家的历史经
验和现实关切，总是会在相
当程度上，以艺术的方式，
通过重大事件的书写和日常
生活的描绘，具体而微地在
文学作品中得到反映。因此
，要了解一个人、一个民族
、一个国家的精神世界，走
进其心灵，最好的途径莫过
于文学。必须承认，同经贸
合作的突飞猛进相比，我们
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人
文交往还明显落后，而对其
中许多国家的文学，我们更
是要么所知甚少，要么一无
所知。这个空白亟待弥补。
正是本着“民相亲，心相
通”的宗旨，同时也是为我
国外国文学知识体系中的盲
点和薄弱环节提供新知，我
们策划、组织翻译出版了这
套《“一带一路”国家当代文
学精品译库》。
本《译库》根据语言文
化和地缘因素，将“一带一
路”沿线国家分成若干区域
，并以此区域为基础，形成
相应的若干系列，如“中亚
与高加索系列”“斯拉夫东欧
系列”“中东阿拉伯系列”“中
欧与北欧系列”“东南亚与南
亚系列”等。关于入选作品
，原则上每个国家限选一部
，要求是近二十年出版的新
作，题材上反映当代生活，
体裁上以小说尤其是长篇小
说为主，艺术上有较高水准
，在该国有一定的代表性。
由于“一带一路”沿线涉
及的国家和区域众多，语言
和文化具有多样性和复杂性
，而我们对其中大多数国家
的文学缺乏了解，再加上作
品甄选、版权谈判乃至译者
物色颇费周折，使得本《译
库》在组织翻译出版过程中
，遇到的困难远超预想，缺
点和遗感也在所难免，诚望
业内专家和广大读者提出批
评和建议，以便我们在后续
工作中不断改进。
本《译库》得到上海外
国语大学重大课题立项和上
海外语教育出版社重点图书
出版支持，在此一并致以诚
挚谢意。
郑体武
2019年7月22日

为响应国家一带一路倡议、拓展我国与一带一路国家之间的人文交流、增进各国间的了解和人民间的友谊；为响应上海外国语大学的发展战略、为建设世界一流外国语大学提供在文学领域的支撑，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策划了“一带一路”国家当代文学精品译库，《凤凰》是该系列的其中一本。
“凤凰”寓意主人公通过挽救一个幼童的生命完成自我救赎，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

吉尔吉斯斯坦与我国新
疆接壤，境内多山，素有“
中亚山国”之称。吉尔吉斯
斯坦历史悠久，公元前3世
纪已有文字记载。其前身是
公元6世纪建立的吉尔吉斯
汗国。公元16世纪，吉尔吉
斯人自叶尼塞河上游迁徙至
现居住地。在漫长的历史长
河中，吉尔吉斯人创造了灿
烂辉煌的文化。
中国读者对吉尔吉斯文
学并不陌生。史诗《玛纳斯
》既是珍贵的文学遗产，也
是研究吉尔吉斯族语言、历
史、民俗、宗教的百科全书
。吉尔吉斯作家钦吉斯·艾
特玛托夫享有世界声誉，《
永别了，古利萨雷》《白轮
船》《一日长于百年》等作
品被译成多种语言，在100
多个国家出版发行，成就20
世纪中亚文学的巅峰。
20世纪末，吉尔吉斯斯
坦成为独立国家，开启政治
、经济、文化转型的新时代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刻影
响着吉尔吉斯社会文化，世
纪之交的吉尔吉斯文学如何
继承传统，与时俱进？出现
了哪些新特点、新趋势？如
何贯彻人文关怀理念？“一
带一路”国家当代文学精品
译库项目带领读者走近吉尔
吉斯这个古老的中亚游牧民
族，透过图鲁斯别克·马德
尔拜的小说《凤凰》一览吉
尔吉斯当代文学之精华。
吉尔吉斯人早年逐水草
而居，是典型的游牧民族，
并无文字，因此其创作形式
主要为口头文学，主要体裁
包括神话传说、习俗歌、寓
言、谚语等。其中，描绘睿
智勇敢的吉尔吉斯部族领袖
和人民的史诗《玛纳斯》《
谢梅捷伊》《艾尔托西图克
》数百年来口口相传，成为
吉尔吉斯民族的文化瑰宝和
吉尔吉斯文学的创作源泉。
1917年十月革命之后，吉
尔吉斯书面文字出现，吉尔
吉斯当代文学逐渐孕育发展
。1924年，《自由山》《
青年列宁主义者》等吉尔吉
斯报纸创刊。1926年，吉
尔吉斯国家出版社正式建社
。苏联时期，吉尔吉斯涌现
出大量优秀的作家与作品，
如托克姆巴耶夫的《诗选》
、巴亚利诺夫的长篇小说《
伊塞克湖畔》、阿卜都卡伊
莫夫的长篇小说《前线》、
贝伊特纳利耶夫的中篇小说
《白色的小骆驼》、奥斯莫
诺夫的诗歌集《我的家园》
等。艾特玛托夫的作品更是
被译为数十种语言，成为吉
尔吉斯文学的象征。苏联时
期的吉尔吉斯文学还呈现出
与俄罗斯文学相互借鉴、共
同发展的特征，许多吉尔吉
斯文学作品被译为俄语获得
广泛传播，高尔基、肖洛霍
夫等人的小说也为艾列巴耶
夫的《长路》、瑟德克别科
夫的《山间》等作品提供了
灵感。苏联解体后，吉尔吉
斯斯坦的文学创作呈现出回
归历史的新特点，部分作家
开始将视线重新转向吉尔吉
斯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
图鲁斯别克·马德尔拜便是
其中之一。
图鲁斯别克·马德尔拜，
吉尔吉斯斯坦当代作家、文
学翻译家，1957年4月19日
生于吉尔吉斯苏维埃社会主
义共和国（今吉尔吉斯共和
国）托克托古尔区卡拉铁克
吉尔村。1994年加入吉尔
吉斯斯坦作家协会。著有吉
尔吉斯语小说《墙》
（1989）、《献给谦虚者
的花环》（2003）、《手
拉手去上学》（2004）、
三卷本《坎土曼秋别》
（2002—2007），俄语长
篇小说《凤凰》（2008）
。翻译俄、英、法、意大利
、西班牙、葡萄牙、土耳其
语文学作品多部。马德尔拜
先后毕业于罗斯托夫国立大
学语文系（1980年）和苏
联外交部外交学院（1994
年）。作家生活经历丰富：
曾在吉尔吉斯斯坦南部托克
托古尔水电站当过工人，在
托克托古尔、莫斯科当过俄
语、英语教师，在俄罗斯、
吉尔吉斯斯坦当过记者，曾
任吉尔吉斯共和国最高苏维
埃顾问，现任《吉尔吉斯斯
坦新文学》杂志主编。荣获
吉尔吉斯索罗斯基金会最佳
政治评论奖（1997，吉尔
吉斯斯坦）、最佳历史题材
小说奖（2005，吉尔吉斯
斯坦）、“美丽的七弦琴”国
际文学奖（2008，圣彼得
堡）等多个国内外文学奖，
长篇小说《凤凰》于2006
年荣获首届俄罗斯奖最佳长
篇奖。
小说《凤凰》的故事情
节发生在吉尔吉斯共和国南
部城市穆兹杰尔，主人公奥
罗兹库尔担任当地苏维埃第
一书记多年，垂暮之年身染
重疾，最后为救一名幼童以
身扑火而亡。奥罗兹库尔自
幼天资聪慧，是虔诚的穆斯
林和伊斯兰学校的优等生。
高中毕业前夕，奥罗兹库尔
的哥哥因刺杀沙俄驻突厥斯
坦总督被处死。吉尔吉斯斯
坦建立布尔什维克政权后，
年富力强的奥罗兹库尔担任
穆兹杰尔苏维埃第一书记。
奥罗兹库尔冷酷无情、意志
坚定、强势果断，他的残暴
专断让民众对其又惧又恨。
为阻止族人盲目出逃被划为
托洛茨基分子，奥罗兹库尔
冲动之下当众枪毙了侄子。
苏维埃警察调查穆兹杰尔俄
罗斯干部任命问题时，他如
实交代情况，使当地大批吉
尔吉斯族干部获罪被捕，因
而被乡亲和族人唾骂为叛徒
；他本人也在西伯利亚的监
狱里坐了一年牢，因单人囚
室无人交流险些失语崩溃。
出狱返乡后，他儿子因不堪
众人的孤立歧视而上吊自杀
。
奥罗兹库尔为苏维埃政
权奋斗了一生，年迈的他身
染恶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说以奥罗兹库尔生命最
后几天的回忆、梦境与现实
为主线，将众多或宏伟或琐
碎、或可

接连几天暴雨，天终于放晴了。下雨天珠宝商什盖总是睡得很好，昨夜也不例外。早晨醒来，什盖心情很好，他不慌不忙地穿衣洗漱，仔仔细细地刮了脸，慢悠悠地吃完早饭。他像往常一样没吃太饱，吃得太饱一整天都容易犯困。早饭就是一份薄汤，几个煮得半熟的鸡蛋，配上西红柿和几块面包。什盖身心舒展地出了门，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他特别喜欢雨后的景致：空气犹如宝石一样清新透明，湛蓝的天空犹如一只绿松石大碗，山问淡淡的云雾给这盏大碗镶上了金边。树木绿油油的，仿佛刚刚嵌上了一层绿宝石。什盖今天心情大好，简直想放声歌唱。为什么不唱首歌呢？昨天他刚刚捡了个大便宜，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带来一只极品戒指给他鉴定，上面镶的红宝石足有二十克拉，还镶着金边。那人对珠宝玉石是外行，什盖用几乎白送的价格把戒指买了下来。是啊，他现在太想唱歌了。但是……他突然想起，“出门时要环顾四周，没发现敌人再大胆向前走。工作时要环顾四周，没发现敌人再安心工作。坐下来吃饭时要环顾四周，没发现敌人再安心吃饭。回到家更要环顾四周，没发现敌人尾随再进门。这样，你才能保持幸福。”这是父亲生前叮嘱他的。父亲是个睿智的人，愿他安息吧……
经过朱马别克家时，什盖皱了皱眉头，不久前两家女人刚因为一把鹤嘴锄吵了一架。什盖的妻子随13念叨了几句，说家里丢了一把锄头，朱马别克的妻子无意问听到，以为怀疑到自己头上，气得要命，两人随即大打出手。这一片儿的女人打起架来真不含糊，抓脸、撕衣服、对骂、大爆自家或邻里的隐私。后来，什盖家的狗被毒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投毒，究竟谁投的毒。不知为何，大伙儿都认为这事是朱马别克的妻子干的，毕竟两个女人不久前吵了一架。这两个女人啊，撒泼胡闹、搬弄是非、吵架骂人、撕扯头发，搞得两家的亲戚都不去她们家做客了，因为她们总引发新的争吵。算了吧，今天就不要因为她们而心烦了。什盖继续往前走，看到巴沙从对面走过来，什盖停下了脚。这个混蛋啊！早上看到他，一整天都倒霉。他总是给我惹一堆麻烦，像一只嘤嘤叫的蚊子，总想找机会狠狠叮我一口。他叫巴沙这个名字也就不足为奇了。‘什盖站了一小会儿，继续往前走，想着在心里骂几句就绕开巴沙。可是，巴沙不知为何露出满口黄牙朝什盖笑了笑，什盖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那边儿真臭啊！”巴沙嘟囔了一句。
“什么？”什盖没听懂巴沙的意思。
“臭死了！”巴沙像对聋子说话一样大声喊道。
“谁？”什盖还是没明白。
“还能有‘谁？’……‘谁？’”巴沙不满地念叨起来，把头朝街角的那幢房子点了点。
“就是他呀……大家都没脑子吗……他都发臭了，你们怎么就像看不见似的……”
巴沙不满地摆了摆手，又嘟囔了几句，慢腾腾地回家了。什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抹刚挤出来的微笑凝固在脸上。走了几步之后，他才明白过来，便立即停住了。哎呀！确实太臭了！那个老东西什么时候才能翘辫子呢？什盖捂紧鼻子，迈着碎步，快步从那问像陵墓一样庞大的房子旁边走过。
这段时间奥罗兹库尔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臭，臭得难以忍受。可能，我命不久矣了吧。要死就快点儿呀，本来就已经是众人口中的笑柄了。躺在这儿就像一尊木乃伊……奥罗兹库尔绷起身体，稍抬起头，将嘴唇咬出了血。不，不急，你现在死还有点早。你再坚持坚持。你浑身恶臭倒也好，这样一来，村子里的人都会知道你还活着。恶臭飘遍全村、飘遍全世界才好呢，这是你给人类最后的寄语。想着想着，奥罗兹库尔在昏暗之中咧嘴笑了。不，我还没死，现在也比所有活着的人更有生命力。别以为能这么轻松地摆脱我。我倒要让你们看看，我有多大本事……走着瞧……
人们早就不去奥罗兹库尔家了。刚得知他病重的消息时，亲戚们还来看过他，但都小心翼翼地捂紧鼻子才进他的屋子，像给狗递食盘一样满脸嫌弃地给他递东西，奥罗兹库尔生气地把亲戚们赶走了。他诅咒他们，不让他们再来探望。而现在呢，他把自己困在这四壁之间，孑然地熬着生命最后的时刻，无所期，无所愿。他还能希冀什么呢？他一生中唯一的愿望早已实现，现在也不需要什么了。他靠自己实现了愿望，没向任何人求助，甚至没向任何人请教。现在，他可以死而无憾了。人们咒骂奥罗兹库尔的愿望，咒骂他实现了这个愿望。让他们骂去吧。如果我在人世间走这一遭却不能达成愿望，人生该多苍白啊！难道一定要像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吗？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所以，我是个真正的人。奥罗兹库尔满足地笑了。至于其他人，就让他们骂去吧，反正我也不指望他们宽恕我。我浑身发臭，他们也只能忍着。如果这恶臭是对我犯下罪孽的惩罚，我愿第一个被恶臭熏死。奥罗兹库尔笑了起来，开始只是窃笑，随后放声大笑——你们也会在恶臭中死掉的，可怜的人们啊！很快你们就坐不住了！我的臭味将充满你们的口、鼻，甚至耳朵，遍布你们的全身。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们往哪儿躲。我会把你们的房子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