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制造我们逼仄的浴室,现在依然历历在目,灯光耀眼,康妮肩上披着一条浴巾,坐在浴缸沿抽泣,而我边往水池里放热水边吹着口哨,猫王的“TeddyBear”,我得意的时候就是这德性。我还记得,一直记得,灯芯绒床罩上的纱绒漂在水面打起了旋儿,但只是到最近,我才完全意识到,如果这是那件往事的终结,如果现实生活中的事件可以被说成是有终结的话,那么,是雷蒙德占据了,可以这么说吧,此前的开始和过程;而如果世事不能以件次论之,本无往事一说,那么我就要坚持,这是一个关于雷蒙德,而不是关于童贞、交媾、乱伦和自渎的故事。因此,让我在这个故事的开始,告诉你,说来很讽刺,偏偏是雷蒙德想要让我觉悟到自己的童贞,其原因只有到后来才慢慢明朗,所以你得耐心。一天,在芬斯伯里公园里,雷蒙德走过来,把我架到一片月桂树丛中,在我面前神秘地将手指一伸一屈,同时急切地望着我的脸。我一脸茫然。然后我也将手指一伸一屈,看来我是做对了,因为雷蒙德在咧着嘴笑。
“你明白了?”他说。“你明白了!”他的兴奋劲儿迫使我回答是的,并希望雷蒙德现在能走开,让我一个人屈伸手指,于无人处参透他那令人困惑的手指戏的寓意。
可雷蒙德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边,样子异乎寻常地急切。
“那么,怎么样?”他惊呼着问。为了拖延时间,我又勾起食指,然后慢慢伸直,冷静又自信,我是如此冷静又自信,随着我的动作,雷蒙德屏住气,一动不动。我看着我伸直的手指,说:“这就要看啦。”心想我是不是就要发现今天我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了。
雷蒙德那时十五,比我大一岁,虽然我自认智力上胜他一筹——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假装看懂了他的手指戏,但其实是雷蒙德先懂那些事情,是他在教我。是雷蒙德给我启蒙了成人生活的秘密,那些事情他天生就懂,却从未全懂。他带我发现的那个世界,所有迷人的细节、学问和罪孽,那个他在其中可以算是有纪念意义的人物的世界,其实从来都不适合他。他足够了解那个世界,但那个世界,可以说,却不想接纳他。所以,当雷蒙德变出香烟,是我学会了深吸一口,吐出烟圈,并像电影明星那样双手捧住火柴取火,而雷蒙德则被呛得手忙脚乱。后来雷蒙德先搞到了大麻,我听都没听过的,最终又是我很快飘飘欲仙,而雷蒙德却承认——我永远都不会如此坦承——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还有,当雷蒙德装出低沉的声音,戴上假胡子带我混进恐怖片放映场时,他却闭着眼睛,手指堵着耳朵在那里从头坐到尾。鉴于我们单一个月就看了二十二场恐怖片,这着实令人惊异。而当雷蒙德从超市偷来一瓶威士忌,要让我见识一下酒精时,他不由自主地阵阵呕吐让我醉醺醺地傻笑了两个小时。我的第一条长裤也是雷蒙德的,他送给我作为十三岁的生日礼物。穿在雷蒙德身上,就像他的其他衣服一样,裤脚吊在脚踝四寸以上,大腿紧绷,裆部鼓出,但现在,仿佛我们友谊的一种象征,我穿着它就像是裁缝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如此合身如此舒适,乃至我一年里没有穿过其他裤子。接下来是去商店行窃的冒险。这个主意照雷蒙德的解释相当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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