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翻天》是一部描写当年中央苏区几个女红军成长经历的长篇小说,故事发生在1933年秋到1937年的红都瑞金,出身各异的周春霞、江菜萍、马丽、刘观音、杜青秧、杨兰英为着一个共同的信念和理想参加了红鹰宣传游击队。她们矫健的身影像燕子般穿梭于漫天纷飞的战火中,时而在枪林弹雨中引吭高歌,时而在硝烟弥漫中救死扶伤。她们英勇无畏,百变其身,筚路蓝缕,既遭遇过被八兄弟逼婚的尴尬,也经历过为亲密恋人赴汤蹈火的悲壮;既有暗恋战友的苦恼,也有情人背叛的痛苦;既不惧围屋里的阴谋与倾轧,也敢于同任何对手在战场上刀锋相见,战争与女性,鲜花与硝烟,青春和死亡,战争背景与客家风情,《红翻天》些原本并不和谐的元素被六个如花女子扣人心弦的命运神奇而又繁复地糅成了一曲低回、哀婉并壮烈的战地之歌,将战争的残酷与女性的柔美推向让人撕心裂肺的境地,用青春和生命的凋零唤起人们对正义的向往和对那段如火如荼历史的深情缅怀和追忆。
温燕霞,江西安远人。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历史系,现任江西广播电视台江西交通广播总监,兼任江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江西省文联副主席。高级编辑。
温燕霞业余时间酷爱创作,出版了长篇小说《此恨无关风和月》、《夜如年》(即巜围屋里的女人》、《黑色浪漫》、《寂寞红》、《斜阳外》、《红翻天》、《我的1968》、《半天云》、中短篇小说集《乡俗画》、报告文学《大山作证》,散文集《嫁给一盏灯》、《越走越远》、《客家我家》、长篇散文《我的客家》等作品。根据温燕霞小说巜夜如年》改编的长篇电视连续剧《围屋里的女人》曾在全国热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长篇小说《红翻天》获得了第十一届全国五个一工程优秀图书奖、第七届解放军文艺图书奖,入选了中国新闻出版总署第二届三个原创一百工程目录;长篇报告文学《大山作证》荣获江西省五个一工程奖。
战争题材和美学元素(
序)
刘上洋
这是一段激情燃烧的
历史,这是一幕慷慨悲怆
的大剧。只是,随着岁月
的渐行渐远,无数的梦幻
与激情,无数的歌哭和血
泪,无数的追求与叛逆,
都如风中的流云,晴空下
的露滴,在静悄悄散失流
佚……
苏区、红军、先烈、
根据地……这一系列的字
眼,逐渐从那充满腥风血
雨的时代背景中抽象、凸
显出来,放射出一种圣洁
的光芒,但那数不清的生
动过程和触手可及的生命
细节,却隐退为难以辨析
的暗色背景,似乎永远不
再浮现。这,让大半个世
纪之后的人们在回想那些
让人充满景仰的往事的时
候,不能不感到些许的遗
憾和怅惘。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
来说,历史最好是具象的
、可感觉可触摸的——这
样的历史才会在他们心中
真正活起来,并融入现实
生活的喜怒歌哭中去!温
燕霞的新作《红翻天》即
是这样一部能够将人带入
过往的长篇小说。
《红翻天》聚焦于
1933年秋到1937年底的
江西赣南,尤其是被称为
“红都”的瑞金一带。这段
时期,恰值第五次反围剿
前后,从历史研究者的角
度看,它无疑是苏区革命
史最重要的一个“节点”。
血与火的考验、爱与恨的
激情、生与死的搏杀,在
那个时期尤其显得酷烈。
千里赣南大地上浸透的鲜
血和泪水,至今让人嘘唏
与怀念。
作为生长于赣南的客
家女儿,温燕霞深受当地
民俗和历史的浸染,对那
段红色的历史尤其有着强
烈的兴趣。从小耳濡目染
的许多人物和故事在她心
头萦绕,最终凝结为不可
化解的情结。
作为作家而言,她们
更为关注的不是历史的抽
象,而是形象而生动的细
节,因此,在长篇小说《
红翻天》中,大家所熟知
的那段时期的历史结论化
为苍茫的背景,凸显在读
者面前的是一批有血有肉
的鲜活的生命。
出身不同、性情各异
的几位女主角:周春霞、
江采萍、马丽、刘观音、
杜青秧、杨兰英,同时为
时代大潮所裹挟,加入了
红军队伍。她们当中有富
家千金、知识女性、福音
堂长大的孩子,也有女仆
和农村女娃。她们或为崇
高的革命理想所激励,或
为浪漫的爱情所引导,或
为偶然的因素所裹挟和推
动,不约而同来到红都瑞
金,参加到红鹰宣传突击
队中。
红鹰宣传突击队的主
要职责是进行革命宣传和
鼓动。这些十几二十岁的
女子在红色的土地上,以
她们靓丽的青春和纯洁的
生命,组成苏区一道闪亮
的风景。她们矫健的身影
燕子般穿行于纷飞的战火
中,时而是枪林弹雨中引
吭高歌的宣传队员,时而
是硝烟弥漫中救死扶伤的
美丽天使,在根据地由蓬
勃发展转向被“围剿”扼杀
的严酷时刻,她们经历了
人生最严厉的考验,度过
了难以想象的困厄与苦难
。那些变幻奇谲的冲突和
遭遇,那些充满矛盾纠葛
的爱恋与感情,那些大喜
大悲大爱大恨,那些金戈
铁马缱绻痴情,被作者以
无比细腻的笔触渲染出来
,就好像一幅用工笔描绘
的波澜汹涌的历史长卷。
红色苏区的革命斗争
,是中国现代史上极其重
要的时段,但遗憾的是长
篇小说中真正反映这段时
期历史的很少,特别是通
过几位青春女性如花生命
的绽放与凋零来折射那段
特殊历程的作品更少,从
这个角度而言,温燕霞历
经打磨的这部鸿篇巨制《
红翻天》,可以看作是开
创之作。对于小说中的那
些女主角来说,参加红军
是她们人生路上的关键一
步,而对于红色根据地来
说,第五次反“围剿”更是
一次重大转折。广昌保卫
战的失利、主力红军在十
分保密的情况下全面撤退
和苏区的沦陷……一次次
严酷而惨烈的斗争恰恰被
刚刚参加红鹰宣传突击队
的女红军们所遭遇。正是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中,周
春霞、江采萍们的形象尤
其显得光彩照人。
《红翻天》的开创意
义还在于它没有回避历史
中的缺陷和人性中的矛盾
。书中的主人公不是那种
高大全式的纯英雄,而是
有着这样或那样弱点和缺
点的凡人,面对困难,有
人退缩了;面对生死,有
人背叛了,但更多的人选
择了坚持。在情节的层层
递进中,弱小的人物长大
了、坚强了,她们性格的
完善、人格的成长使得整
个故事呈现出韧性和张力
,并让读者获得感同身受
的深刻体验。当我们读到
招娣为了腹中的孩子悄悄
离开突击队,却在瑞金沦
陷后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战
友的故事;当我们目睹方
梦袍受到战友的误解仍坚
持使命并最终献出宝贵生
命的壮烈;当我们看见周
春霞即使参军后,“军装
洗后总要用装了滚水的茶
缸去烫,刘海也时不时用
火钳烫一烫,眉毛修得整
整齐齐,站着和坐着都要
考虑美观”的娇小姐变成
在红军撤退后仍敢扮成农
妇和敌人周旋,身陷监狱
后面对鲜血和死亡依然能
坚贞不屈地顽强战斗的细
节,终于能理解革命和战
争之所以被称作生命的熔
炉或灵魂的炼狱的含义。
战争是惨烈的,革命
是艰苦的,但作为艺术创
作,作者的视觉却始终是
审美的。人性之美和灵魂
之美在《红翻天》中得到
了足够的诠释,自然之美
和女性之美在小说中同样
不乏精彩的描述。
作者细腻、传神、优
美的笔触,无疑使这
本书聚焦于1933年秋到1937年底的江西赣南,尤其是被称为“红都”的瑞金一带。这段时期,恰值第五次反“围剿”前后,从历史研究者的角度看,它无疑是苏区革命史最重要的一个“节点”。血与火的考验、爱与恨的激情、生与死的搏杀,在那个时期尤其显得酷烈。千里赣南大地上浸透的鲜血和泪水,至今让人嘘唏与怀念。
本书是一部细节生动、人物鲜活、风格别致的战争题材小说,描写的是第五次反围剿期间几个女红军成长经历。作品用青春和生命的凋零唤起人们对真理的向往以及对那段如火如荼历史的深情追忆。
在21世纪的今天,红
军这一名词变得多少有些
生疏了。但作为中国革命
的一道独特风景,一种不
死不灭的精神,它却深深
根植于我的脑海里。这道
风景和这种精神最初是以
传说进入我的生活的,而
且都是老奶奶口中的故事
:从前哪,这地方曾经闹
过红……
闹红的故事在我的故
乡赣南几乎不能算故事。
作为历史的风暴,它曾经
席卷那片绵里红土地,幕
天席地地涤荡了黑暗的旧
势力,成了中国革命的火
种,一路西移北上,四处
星火燎原,最终红遍了全
中国,成了照亮新政权的
火炬。这种状态下的闹红
,自然地成为一种普遍现
象,客观的所有的传奇都
不如当时的真实存在。
我相信赣南的每一道
山岭,每一条沟坎,每一
湾水渠,都曾经浸染过红
军的鲜血。他们青春的生
命野草般兴盛,又野草般
凋零。血与火的洗礼锤锻
着他们短暂的生命,这使
我们至今无法忘却他们中
的每一个人:有名的,更
多的是无名的英烈们。他
们的故事生动惨烈,他们
的生命多姿多彩,这世间
没有任何人的臆想能超越
他们在那个年代所经历的
一切。包括这部《红翻天
》,她其实只是一个红土
地上的女子出于对红军的
缅怀与崇敬而试图复原的
故事。这些故事与其说是
在歌颂,不如说是在表白
一种记忆。因为我们的幸
福生活需要这种关于共和
国缔造者们的记忆。记忆
她们的高风亮节,记忆她
们的铮铮铁骨,记忆她们
对信念理想的孜孜追求…
…
而这种记忆,将有助
于我们正视自己的怯懦,
因为与他们相比,我们是
必然要汗颜的。而唤起每
个人对红军精神的追忆,
正是我有可能是不自量力
的初衷。
也许是自己缺少才华
或是不擅长革命历史题材
的创作,这本小说写得特
别艰难。2002年秋,我
就开始写它,仅开头就写
了十多个,最后发现还是
没有找到正确的切入点,
叙述颇杂乱,故事进展缓
慢,文字也比以前粗糙。
刘立云先生为此给我写了
几千字的修改意见,让我
看后满颊飞红——自己写
得太不专业了!写作这么
多年,他是我遇见的最认
真负责的编辑。尽管我知
道自己的能力有限,还是
咬牙答应按他的要求修改
。如若不是他的督促和帮
助,我不知自己是否还有
信心把小说改出来。在他
的再三鼓励下,前后历时
五载,总算以现在这副模
样呈现在大家面前。最让
我感动的是,立云先生还
帮我选了个非常特别的书
名——《红翻天》,比之
原先的《花儿为什么这样
红》更具气魄与诗意。
小说杀青这天,我的
眼睛湿润了。业余创作以
来,这本小说写得最为艰
难,可谓呕心沥血。近几
年每日陷于繁忙的事务,
回家后疲累得只想把自己
扔在床上,更不敢奢望文
思与文采了,此种情况下
再谈创作,那真是强我所
难了。无奈只有利用周末
、节假日断断续续地写,
断断续续地改,点点滴滴
地往外挤,思绪在不同的
时空中频繁地转换着,让
人在间歇性精神病状态中
体会到,思想自由是一种
多么美好的境界。难怪有
人将文学创作归入高风险
职业,这种深陷其中的创
作除了折磨人外,有时还
能撕裂你的生活及灵魂。
所幸的是我还能沿着那把
送我入云端的天梯安然地
下来,否则后半辈子只怕
要与书中人物为伍了。而
这种对现实生活的冷静妥
协,是否意味着自己缺乏
想象力和才气呢?据说天
才与疯子是最接近的,既
然自己没疯,那么也就不
是天才了。不过这也没什
么遗憾,一直平凡地活着
,平凡地写着,写些平凡
的东西,这不正印证了那
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吗
?
这五年时间,对于我
这种年龄的女人是非常宝
贵的。这五年我没有像其
他女子那样,利用闲暇时
间风姿绰约地去美容、健
身、喝茶、会友、打麻将
或上网,我把所有的业余
时间都挤给了这本书。有
人讥讽我为高级民工,是
书奴,自己也觉得有些自
虐,自戕,自找苦吃,但
心之所属,毫无悔意。我
想为了下一部书,自己还
会献出五年乃至更多的业
余时间。因为我爱写作,
它是我的心瘾,写了就舒
服了,如此而已。
希望这部书能够给读
者诸君带去些许的触动与
思考,若能如此,我写作
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最后我要感谢尊敬的
刘上洋先生,他在百忙之
中抽空为这本书写了序,
这对我不失为一种鼓励,
一种提携;感谢刘英城先
生慷慨挥毫,为本书题写
了书名;感谢业余时间为
我打印本书的同事小毕;
感谢十几年来默默地支持
我写作、包容我对家务的
疏懒的家人。谢谢他们的
真诚帮助和大力支持。
温燕霞
2007年9月15日
第一章
阳光照在雪白的锯齿上闪烁出道道寒光,方梦袍伸出疲惫而麻木的手指摸了摸,叹口气,不知这粗大的锯齿切入肌肤时将是何等感受。他眼一闭,手一垂,锯子当啷一声,落在右手边的火盆上方。火盆里炭火熊熊,呼啸的山风吹得火星四溅,有几点落在方梦袍的手背上,但方梦袍已感觉不到火星的热度,他睡着了。
方梦袍是站着睡着的,保持着一种工作的姿态,这使他的睡姿看上去有些古怪。更古怪的是他所处的环境:一座颓倒半边的古庙,一尊已然坍塌的泥塑观音像,一扇门板架在神台上,门板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年轻伤员;旁边摆着一溜箩筐,筐里是锯断的大腿、胳膊,丢弃的眼珠、牙齿,几只僵死的手倔强地从一堆模糊难辨的脏器缝隙里伸出来,仿佛要抓住被硝烟染黄的空气。
枪炮声越来越响了,树梢轻微震颤起来,抖下层层黑土。方梦袍打着香甜的小呼噜,根本没听见伤员痛楚的呼声:“方医生,请赶快给我开刀!把弹片取出来,前线正缺人啊!”
方梦袍什么也没听见,这会儿他高大消瘦的躯体羽毛般飘在空中,他看见父亲正挣扎着病体,牵着六岁的自己在漫山飞舞的雪花中蹒跚。爹快死了,好不容易将他带到那个名叫五堡的地方,刚敲开福音堂的大门,爹便口喷鲜血,死在了地上。这时从黑漆漆的门里露出一张奇异的脸,金发碧眼,高鼻深目,长得一脸好胡须,他散发着汗味的胸膛给了方梦袍一种别样的温暖。
方梦袍虽然年幼不谙世事,却也明白这个人将在自己的生命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所以他郑重地向他磕了个头。后来的一切证明了他当时的预感,因为正是这个名叫陈查理的洋人出面埋葬了父亲,也是这个陈查理将他收留在福音堂,让他从此有了个安身的地方。
在福音堂长到13岁,方梦袍被会昌县一户姓方的郎中收养,再后来他子承父业,当了乡间郎中,过着一个医术尚可的郎中应有的生活。如果不是闹红,这会儿他应该坐在那间干净的堂屋中为病人把脉、称药。但世道改变了他,1929年底他参加了红军,并当上了一所只有十几个人的野战医院的院长,而那个陈查理也从他的恩人成为险些要了他命的“仇人”。当然,这一切与陈查理本人无关。从第二年6月起,中央苏区突然掀起股肃反风潮,来势汹汹,越闹越厉害,生杀大权由原先的师党委逐步下放到连排,把整个苏区搅得天昏地暗,方梦袍因陈查理之故,被当成了AB团分子绑赴刑场,马上就要开刀问斩。
刑场设在一座小山谷里,此前已处决了多位所谓的AB团分子,从自己同伴身上溅出的鲜血,触目惊心。在如注的大雨中,一位中枪未死的战士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大喊冤枉,这时枪声又响了,战士应声倒下,但那双眼睛却始终圆睁着,渐渐黯淡的眸子不知何故定在了方梦袍身上,让他心颤,他不明白原本亲密的战友何以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敌人。
那一刻他感到了某种荒谬,于是止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搅和着旁边将死的战士的哭声,利刃似的把那片猩红的雨帘一片片割开,接着从雨缝里突然钻出匹快马,马上的战士扬鞭高嘁:有新命令,枪下留人!有新命令,枪下留人——!
方梦袍就这样捡了一条性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始终不相信自己竟然是在将死之际被人拯救了,常常有置身梦境之感,无数问题抓挠着脑海,让他不得安宁。后来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被救,是因为红军已认识到反AB团运动剑走偏锋了,开始纠正错误。他于是成为了一个幸运儿。不过这种“幸运”还是在他心上刻下了深深的伤痕,从那以后他变得异常谨慎,不问政治,只问业务,试图用加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抹掉那个让他噩梦连连的记忆,可他又怎么也做不到。那匹快马和那个战士的喊声经常从梦中扑出,不断撕扯着他,折磨着他,让他时时梦回心惊,如同在刀刃上行走。
这会儿那个战士被雨淋湿的喊声从枪炮声中横蛮地飘出,在他耳膜里像只蠓虫那样扑腾着,让他猝然清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见了妻子红云那张布满妊娠斑、洋溢着心疼与关爱的脸。
“梦袍,你醒来啦?我已经把伤员绑好,可以手术了,你抓紧用冷水抹把脸吧。”
红云言罢拖着消瘦、疲惫的身子,将那把已经消好毒的锯子递给他。由于白军的铁桶式合围,苏区的各项物资匮乏之极,医疗器械更是紧张,没办法,只好就地取材,土法上马。方梦袍现在拿着的是一把木匠用的锯子,粗大的锯齿流露出几分狰狞。方梦袍瞥了眼脚下锯坏的十几把锯子,想到伤员将受的痛苦,鼻尖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已是10月末,按说不该如此酷热,可近来赣南天气古怪,热得就跟夏天似的。前方那场恶战打了三天三夜,造成了巨大伤亡,来不及掩埋的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手术台旁尚未清理的残肢也有了气味,加上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方梦袍的体力已严重透支。
自从9月份白军以百万兵力对中央苏区展开第五次围剿以来,他没好好睡过一天觉。医院跟着部队漫山遍野奔走,伤员源源不断,每300个伤员不到一个医生,人手奇紧。他所在的医院原先倒是有8个医生,可前年查AB团时被错杀了两个;一个前些日子开了小差,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