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刚关上,手机里便传来嘀的一声提示音,余汐一边对师傅报地址,一边点开微博客户端,果不其然,是“博望侯”的微博更新了。
“博望侯”是余汐在微博上关注的一位旅行博主,更准确地说,他应该是一位地理博主。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从未在微博晒过自己的旅行照片或游记。他只做一件事情,那便是识图辨别位置。如果你看到一张风景照片想知道这风景的具体出处,微博@博望侯进行求助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假使这地方冷僻到连“博望侯”本人都不认识,那也没关系,“博望侯”的微博粉丝几乎都是地理爱好者和旅行达人,总有人能认得。
今天这条微博的情况就是如此,“博望侯”转发了一位网友的求助,请粉丝们帮忙辨别。
那是一张翻拍的老旧明信片,画面是一个小小的泳装女孩子挎着救生圈站在海边望着镜头笑,不远处稀稀拉拉地立着大遮阳伞,天上飞着大群的海鸥。明信片边缘写着一行字:欢迎你到×岛来。×岛应该就是这地方的地名,但非常不幸,年代久远,明信片上这个揭示小岛身份的关键字被磨损了。
这应当是许多年前哪个海岛为发展旅游业而印制的宣传明信片,看画风,像是出自二十世纪,印刷技术拙劣,天和海是俗气胶着的蓝,女孩子的泳装是俗气凝固的红,俗气的健康,俗气的漂亮,与时下流行的文艺美和孱弱美格格不入。
可以想见,这明信片上的小岛的后来,定没有如怀着美好梦想印制这明信片的人所展望的那样。这世界上有亿万个孤岛,它们之中有很多都曾经向外面的世界发出信号,但信号大多静寂无声地沉入海底,最终,宏愿被瓦解,岛屿被遗忘,只在多年后,或许还有一张磨灭了名字的旧照片,诉说着曾努力摆脱孤独的过往。
余汐的手指在那张照片上来回滑动了很久,但最后,她还是熄灭了屏幕,闭上眼睛往后靠在椅背上。
快到目的地,余汐还是忍不住再次点开了微博。
她翻到那条微博,点进评论逐条翻阅,这个极具挑战性的问题激起了大家的澎湃热情,半个小时里评论已达数百条,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出这座岛的名字。
余汐点击“评论”,看着那空白的输入框,却又犹豫了。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李慕白打来了电话。这意大利佬一口滑稽而流利的普通话在她耳边狂轰滥炸:“余汐,你到了没有?他跟我说有事要出门,顶多再等你半个小时。”
余汐抬头看一眼外面,安抚李慕白:“马上就到,十分钟。”
出租车在“枫林晚”小区的大门前停下,余汐向师傅道声谢,拎着用来装猫的包下了车。
她是受李慕白所托来接猫的。李慕白领养了一只中华田园猫,名日浩克。前不久,他有事回意大利,便把猫托付给朋友照料,现在朋友也要出差,他是晚上的航班降落,中间刚好错开时间差,于是她临危受命,来帮他接猫,替他照看半天。
李慕白的朋友住在枫林晚七十四号楼,余汐转了半天终于找到这栋楼,按下电梯,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还好,没有超过十分钟。李慕白嘱咐过她,他这位朋友最讨厌别人不守时。
在十分钟的最后一秒,余汐伸手按响了门铃。
门被拉开,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余汐见惯了美男,李慕白就是一个极为英俊的欧洲帅哥,但她仍然被眼前这人惊艳了一把。
眼前的人五官英挺尚在其次,令人诧异的是,他的肤色极白。一个亚洲男人肤色白到这种境地往往难免有脂粉气的嫌疑,但这人长眉深目、鼻梁挺直,很好地中和了过白肤色带给人的阴柔之感。
美中不足的是,这样好看的年轻男人,偏偏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来挡住深邃的眼睛,头发上也打了过量的发蜡,紧贴着头皮,给他的英俊稍稍打了折扣。
余汐在内心小小地叹息了一下,对面的男人却没有觉察到她这一番心理活动:“余小姐对吧?你好,我是周漾,请进。”
余汐跟在他身后朝里走,虽然已经被李慕白事先提醒过,但当看到浩克时,余汐还是被狠狠地震了一震。
眼前的浩克,四肢浑圆,肚腩垂地,见到有人来,艰难地扭转过肥肉层叠的脖子慵懒地看一眼,这哪里还是她半个月前见过的小奶猫的模样?
周漾弯腰把浩克抱起:“它现在有点重,你抱得动吗?用不用我帮你拎下去?”
余汐忙接过猫,稳稳地抱住:“没关系,我自己下去就好了。”
吃饱了的浩克对自己被两次易手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舔着爪子,余汐弯腰拉开装猫的包的拉链,把浩克塞进去。尽管李慕自已经提醒她带一个大点的包来,但浩克的体型仍旧超过了她的最大预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顶着浩克的肥臀把它推进去拉上拉链,她搓搓满手的猫毛,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冒昧地问一下,它现在多重?”
周漾沉默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铁青着脸挤出几个字:“六点五公斤。”
余汐倒吸一口凉气。
她替李慕白向周漾道了谢,又道了别,单手提着装着猫的包走出去。望着她细细瘦瘦却又脚步稳健的背影,周漾不禁有些惊叹,真是条好汉。
关上门,周漾一低头,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他弯腰拾起来,是一本书,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经典名著《霍乱时期的爱情》,看上去年头已久,八成是刚才那位余小姐装猫的时候从包里不小心掉出来的。下次托李慕白还给她就是,他随手把书放在了书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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