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民，1930年正月二十五日生，湖南省安仁县人。青少年时代，曾就读于安仁县立中学、国立祖安中学和湖南省立第二中学，1954年1月毕业于东北人民大学（今吉林大学）俄罗斯语言文学系。从1954年2月起，先后任职于中央人民政府重工业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冶金工业部、对外贸易部和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今科学技术部），从事翻译工作和科技外事工作。曾被评为助理研究员和副译审，系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会员和北京科普创作协会会员。先后翻译出版了近20种约220万字的科普读物，还参加过马克思主义著作、词典和百科全书等的翻译工作。半个多世纪以来，为国家科技外事的光荣事业，为中外科技合作与交流的崇高使命，恪尽职守，殚精竭虑，真诚奉献自己的美好年华。近十多年来潜心编辑回忆录《国际科技合作征程》丛书。

本书包括高尔基于1899—1909年间写作的三部中篇小说：反映俄国商界生活的《福玛·高尔杰耶夫》；宣传社会主义思想，呼吁民众联合起来的《夏天》；描写俄国小市民生活的《奥库罗夫镇》。这三部中篇小说贯穿着一个共同思想，即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反对压迫和剥削，宣扬自由和平等；揭露社会现实的黑暗，呼唤社会未来的光明。

福玛·高尔杰耶夫
   献给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
   马·高尔基
   一
   六十年以前，当在伏尔加河上以神话般的速度创造了千百万财富的时候，伊格纳特·高尔杰耶夫在富豪商人扎耶夫的一艘驳船上当工长。
   他强健、漂亮和相当聪明，是永远在一切事业中都伴随着成功的那些人之一。他们之所以成功，不是因为他们能干和勤劳，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具有巨大的能量储备。他们在通往自己目标的道路上，不会甚至无能思考手段的选择，除了自己的愿望以外，不知道别的规律。他们有时怀着恐惧的心理谈论自己的良心，有时在和良心做斗争中真诚地感受痛苦，但是只有精神虚弱的人良心才是不可战胜的，而强健的人很快就会控制良心，使它服从自己的目标。他们以若干不眠之夜为良心的牺牲品，如果发生良心战胜他们灵魂的情况时，那么被良心战胜的他们有时并不显得软弱无力，而是在良心的支配下如此顽强地生活，就如同曾经没有良心地生活一样……
   伊格纳特·高尔杰耶夫自出生之日起的四十个春秋里，自己曾是三艘轮船和十艘驳船的所有者。在伏尔加河，他作为富豪和聪明人受到人们的尊敬，但人们给了他一个绰号——夏勒①，因为他的生活过得不平坦、不正规，像与他类似的其他人那样，不断地极度动荡不安，脱离正轨和生存的主要目标，由于诱饵而左右摇摆。曾经仿佛有三个高尔杰耶夫——在伊格纳特的身上附着三个灵魂。其中之一最强有力，那就是贪婪。当伊格纳特听命于它的吩咐时，他就纯粹是个对工作充满激情的人。这种激情日日夜夜在他身上燃烧，他就埋头工作，到处捞取成千上万卢布，看来，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满足于金钱的铿锵声。他忙碌在伏尔加河上下游，扎牢和撒开捞金的网：在农村收购谷物，用自己的驳船把谷物运往雷宾斯克，欺骗，有时没有发现，有时发现了，得意扬扬，公开嘲笑被骗的人，在渴望金钱的狂妄之中声望增高到了幻想境界。但是，当把如此多的力量献给了对卢布的这种追求上时，他不曾是狭义上的贪婪者，甚至有时表现出对自己财产的真诚的淡漠。
   有一次，在伏尔加河流冰期，他站在河岸上，看到浮冰把他的长达三十五俄丈的新驳船挤压到陡岸上并把它撞坏了的时候，他透过牙缝喃喃地说：
   ——收拾它！……喂，再……挤一压！……喂，再来一次！……
   ——怎么啦，伊格纳特，——干亲家马雅金问，——浮冰从你的钱袋里榨取了约一万，是这样吗？
   ——没关系！我们还将挣十万！……你瞧，这伏尔加河是怎样工作的！真棒！它，妈呀，可以穿破整个大地，好像刀子切乳渣一样，——你瞧！我那艘“女贵族”号驳船呀！只航行了一次……嗨，为悼念它而设宴席，是不是？
   驳船撞坏了。伊格纳特和干亲家坐在河岸上的小饭馆里，喝着伏特加酒，从窗户中看着“女贵族”号驳船的碎片随浮冰在河里漂流而去。
   ——可惜这只饭碗吧，伊格纳特？——马雅金问。
   ——嗨，有什么可惜的？伏尔加河给的，伏尔加河也就拿去……毕竟没有夺走我的双手……
   ——仍然……
   ——什么——仍然？得啦，自己看到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前进——这就是科学！瞧，当我的“伏尔加河船工”号着火的时候，可惜我没有看到。在水面上，在漆黑的夜晚，燃起如此旺盛的熊熊篝火，想必是多么壮丽，啊？好大的一艘轮船……
   ——似乎你也不觉得可惜？
   ——轮船？轮船——可惜，真的……嗯，怜悯心——这本来是一种愚蠢！什么道理？哭，也许眼泪熄灭不了火灾。释放眼泪，轮船照样燃烧。即使一切都烧光了，也没关系！热爱工作的心依然燃烧着就好……难道不是这样吗？
   ——嗯一是的，——马雅金笑着说。——你这说的是铿锵有力的话……有人这样说：尽管脱光他的衣服，但他依然是富豪……
   伊格纳特达观地对待成千上万的损失，但他知道每一戈比的价值，他甚至很少给乞丐施舍，而只是施舍给那些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如果稍微健康的人乞求施舍的话，伊格纳特就会严厉地说：
   ——滚开！你还能工作，你就去帮助我管院子的人清扫马粪吧，我将给你二戈比铜币……
   在专心致志工作期间，他对人严厉和残酷无情，也不给自己安宁——为了捞取卢布。突然——这通常是在春天发生的事，那时大地回春，万象更新，美得迷人，有某种温柔的东西从明亮的天空沁人心脾。伊格纳特·高尔杰耶夫仿佛感到：他不是自己事业的主人，而是事业的低微的奴隶。他思索，皱起浓眉，用求知的目光观察自己的周围，整天整天地徘徊，一幅忧郁而凶狠的样子，有如在默默地询问什么，同时又怕问出声来。于是，在他身上游荡着另一个灵魂——凶恶饿狼的狂暴淫荡的灵魂。他待人粗鲁和不知羞耻，酗酒，淫荡、灌醉别人。他狂暴起来，好像垃圾火山在他身上暴发。看来，他要疯狂地扯断自我锻造并戴上的锁链，但又没有力量把它扯断。他披头散发，满身污垢，因酗酒和夜晚失眠而脸色浮肿，眼睛失灵，嗓音嘶哑。他在城市里从一个卖淫窟跑进另一个卖淫窟，不计较撒钱。他在凄凉的

高尔基的中篇小说寄托了作者崇高的革命理想和战斗的激情，揭露社会现实的黑暗。
   高尔基的语言是美丽的，这种美不只在于辞藻的绚烂，还在于它内在思想的含蓄性和深刻性，在于语言的潜在力量能同作品的主题思想缜密地结合起来，达到最佳的艺术效果。

阿列克塞·马克西莫维
奇·高尔基（Алексей Мак
симович Горький，1868
—1936），诞生在一个工
人家庭，4岁丧父，即随
母亲寄居在外祖父家里；
10岁又丧母，当年就开始
学徒，先后在皮匠店、绘
画所、圣像店做过小徒弟
，随后又做过小剧场的杂
役、码头上的零工、渔场
的工人、面包店的小伙计
、饭馆的跑堂。还做过园
丁、更夫、清道夫等。
   高尔基从小就生活在
苦难中，劳动在恶劣的环
境下。命运迫使他yl，上
过两年学，但他喜欢读书
，刻苦自学成才，并通过
在社会底层的耳闻目睹和
亲身经历，积累了丰富的
文学创作素材，社会的黑
暗和人间的疾苦激发了他
文学创作的巨大冲动，促
使他拿起笔来为争取光明
、自由、平等、公正、善
良和幸福而呐喊，使他由
学徒成长为俄国和苏联的
伟大作家、社会主义现实
主义文学的奠基人和世界
文坛的文学巨匠。
   记得1951年早春二月
我去湖南衡阳投考大学，
试卷有一道暗藏玄机的题
“高尔基姓什么？”那时我
还以为高尔基姓“高”呢！
入学后我分到了俄语系，
开始学习俄罗斯语言文学
，并接触高尔基的作品和
了解高尔基其人，那时就
产生了学好俄语后将来翻
译高尔基作品的兴趣。大
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在中央
机关工作，无暇从事文学
翻译。退休后又应聘为一
家公司的顾问和忙于《国
际科技合作征程》丛书的
编辑工作。耄耋之年，我
怀着对翻译高尔基作品的
初衷，怀着对大学俄罗斯
老师的谢意，怀着对工作
中苏联和俄罗斯合作伙伴
们的情谊，怀着对俄罗斯
人民和大自然的美好记忆
，开始翻译和编辑高尔基
作品的文集。这本《高尔
基中篇小说集》就是其中
之一。
   《高尔基中篇小说集
》编入了高尔基于1905年
前后写作的《福玛·高尔
杰耶夫》《夏天》和《奥
库罗夫镇》共3篇作品，
在本书目录篇名后用括号
加注了写作或最初发表的
年份，以便读者了解这些
作品的时代背景。这3篇
作品选译自：М.Горький,
Собрание сочнений в тр
ндцати томах，Государ
ственииое нэдательств
о художественной лите
ратуры，Москва，1949
—1956（30卷《高尔基文
集》，国家文艺出版社，
莫斯科，1949一1956年
）。
   1905年，是俄国历史
上不平凡的一年：1月16
日彼得堡工人开始罢工，
提出了“打倒专制制度”的
口号；10月26日工人代表
苏维埃政权在俄国成立；
12月莫斯科工人武装起义
；在革命浪潮激荡的这一
年冬天，高尔基与列宁在
彼得堡第一次会面。在这
之前的1903年，布尔什维
克主义在伦敦秘密举行的
会议上诞生，标志着新型
无产阶级政党在俄国正式
建立；在这之后的1907年
，高尔基与列宁一起在伦
敦参加了布尔什维克党的
第五次代表大会。在俄国
革命前夜，俄国劳苦大众
处于被剥削被压迫的深重
灾难之中，不得不起来反
抗。这就是这三篇作品写
作的时代背景。
   《福玛·高尔杰耶夫》
是这部中篇小说的篇名，
也是它的主人公。这部作
品是当时俄国商界生活的
写照，但是，按照作者高
尔基本人的话说：福玛·
高尔杰耶夫“不是典型的
商人，不是阶级的代表，
他只是一个渴望自由生活
的健全的人，他在当代生
活的框架内感到不自由。
”福玛的父亲伊格纳特是
船务富商，对船工严厉和
残酷无情，船员说他是“
从人身上榨取血汗的行家
”。他在商场打拼一生，
积累了巨额财产，期盼儿
子福玛继承并发扬光大。
福玛母亲早逝，他即一度
寄居在教父马雅金家里。
教父的信条是：“商业同
样是战斗——狂热的事业
。这里为钱袋而战……”“
人不可能是无私的，他不
会为别人战斗……如果战
斗，那他就是个傻瓜。”“
对人要左手拿蜜糖右手持
刀子。”他认为商人是“俄
国最主要的人物”，“一切
都是我们（指商人——笔
者注）创造的”。福玛在
这样的家教中生长，但他
特立独行，离经叛道，为
了追求自由的生活，他轻
视事业，说事业是“一笔
糊涂账”；他不珍惜财富
，眼睁睁地让贪婪狡猾的
教父取走他所有的存款，
关闭他银行的现金账户，
接管他事业的经营权，夺
取他全部的钱财；他认为
这样就摆脱了自己财富的
桎梏，就可以成为完全自
由的人了。福玛在自己生
活的年代和国度，目睹过
农夫因饥寒交迫而沿街叫
卖年方十六岁的亲生少女
给随便什么人做女仆或情
妇，看到过有的人生活得
裤子都穿不上，他为劳动
者和穷苦人鸣不平，他说
：“一些人工作，另一些
人只是发号施令……他们
却为此取得更多……为什
么这样？”“有些人整个一
生完全不做任何事情，但
他们比劳动者生活得更好
……这是怎么回事？”“在
我们的生活中没有理智…
…一切都不平等……一些
人富裕，人钱两旺，但活
得无所事事……另一些人
整个一生埋头工作，但身
无分文……”他咒骂商界不
劳而获的人是“吸血鬼”，
并问他们：“有多少人因
为你们伟大的事业而流血
洒泪？”显然，福玛·高尔
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