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歌》是杨沫以亲身经历为素材创作的半自传体长篇小说，小说以20世纪30年代“九一八事变”和“一二·九”爱国学生运动为背景，将政治叙事与情爱故事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叙述了主人公林道静从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改造和成长为一个共产主义战士的过程，展示了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成长史”。《青春之歌》自1958年问世以来，多次再版，畅销不衰，累计发行500万册，已有10多种文字的译本，并被拍摄成同名影片，影响并继续影响着中国青年。

杨沫(1914年8月一1995年12月)，原名杨成业，笔名杨君默、杨默。原籍湖南湘阴，生于北京。193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其代表作《青春之歌》自1958年问世以来，多次再版，畅销不衰，并被改编成电影。在国内外上映，产生了巨大影响，奠定了她在中国文学界的地位。以后她相继出版了长篇小说《芳菲之歌》《英华之歌》等。由她本人整理出版的近300万字的7卷本《杨沫文集》收录了她大部分作品。曾先后担任全国人大代表、中国文联委员、中国作协理事、北京市文联主席、《北京文学》主编等职务。

自序
第一部
第二部
小传
跋

人贵自知。我对自己
有“知之”的方面，也有“
不知”或“不甚知之”的方
面。我坦诚地说说我“知
之”的一面，说它和文学
的关系。“不知”者就无从
说起了。
我幼时喜读武侠小说
。《七侠五义》、《小五
义》、《江湖奇侠传》等
书，曾魅惑过我，甚至准
备了打狗棍子，想要饭偷
逃峨嵋山去拜高师，学成
武艺当英雄，“飞剑遥遥
斩邪佞”。虽未果，却印
象极深。入了初中，兴趣
变了，弃武侠而读中外新
小说，但武侠书中的某些
精神——劫富济贫、抱打
不平、英雄主义等，却在
孩子的心灵朦胧地播下了
种子。当进入青年期，正
值日寇节节进逼、国家垂
亡的严重关头，偶遇革命
朋友，教我读马列、读爱
国报刊。从此，马克思主
义的阶级观点与封建社会
的劫富济贫思想融汇一起
。我爱国，我痛恨剥削阶
级，我热望投身共产主义
事业；同时我又爱抱打不
平，爱帮助苦难中的人，
有时甚至像东郭先生，等
等。此种优与劣的根性，
在生活中不时显露出来。
我易感情激动，不计后果
。当这种根性一旦与热爱
的文学结合，好处是：创
作中体现了我的向往、我
的性格，我的易冲动，使
作品富于感情色彩；劣处
是：读书不求甚解，缺乏
深邃思想，缺乏含蓄、蕴
藉和耐人寻味。“文如其
人”此之谓耶？
回顾一生，得与失，
利与弊，优点与缺点，常
互相渗透、互为因果。我
出生剥削阶级家庭，但幼
失怙爱，只读得三年初中
，便辍学了。只有十七岁
，便被迫在黑暗的旧社会
中觅食。但我有喜爱读书
的习惯，尤其喜欢文学读
物，这救了我，或者说助
我走上光明之路。如果我
不被迫辍学，成为娇养的
“大小姐”、“少奶奶”；如
果我不饱尝旧社会失学、
失业之苦，正在走投无路
的时候，遇见共产党人指
引迷津，那么，我的一生
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当
个作家？岂非妄想。
回忆起幼年、少年时
的种种厄运，心常恻然。
但又喜绝处逢生。这便是
“幸”寓于“不幸”中。“不幸
”使人发愤。中华民族如
果不是日寇的野蛮侵略，
激起共产党领导人民奋起
抵抗；如果不是国民党必
欲消灭共产党而后快，使
共产党不得不坚决地百万
雄师下江南，则没有今天
的国较富、民较强。我若
不是多病需休息，才有时
间能写作；若是1949年
进城后就做了官，忙于工
作，或许永生与文学绝缘
。福祸依伏的经历，使我
较坦然地生活于逆境中，
造成我开朗、坦率、乐观
的性格。然而由于文艺作
品的影响，我又多愁善感
，悲天悯人，常常不自量
力地做些蠢事。有些朋友
称我为“傻大姐”，一点儿
不错。社会复杂、生活复
杂，我常孩子般天真地对
待。“傻”从这里来。然而
傻人有傻福气。我生活得
真诚，待人真诚，写作真
诚。傻使我吃了不少小亏
，却占了大“便宜”。正是
这颗傻心使我走上了文学
之路。
我不仅傻而且倔。我
认为我理当为写作拼搏，
把微薄之力献给人民。于
是几十年来，不管疾病的
缠绕、威胁，不管政治风
云如何变幻，不管来自家
庭、社会的种种阻力、压
力，我兀自我行我素，从
来没有放弃过手中的笔。
当写《青春之歌》时，虽
尚年轻，但正是严重的关
节炎发作期。剧痛，不能
坐在桌旁写，我就拿块垫
板垫着，躺在床上写。直
到耄耋老矣的今天，心脏
病时来威胁，我依然多半
拿着垫板躺在床上写出“
三歌”中的《芳菲之歌》
和《英华之歌》。多年前
，我就在日记中写过，“
任何困难、险阻，绝不能
阻挡我前进，即使儿女之
情、夫妻之爱，人间再猛
烈的火焰山，在我面前都
是渺不足道的尘埃。”（
《自白——我的日记》
1946年12月22日）我文
化低、底子薄，又乏天才
，大概就是凭这点儿倔劲
、这点儿韧性，才能写出
些作品来。几十年，我都
被这种心境监督着、赏罚
着：今天我写了，虽有时
不很多，但心里愉快、安
逸；如果一天没有写，空
空过去，我便苦恼、烦躁
不安，此病越老越重。大
概人老了，知道属于自己
的日子不多了，都会出现
这种心境吧。我时常苦恼
、焦灼，因为我还有许多
尚待完成的写作任务。
“要像蚕一样，将最后
一根丝吐出来，献给人民
。”这是周总理的话。
这话铭刻心中，鼓舞
我，藐视疾病，频频握笔
，直到我再也拿不动它的
时候。
1949年前，我只写短
篇——小说、报告、通讯
等。因读书少（八年抗战
及解放战争共十二年，都
在打游击，没有读过一本
文学读物），那时虽写过
不少，因战争，留下的却
不多，且多粗糙肤浅，只
剩得区区丹心还能跃然于
纸。解放后，写起了《青
春之歌》。我认真地补课
——认真读了中外名著，
认真思考创作规律，认真
地反复修改，这才使我的
写作有了较显著的进步。
然而，我不能写计划中的
《青春之歌》续集，我不
能使自己继续进步，写出
更多的作品，我陷入更大
的惶惑、苦恼中。1958
年出版了《青春之歌》，
1959年改编了电影《青
春之歌》后，我几乎被严
重的心脏病夺去了性命。
女儿徐然在为我的日记《
自白》写的小文中，这样
描述我：
命运对我们的妈妈太
不公平，

《青春之歌》是当代文学史上第一部描写学生运动、塑造革命知识分子形象的优秀长篇小说。小说以“九·一八”到“一二·九”这一历史时期为背景，以学生运动为主线，成功地塑造了林道静这一在三十年代觉醒、成长的革命青年的典型形象，展现了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的知识女青年林道静在彷徨与探索中逐渐克服小资产阶级思想，成为一名自觉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艰难历程。此外，小说还成功地塑造了卢嘉川、江华、余永泽等不同类型的知识分子的艺术形象。
在艺术特色上，整部作品结构宏伟，情节曲折复杂，包含了广阔而丰富的时代内涵，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经典作家杨沫同志最
主要的三部长篇小说，即
《青春之歌》、《芳菲之
歌》、《英华之歌》，合
称“青春之歌三部曲”，简
称“青春三部曲”。作者生
前是相隔多年陆续写成、
分别出版的。1995年8月
，作家端木蕻良等策划出
版了“青春之歌三部曲”的
缩写本，作为“中华爱国
主义文学名著文库”的作
品之一，全书三册共约三
十万字，而一百三十多万
字的原著作品“青春之歌
三部曲”还从未单独出版
过。
作者1995年12月逝世
二十多年以来，中国作家
协会、中共北京市委宣传
部和北京市文联以及红色
历程研究会、中国解放区
文学研究会、毛泽东文艺
研究院等多个团体分别举
办了若干纪念活动，包括
《青春之歌》出版五十周
年（2008年）、出版六
十周年（2018年），杨
沫诞辰九十周年（2004
年）、诞辰一百周年
（2014年）等多种集会
纪念活动和纪念文艺演出
及《青春之歌》电影放映
活动；杨沫的故乡湖南汨
罗和母校北京四十七中也
举办了纪念活动，与她有
关的哈尔滨、邯郸、天津
、大寨等地也以不同的方
式对她表示了纪念和怀念
之情。大家深情缅怀这位
影响了中国几代青年成长
的经典作家与老革命干部
、在世界上也有广泛影响
的著名经典作家。
但是，大家总感到有
一些遗憾，那就是她的代
表作“青春三部曲”从没有
单独出版发行过，也没有
拍出一部成功的电视连续
剧，也没有出过全集。对
于曾写出“我国当代最有
影响的作品之一”和拍成“
我国最优秀的影片之一”
（官方印发的“杨沫同志
生平”语）的作家来说，
这似乎是不应有的缺憾。
缩写本虽然可以让读者节
省些阅读时间，但更多的
精华毕竞还是在原著之中
。
斟酌再三，我们决定
组建一个编委会，首先编
辑出版“青春之歌三部曲”
，然后再考虑其他。
这是一个很费力的工
程，但是，为了响应党的
号召，为了弘扬红色基因
，传承红色文化，促进青
少年们的健康成长，亦为
了这部天才作家精关绝伦
的精神食粮，我们决定知
难而进、勉力为之，也希
望得到各界朋友的理解和
支持。
在编辑出版中，我们
遵循忠实于原著的原则，
除非发现有个别印刷排版
上的错误，否则，不作任
何修改；照片等设计也尽
量保持杨沫生前审定过的
原貌。为了使读者更全面
地了解作者，我们把在杨
沫遗体告别仪式上官方印
发的《杨沫小传》作为本
书的附录。
众所周知，以“革命加
文学”为特点的老干部、
老作家杨沫，曾经是红军
时期的地下工作者、秘密
共产党员；在残酷的八年
抗日战争战场上，她作为
八路军干部曾经出生入死
；在三年解放战争中，她
是一手拿枪、一手拿笔的
新闻战士；建国后她主要
从事文艺工作，并以全国
人大代表与人大常委和北
京市文联主席等身份积极
参政议政，为国家的社会
主义建设和文艺事业的发
展出策献力；她还为平反
冤假错案、抵制不正之风
奔走呼吁；少年时曾痴迷
武术的杨沫，晚年还曾跨
界兼任北京四民武术研究
社社长，为中华民族传统
武术的发展呐喊出力；等
等。
像杨沫这样平凡而伟
大的人民作家，才华横溢
、品德高尚的共产主义文
艺战士，的确值得人们永
远怀念与深入了解和学习
。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
领风骚数百年”。
杨沫同志以青春的名
义不朽！
我们相信“青春之歌三
部曲”的永恒魅力。我们
愿和大家携手再唱青春之
歌！永唱青春之歌！唱响
新时代的青春之歌！
编委会
2020年1月

第一章
清晨，一列从北平向东开行的平沈通车，正驰行在广阔、碧绿的原野上。茂密的庄稼，明亮的小河，黄色的泥屋，矗立的电杆……全闪电似的在凭倚车窗的乘客眼前闪了过去。乘客们吸足了新鲜空气，看车外看得腻烦了，一个个都慢慢回过头来，有的打着呵欠，有的搜寻着车上的新奇事物。不久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一个小小的行李卷上，那上面插着用漂亮的白绸子包起来的南胡、箫、笛，旁边还放着整洁的琵琶、月琴、竹笙……这是贩卖乐器的吗？旅客们注意起这行李的主人来。不是商人，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寂寞地守着这些幽雅的玩艺儿。这女学生穿着白洋布短旗袍、白线袜、白运动鞋，手里捏着一条素白的手绢——浑身上下全是白色。她没有同伴，只一个人坐在车厢一角的硬木位子上，动也不动地凝望着车厢外边。她的脸略显苍白。两只大眼睛又黑又亮。这个朴素、孤单的美丽少女，立刻引起了车上旅客们的注意，尤其男子们开始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可是女学生却像什么人也没看见，什么也不觉得，她长久地沉入在一种麻木状态的冥想中。
她这异常的神态、异常的俊美以及守着一堆乐器的那种异常的行止，更加引起同车人的惊讶。慢慢地，她就成了人们闲谈的资料。
“这小密斯失恋啦？”一个西服革履的洋学生对他的同伴悄悄地说。
“这堆吹吹拉拉的玩艺至少也得值个十块二十块洋钱。”一个胖商人凑近了那个洋学生，挤眉弄眼地瞟着乐器和女学生，“这小妞带点子这个干么呀？卖唱的？”
洋学生瞧不起商人，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偷偷瞧瞧缟素的女学生又与同伴议论什么去了。
车到北戴河，女学生一个人提着她那堆乐器——说实在的，她的行李，除了乐器，便没有什么了——下了火车。留在车上的旅客们，还用着惊异的惋惜的眼色目送她走出了站台。
小小的北戴河车站是寂寥的。火车到站后那一霎间的骚闹，随着喷腾的火车头上的白烟消失后，又复是寂寞和空旷了。
这女学生提着她的行李，在站台外东张西望了一会，看不见有接她的人，就找了一个脚夫背着行李，向她要去的杨庄走去。
走路的时候，她还是那么沉闷。她跟在脚夫后面低头走着，不言也不语。后来转了一个弯，走到个小岗上，当蔚蓝的天空和碧绿的原野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时，这女学生迟滞的脚步停下来了。她望着海，那么惊奇，明亮的眼睛露出了欢喜的激动，“呵！呵！”她连着呵呵了两声，脚步像粘在地上似的不动弹了。“第一次看见——多么美呀！”她贪婪地望着微起涟波的平静的大海，忘记了走路。
“先生，快走哇！怎么不走啦？”脚夫没有理会女学生那一套情感的变化，径直走到了山脚下，当他看不见雇主的踪影时，这才仰头向山上的女学生吆喊着。
女学生仍然痴痴地望着崖底下的海水，望着海上的白色孤帆，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喂！我说那位姑娘啊，您是怎么回事呵？”脚夫急了，又向山上大声吆喝着，这才惊醒了女学生，她揉揉眼睛茫然地笑了一下，快步跑下了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