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谟——国防科技领域著名科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2012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成功主持研制国产预警机，提出中国预警机技术发展路线图，冲破国外技术封锁，为中国预警机从无到有、形成作战能力做出重大贡献，被誉为“中国预警机之父”。
王小谟的人生经历跨越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多个历史阶段，其奋斗历程可以视为新中国国防科技事业从一穷二白到自立自强的缩影。本书记述了王小谟院士矢志科技报国、潜心国防科学技术研制的奋斗历程，希望在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际，我们能牢记过去筚路蓝缕创业之艰，勉励后来者自立自强接续奋斗之志。
本书读者对象：在校大学生、中小学生，以及广大科技工作者。
编者的话??走过两个世纪// V
第一章??青春年少时（1938―1956）// 1
1938年：生于上海金山// 3
父亲王宏谟// 7
戎马之上：逃难式的生活// 19
新中国成立前夕：到北京去// 24
新少年：为祖国学习// 30
第二章??我的大学（1956―1961）// 41
青春火热// 43
要经风见雨，要历练成熟，要做自己// 50
第三章??金陵青春梦（1961―1969）// 59
有干一辈子雷达事业的决心// 61
压担子与长本领// 72
一个人的计算机房// 79
姻缘一绳牵// 86
第四章??大山沟里也能飞出蓝孔雀（1969―1988）// 93
筚路蓝缕// 95
跌到谷底，还是要干事// 103
每前进一步都遇到困难// 107
黎明前，天最黑// 114
山沟沟里飞出蓝孔雀// 120
集矢一身// 127
第五章??淮河边的电子人（1988―1991）// 133
一定要从大山中走出去// 135
“纸上的雷达”的背后 // 146
九十天造出雷达// 152
大漠灼心// 158
我们只能向胜利走去// 169
人是科研的第一生产力// 174
第六章??造出中国人的“争气机”（1992―2013）// 185
我就是个工程师// 187
圆环工程总设计师// 195
同步研制// 201
一定要争口气// 207
老头加娃娃兵// 215
生死之间// 224
我将无我// 228
王小谟院士访谈录 // 239
走过两个世纪
1901年，清政府同入侵
的八国联军在北京签订了《
辛丑条约》。按照条约规定
，清政府要承担战争赔款
4.5亿两白银，价息合计超
过9.8亿两白银，这个古老
帝国的关税、盐税都成为这
笔战争赔款的抵押。北京城
里划定东交民巷为使馆界，
界内不允许中国人居住，由
各国派兵驻守。从天津大沽
口到北京沿线的炮台必须全
部拆毁，列强派兵驻守北京
到山海关铁路沿线要地。此
外，因德国公使克林德、日
本书记官杉山彬在义和团运
动期间被杀，清政府被要求
派王室亲贵赴德、日道歉谢
罪……20世纪的第一个年头
，在历经仓皇“西狩”的耻辱
与惊心后，清政府的掌舵者
尽显“量中华之物力，结与
国之欢心”的奴颜婢膝之态
，在西方工业文明的猛烈冲
击下，曾经雄踞世界的古老
农耕国家依旧没有找到迈向
近代化的道路。
简单地将《辛丑条约》
之耻视为是义和团的团民的
“怪力乱神”和清廷内部政治
斗争，以及清王朝主政者的
狂妄荒唐而招来的无妄之祸
，不仅是狭隘的，甚至是失
掉了历史的良心。20世纪的
开局之年，中国就陷入前所
未有的亡国灭种的危机，这
不过是鸦片战争之后，外敌
逼凌、内外矛盾交织缠绕的
总爆发。以此为肇始，几乎
整个20世纪的前半叶，中华
民族都在为谋求民族独立、
人民解放而牺牲奋斗。借用
鲁迅先生的话，当时中华民
族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
，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这
也是贯穿整个20世纪，横亘
在中华民族前进道路上的三
大问题。
1938年，王小谟出生时
，“七七事变”已经爆发，中
国之大，早已安放不下一张
平静的书桌了。然而进入21
世纪，这位生于抗日烽火之
中，历经解放战争、社会主
义革命、“文化大革命”和改
革开放的老人，终在2013
年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被誉为“中国预警机之父”
。回看王小谟院士的经历，
我们不禁惊诧于他生命的波
澜壮阔，跌宕起伏，更引人
思索探究的是，这个原本出
身于国民党旧军官家庭，饱
尝战乱辛苦、颠沛流离的青
年人，是如何一步步地不断
向前，最终荣获国家最高科
学技术奖的呢？换言之，究
竟是什么造就了王小谟呢？
……
中国今天的成就从不是
轻轻松松、理所当然就达成
的。面对近代中国不断走向
沉沦的惨淡命运，鲁迅先生
讲道，“可惜改变中国太难
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
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
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
定能搬动，能改装。”百余
年前，中国人在“技不如人
、器不如人、文不如人、制
不如人、种不如人”中自失
又振作，是无数先辈流血牺
牲才改变了中国，以至于才
有今日之中国，其背后饱含
屈辱与抗争、探索与牺牲。
历史已经雄辩地说明：像中
国这样具有悠久历史、独特
传统的国家，应该如何走向
现代世界，既不会有全知全
能的先知给出解题方法，也
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金科
玉律可供照搬照抄，自己的
路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每一次的回望都是为了
更好地前行。中华民族是很
富有历史感的民族，即使不
从先秦的哲人们试图用“春
秋笔法”雕刻出一个理想世
界的艰苦努力谈起，哪怕就
是从司马迁的《史记》讲起
，我们的先人就已经有了“
通古今之变，究天人之际”
的苦苦求索了。我们的历史
感来自历朝历代精英们编著
的二十四史，也来自戏园子
里演绎的传奇故事，来自关
帝庙里的繁盛香火，甚而也
来自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历
史传说。这种历史感里饱含
着的是中国人如何认识自己
，以及想要如何规范现实世
界的种种认知，这里面已经
说明了我们赞扬什么，鄙弃
什么，反对什么，追求什么
。梳理像王小谟院士他们这
一代人的人生经历恐怕也是
这种民族历史感的投射吧。
回首刚刚过去的两个世纪，
今天的中国人确实是应该自
豪于中华大地上发生的天翻
地覆的变化，中华民族终于
实现了命运的根本扭转。但
更为重要的是，后来人要接
过前辈手中的接力棒，向着
实现民族复兴的伟大梦想，
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唯有这
样，我们才算不愧于前人的
奋斗与牺牲，才能不辜负自
己肩上的历史责任。
本书通过青春年少时(1938-1956)、我的大学(1956-1961)、金陵青春梦(1961-1969)、大山沟里也能飞出蓝孔雀(1969-1988)、淮河边的电子人(1988-1991)、造出中国人的“争气机”(1992-2013)六章，讲述了王小谟院士矢志科技报国、潜心国防科学技术研制的奋斗历程。
自立自强，科技逐梦，
奋斗才有未来
当笔者着手王小谟院士
传的收尾工作，写下这篇后
记小文的时候，颇具魔幻色
彩的2020年甫告结束。有
国际问题领域学者用“人类
第一场非传统安全世界大战
”来定义2020年席卷全球的
新冠肺炎疫情，其对世界格
局、人类命运影响之烈，由
此可见一斑。真的是这样吗
？我们还不能完全知道，但
不可否定的一点是，世界百
年未有之大变局正扑面而来
的气息确实是愈加强烈了。
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
腾讯高级执行副总裁、微信
事业群总裁张小龙因为自己
的一句“我想我一定是那个
被上帝选中的人”冲上了微
博热搜。在张小龙说这句话
的时候，全世界每天有10.9
亿人打开微信，7.8亿人进
入朋友圈。这让微信创始人
张小龙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因为深知光靠个人努力是
无法实现这样的成功的，于
是，张小龙将自己的成功部
分地归功于“上帝”。真的是
这样吗？我们所能确定的是
，每个人都是行走在时代中
的，与其到“上帝”的偏爱那
里去追寻原因，倒毋宁说，
是这个时代、是这个时代的
中国造就了张小龙们。
中国的变化太巨大了。
用习近平总书记的话讲，这
种变化是改天换地、翻天覆
地的。而这种巨变又发生在
短短的、大概一代人的时间
里，在如此迅速的巨变面前
，也就无怪乎会有人晕头转
向地到上帝那里找成功的原
因了。这恐怕也就是我们为
什么一定要记录像王小谟院
士这样的科学家的原因之一
。写罢王小谟院士传，总感
觉感慨颇多，心绪难平。从
抗日战争时期走过来，从前
国民党爱国军官的家庭中成
长起来，从黔西南的深山里
走出来，一路登上了国家最
高科学技术奖的领奖台，王
小谟院士经历的意义恐怕早
已超过了世俗意义上成功与
否的标准了，其爱国之精神
、独立之思考、奋斗之精神
才是后来人宝贵的精神财富
。
第一，要自信。用王小
谟院士最质朴的话来讲，就
是“要相信我们中国人不比
外国人笨。”不论是在二十
世纪六七十年代搞三坐标雷
达，还是改革开放以后搞预
警机，相信中国人自己的智
慧和能力，这一点王小谟从
来都没有变过。和地球上的
其他民族一样，中国人也怀
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但和
地球上的其他民族又不一样
，中国太大了，历史传统太
过深厚，必须要用中国人自
己的智慧去解决中国人自己
的问题。总之，不要总是那
么努力地、试图去别人的故
事里寻找自己的意义，应该
有充分的信心——我们中国
人本身就有能力讲一个自己
的故事。
第二，要心存大义，走
大道。王小谟院士一路走来
是没少被人“戳”脊梁骨的，
刚当38所所长时，在所里搞
改革，王小谟差点被反对者
“挤”下台。敢当“拆鱼头”的
人，就必须准备好承受他人
对你的埋怨、质疑，甚至是
攻击。但当经过时间的检验
，王小谟甚至能够与当时的
反对者达成和解，在采访中
，王小谟爽朗地笑言“你们
到合肥可以去问当时反对我
最激烈的某某，他现在也觉
得我做得有道理。”心怀大
义，走在大道上的人终归是
能够赢得时间与人心的，不
要被小算盘困住自己，也不
要因小道的一时取巧就迷失
自己，心存大义、走大道，
这不仅能够更加长久又坚实
地成就你自己，也将泽被世
人。
第三，要奋斗。窝在贵
州山里研制383雷达的时候
，王小谟在一份总结报告里
有那么点悲怆地写道：每前
进一步都遇到困难。这恐怕
是王小谟院士当时内心和境
遇的真实写照，也是每一个
想要取得成就的人必须要挺
过的煎熬。人们都喜欢听成
功的故事，却未必都喜欢听
奋斗的故事。这恐怕是因为
，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希望像
那些成功者那样取得非凡的
成就，光彩夺目，却怯于甚
至是拒绝付出和他们一样的
辛苦。王小谟院士的人生经
历再次教育我们，成功的故
事不论多动听，背后都是奋
斗的艰苦备尝。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
括王小谟院士留给我们的激
励，那恐怕就是：自立自强
，科技逐梦，奋斗才有未来
。
编者
2021年1月26日
于北京
1928年，王宏谟暂时结束了在西北军中的生活，返回江苏南京，追随时任国民政府秘书长及江苏省主席的钮永建工作，任江苏省水陆公安队教导团少校区队长。江苏省水陆公安队教导团为江苏省警官学校前身，1928年，鉴于江苏省水陆公安人才缺乏，江苏省政府创办了江苏省水陆公安教导团，并由省主席钮永建亲自兼任团长，开办本科和速成科两班，主要目的在于培养各级警务官员，整肃江苏警务。我们无法准确想见，从1925年浦东中学毕业到1928年加入江苏省水陆公安队教导团这段时间王宏谟的心境。但从这短短两年间，频繁的辗转跋涉来看，二十岁上下的王宏谟想要从戎报国，但似乎与大部分步入社会的青年一样，他还想在且行且思考中为自己谋一个前程，在上下左右的摸索试探中找到自己的前进方向。
1928年秋，王宏谟离开南京，再次收拾行装北上。这一年，他考入陆军大学第九期。陆军大学创办于清朝末年，原为袁世凯创立的陆军行营军官学堂，1911年改称为陆军预备大学堂。至辛亥革命前，虽然仅毕业了三届学员，人数不多，但多为新军骨干，如三期毕业生李济深等人，是清末民初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军事力量。北伐战争后，蒋介石曾一度亲自兼任陆军大学校长，旨在将其建设为综合性军事学府，培养造就各军种指挥人才。当时社会上曾流传着“黄马褂(黄埔)，绿(陆之谐音)袍子(陆大)缺一不可”的说法，所以，考取陆军大学就有“一登龙门，身价百倍”的气概。
王宏谟投考的陆军大学第九期共招收学生120人，唯有国内外正式军校毕业生或在部队服役两年以上的现役中尉级以上军官才有报考资格，且必须要有选送单位的推荐，方可以到陆军大学参加复试。参加复试的考生需要经过学科考试、复检体格两轮检验均合格者才能正式成为陆军大学的一员。王宏谟无疑就是经过层层选拔、优中擢优的这120人中的一员，就此，他开启了在当时中国最高军事学府之一的陆军大学三年的受训生活。
陆军大学的教育目的在于“养成健全之军事幕僚及指挥官”，其教育注重军事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尤其“注重德育”，除教授一切“军事上之必要学识”之外，非常重视“培养军人道德及锻炼军人精神。”如果说，学校教育给了王宏谟扎实的知识基础、短暂的西北军经历给了王宏谟初步的军人生活体验的话，那么在陆军大学的三年系统学习使王宏谟获得了成长为一名职业军官的智能。根据1930年公布的《陆军大学教育纲领》，我们可以看到，陆军大学的学生需要学习的主要科目有战略战术、战史、参谋要务、军制学、兵器学、筑城学、地形学、交通学、航空学、海战学、陆军经理学、陆军卫生学、马学、政治训练、补助训练及讲话、外国语学、骑术等。此外，还必须要经过演习训练，以及通过战术实施及参谋演习旅行的考验。三年的军校生活是紧张且充实的，二十多岁的王宏谟不仅必须要在理论上学好“高等用兵学术”，还必须参加野外实训，在一次次的演习中磨炼摔打，成长为具有指挥才能、强壮体格、坚韧精神的职业军官。 1931年秋，陆军大学毕业后，24岁的王宏谟被分配到国民革命军陆军第88师，自称自己“有些宗派主义思想”，他依旧选择回到自己曾经服务过的“老部队”——西北军残部梁冠英处工作，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五路总指挥干部训练班上校教育主任。修身、齐家是传统中国人所必须要修好的两门功课，求学、求职告一段落后，25岁的王宏谟于1932年与经人介绍相识相知的北京姑娘马鸿云结婚。
国如无安日，家也定无宁日。这个刚刚组建的小家庭犹如那个动荡时代中的一叶扁舟，要在狂风巨浪中颠簸前行。其时，“九·一八事变”已经爆发，蒋介石领导下的南京国民政府坚持“攘外必先安内”，对侵华日军抱定“绝对不抵抗政策”，不仅未从围剿红军前线调回一兵一卒，而且对分驻在东北三省的东北军也下令不得抵抗，近20万东北军不战而退，东北三省很快全部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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