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福尔摩斯每天都要做三次重复的动作,先从壁炉旁拿过一瓶药水,接着从一个精致的山羊皮皮匣里取出注射器并装好针头,吸入药水,卷起左臂的衬衫袖口,再把针尖刺入已有很多针孔痕迹的胳膊,然后才坐在安乐椅里,满足地吐出一口长气。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一瞧见他这举动,就为他担心。我虽然多次想以对身体有害的理由诚恳地劝他,但终究还是没有说。那天午后,见他注射完了,我觉得不能再憋着了。或许是因为我吃饭的时候喝了些酒,壮了胆,我终于下决心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突然问他:“你注射的是吗啡还是可卡因?”
他瞪大了眼睛答道:“是可卡因,百分之七的溶液,你要不要试试呢?”
我道:“不!这怎么可以呢?我的身体因阿富汗战役还没有完全恢复,用它不好吧!”
福尔摩斯说:“说得也对,华生。我虽然知道这药性过于强烈,用了容易有副作用,但在平凡的生活中,我总觉得索然无趣,恐怕不能保持精神振奋。用久了,也就忘了它的害处了。”
我诚恳地说:“你应仔细衡量它的利弊。而它之所以能够醒脑,只不过是刺激脑神经。但如果长期这样做,你的脑组织会对它产生依赖性,后果难以设想。我阻止你,是因为我是一个略懂医理的人,并且极爱我的朋友。”
他说:“我生性好动,如果给我问题,给我深奥的密码,给我极其复杂的分析工作,让我能够一件件地去探索它们的玄妙,我才会觉得全身舒畅。如果吃饱了饭,整日无所事事,我会觉得十分难受。当我决定从事这个职业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况且做这个行业的在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啊!”
我说:“私家侦探只有你一人吗?”
“是啊!我可以说是唯一的私家侦探,如果说是侦探界中最高、最顶尖的也不算是夸口。那些苏格兰场的警探,一遇到疑案总是束手无策,总要来求我指点,而我却往往能马上找出重要的线索,解决疑案。可是我的目的并不是赚钱,只是想从不断解决问题中获得成功的快乐,这就足够了。你目睹过我的成功,现在证明我的话没错吧!”
我说:“对啦!我已经把上一个案子的始末写成了一本小说,并起了一个奇异的名字一血字的研究》。”
他摇头说:“这件事我实在不能赞同。要知道,侦探学是一种精确的科学,万万不能感情用事。你如果用小说的方式表现它,就好比把一个几何定理变成言情小说一样。”
我说:“但是故事情节离奇,就像一部推理小说,我不能歪曲啊!"
当时我写这部书的用意,本来是想讨福尔摩斯的欢心,谁知却遭到了他冷酷的批评,我心里觉得很郁闷。福尔摩斯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过分雕饰,他在静默的时候,总隐藏着骄傲。所以对这件事我不愿多说,只是静静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福尔摩斯把烟斗放下,缓缓说道:“上个礼拜,有一个法国人弗朗索瓦·李维亚耳来请教我。这人你或许也听说过,这个人可算是法国侦探界的后起之秀。他资质好,胆识也不差,可惜学识太浅,遇到疑难案件,常苦于没有足够的知识去应付。今天早晨,我收到一封信,是他寄给我的,你可以拿去看看。”说着,他就把一张外国式的信纸递给我,我看了个大概,见那信全是法文,中间有很多恭维的话。
我看完了笑道:“语气十分诚恳,他对你十分崇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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