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紫铜脚炉,为她获得段菲菲这个名字,立下了汗马功劳。但顾莎莎的功劳另当别论,因为逼迫她花了那么多钱,她心里对顾莎莎始终有怨气,说不出口,积在心里,形成了偏见。她觉得顾莎莎俗气,比不上阿紫,但是,重新选择是不可能了,阿紫已经不再理睬她,而她与顾莎莎的友谊之间,弥漫着一只紫铜脚炉笨重硕大的阴影,不知怎么就显得别别扭扭的了。
她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还算幸运,卖掉的是一件过时的器物,家里没有人需要紫铜脚炉取暖,也没有人发现它已经从家里彻底消失。只是在很多年之后,段菲菲在自己的婚礼上,听姨妈问起那只紫铜脚炉。姨妈说那是母亲当年的陪嫁,她们姐妹四人出嫁,每人都有一只紫铜脚炉做陪嫁,因为她们有一个共同的气虚的毛病,一到冬天双脚就冰冷冰冷的,穿多少袜子也没用,烤了脚炉就好多了。也许是心虚,她说她不记得那只脚炉了,而且刻意贬低了脚炉的功用,她说,现在谁还用那种老古董?还要烧炭,多麻烦,再说我的脚从来不冷。姨妈说,你可别那么说,你跟你妈妈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体随她,气虚,会脚冷的,现在你年轻,等以后生了孩子,老了,你就知道了,脚炉是个好东西。
她嫁给了卷毛小莫。是那种偶发的爱情,带来一个差强人意的婚姻。她在著名的红玫瑰理发店做理发师,卷毛小莫常来店里推销洗发水,渐渐就混熟了。小莫看她的眼神,有火苗隐隐地燃烧,她早发现了,但那火苗不能打动她,因此视而不见。直到有一次小莫来店里,径直坐到椅子上,点名要她理发,她知道他要表白了,她都想好了如何拒绝他的表白,但小莫什么都没说,在她为他刮鬓角的时候,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额头顶着刮胡刀的寒光,吻了她的手背。她保持了足够的冷静,从镜子里审视他的嘴唇,爱情从那两片嘴唇上喷薄欲出,然后她检查自己的手背,手背上有隐隐的一小片亮光,似乎来自一个遥远的时空。她想起了善人桥下的初吻,想起了李黎明的嘴唇,她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就湿润了。
婚后第二年,她有了个女儿。姨妈的预言渐渐应验,她的身体在产后发生了奇怪的变化,特别怕冷,尤其是脚,一到冬天,她就觉得脚冷,而且,她开始厌恶小莫的卷毛,觉得那狮子般的脑袋天天钻在她胸前,忙那件事情,一切都很脏。小莫为她留了平头,也不在意她脚冷,但她的性冷淡成了他的烦恼。不知从哪儿听说的偏方,他从自己的父母家里找出了一只紫铜脚炉,买了一袋子木炭回家,对她说,你天天烤烤脚,把脚烤热了,你对我就不会是那个态度了。有一个冬天的夜晚,小莫没有回家,她抱着女儿,一边烤着脚炉,一边看电视连续剧,突然接到小叔子火急火燎的电话,问她家里有没有三千元钱。她觉得蹊跷,盘问再三,小叔子挂掉了电话。她是聪明人,预感到那是风月场上的治安罚款。他去捞谁?还能是谁呢?她有了不祥的预感。当场就拨小莫的手机,拨了好几遍之后,她终于听见了小莫疲惫的声音,说他人已经在广州,要谈一笔生意,过几天才能回来。她当即恸哭起来,你在广州?你还能回来?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事!你永远别回来了,永远别进我家门,算我当初瞎了眼睛!
丈夫的背叛,她是不能容忍的,更何况这门婚姻,她本来就是屈就。她与小莫的离婚之战,打了三年之久,起初并没有那么决绝,一方面是孩子妨碍了她的决心,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不宜启齿,那段时间小莫的生意波澜起伏,她守着看结果,不仅是给小莫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惜小莫内债未清,外债越欠越多,开始有人跑到红玫瑰理发店来,拿了欠条出来找她要债。她彻底死了心,再也不愿意等下去了。
有一天她抱着孩子回香椿树街的娘家,路过善人桥的桥堍,正好看见阿紫和李黎明从一辆宝马轿车里出来。她很久没见过阿紫和李黎明了,听说他们在海南做汽车生意,做发达了,她总是不相信,认为是阿紫家放出的虚荣的风声,没想到他们真的衣锦还乡了。她注意到阿紫容光焕发,好像是换了一层皮肤,看起来比从前要漂亮许多,那一身时髦的装扮不是由廉价衣物堆砌的,是货真价实的名牌,阿紫项链上那颗钻石的光芒,几乎刺伤她的眼睛,她情感上倾向于是假货,但理性告诉她,那也许是真的。她以前总是不敢看李黎明,现在无所谓了,她斜着眼睛看李黎明。李黎明戴着墨镜,穿白色西服,他的嘴唇被香烟熏得厉害,不再那么红润了,但那两片嘴唇之间,飘浮着某些往事,像烟一样,若有若无的。她记得李黎明少年时代的妄念,那个什么吉尼斯世界纪录,此后再也没听说过下文,她心里并没有多少庆幸,反而戚戚然的,暗自猜测,海南岛不是到处见海吗,那本子,一定是被阿紫扔到大海里去了吧?
P17-19
石一宁,中国作协《民族文学》杂志社主编、作家。著有文学研究专著《吴浊流:面对新语境》,散文集《薄暮时分》,传记文学《丰子恺与读书》,散文随笔卷《湖神回来了》)。另发表文艺评论和各类体裁文学作品多篇。赵晏彪,中国作协《民族文学》杂志社副主编、作家。著有报告文学集《雁过皇城根》《与波光水流对话》,报告文学《汪海的三十年》《衡焕儒风雨六十年》等,小说《北京往事》等,散文集《真水无香》等。
没有翻译,文学无法抵达更遥远的彼岸
在中国,翻译行为的出现,大抵始于一千多年前的译经,其中《心经》流传甚广,至今不衰。
翻译与社会、与科学发展和人类进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这一点,恰如哲人所云,若无翻译和翻译作品,我们这个世界不但会缺少文明,还会缺少相知。
“文学翻译双语读本”丛书即将付梓,我心绪难平,联想到了许多与此相关的往事。决定出版汉蒙、汉藏、汉维、汉哈和汉朝五个版本的“文学翻译双语读本”丛书,其实缘于和几位翻译家的一次谈话。
“2015年的秋天,正值《民族文学》举办少数民族文字版作家翻译家培训班”期间,几个语种的老翻译家们来到我的房间,他们颇有感触地说道:“近读到几篇作品译得非常好,今天才知道是几位80后的翻译家译的。我们虽然翻译文学作品几十年了,现在发觉在用词上、思想观念和语句上都有些陈旧了,我们这一批老同志也应该与时俱进,向年轻人多学习,补充新知识,不辜负《民族文学》对我们的信任。”
那晚,我和大家谈了许久,如何让使用母语的少数民族读者、作家能够读到的汉语翻译作品;如何扶持少数民族作家的母语创作;如何让翻译作品达到“信、达、雅”(信者,忠实原文;达者,通顺、流畅;雅者,优雅、美好)的完美高度;如何培养和发现译界新人……
那晚,我久久无睡意,始终被这些老资格翻译家精益求精的作风感动着,思索着。为此,一个想法萌生了:出版一套汉蒙、汉藏、汉维、汉哈、汉朝这五种双语版的文学选集。第二天早晨,当我将这一想法告诉几位翻译家时,他们高兴地握着我的手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好事,是服务当代造福后世的大工程呀。”
从那时起,我们着手为这套双语丛书选择稿件,整个过程颇费周折。编辑首先要从《民族文学》少数民族文字版发表过的作品中遴选文章,为了让作品更全面、更有代表性,又从上百种刊物中挑选出精品之作,继而请的翻译家译成蒙、藏、维、哈、朝五种少数民族文字,旨在打造可供读者对照原文阅读,可学习、可鉴赏、亦可提高翻译水平和值得收藏的精品读本。
《民族文学》将汉文作品翻译成蒙、藏、维、哈、朝五种语言的工作,始于五种语言文字版本的创刊。当初,杂志社的全体同仁深知,《民族文学》少数民族文字版“汉译民”工程(汉文译成少数民族语言)于我们实属创新,要克服许许多多的困难。创刊准备阶段,有人担心我们如何寻找翻译、如何保证质量、如何正常出刊、如何把关作品导向的时候,中国民族语文翻译局的领导与各部门主任和译审们,义无反顾地将这一重任担了起来,有了他们的支持与帮助,这五本刊物才得以顺利创刊。 寻找合适的翻译是件貌似简单其实非常复杂的工作,正所谓“翻译好找,翻译家难寻”。普通中文翻译与文学作品翻译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在“汉译民”的过程中,首先要以汉族的视角理解汉语作品,又要以本民族的语言习惯为宗旨进行二度创作。除了坚守“信、达、雅”的翻译原则外,还要坚守“美译”的创作态度。做到这一点对译者的文学功底有很高的要求:文学作品翻译不是照本宣科,更不像翻译政令文件般“一丝不苟”。文学作品翻译有一条不变的法则:原著永远是不可更改的,译作则是永远可以修改的;而出色的翻译家,注定会将原作变成自己母语表达的一部分。专事文学翻译的翻译家,既要精通汉语,更要熟练掌握母语创作规则,甚至于还要成为一位杂家,具有包罗万象的知识结构。
作为一名的文学翻译,无论是“汉译民”或是“民译汉”(少数民族语言翻译成汉语),都要将对方的文字加以细读、嚼碎、吃透后,再进行二度创作。这一过程比“原创作品”更费心力,两种语言的碰撞,两种思维的纠结,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终方可归于一统。
比如匈牙利诗人裴多菲有一首的诗作《自由与爱情》,早些时候至少有两个翻译版本较为,一个是由翻译家兴万生先生译的版本:“自由与爱情,我需要这两样。为了爱情,我牺牲我的生命;为了自由,我又牺牲了我的爱情。”另一个版本是作家殷夫的翻译之作:“生命
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兴万生先生的翻译与原诗很吻合,符合“信、达、雅”的标准但却无人知晓,作家殷夫翻译的这首诗却家喻户晓,人们竟然忘记了是译作。由此可见,翻译的“直译”与“美译”有着天壤之别。
的翻译作品注定会成为其母语发展的一部分。任何母语如果没有新鲜的语言注入,就如同没有源头之水,会慢慢地走向衰落、干涸。从大的视角而言,“汉译民”的翻译仍处于母语的边界之内,跟外国语言与中文的互译不同,外国语言是处在中文的边界外,而“汉译民”的翻译则是母语内部的一种交流。
新疆文联主席阿扎提·苏里坦说过:“我年轻时读到许多汉语名著,比如丁玲的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曲波的小说《林海雪原》等,这些书籍影响了我一生。”而生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作家们,无不深受前苏联作品的影响,《母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篇篇、一部部的翻译作品,激励我们奋力拼搏。纵观“汉译民”翻译家的翻译之路,无不洒满了辛劳的汗水,“文学翻译双语读本”丛书的出版,就是要将他们的付出呈现在世人面前,让他们的功德在阳光下放射出灿烂的光芒。“文学翻译双语读本”丛书得以出版,《民族文学》蒙、藏、维、哈、朝五个版本的编辑们功不可没。他(她)们都很年轻,属“80后”一代,他们在编辑岗位上边学习、边求知,用功、用心、用力;同时他(她)们都曾面对一个人编辑一本杂志的责任与艰辛,有的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有的将丧亲之痛深埋于心底……他们同时要牵挂着远在家乡的双亲,照料看护幼小的子女,还要面对现实生活中的重重压力、种种困难……这些,都需要他们忍泪自强。七年来,《民族文学》少文版的同仁们,“雨雪风霜添情趣,尽心尽力为民族”,竟使这五本刊物从鲜为人知到广为流传,从蹒跚学步到信步前行,得到了广大读者的喜爱和专家们的认可。莫让母语失去光泽,莫让母语只是自产自销,把党和国家的民族政策一一传递,让更多喜欢翻译的有识之士能够有一个自学的读本。“文学翻译双语读本”丛书的出版,是我们的共同心愿,也凝聚着我们共同的心血。
此丛书的出版,是对《民族文学》翻译工作的一次检阅和巡礼,也是对《民族文学》(汉文版)创刊三十五周年的纪念。因为没有《民族文学》汉文版几十年的坚守与茂盛,又何来少数民族文字版这棵嫩苗呢?!
我们不能忘记为少数民族文学事业做出贡献的人们,特别是为这套丛书付出辛劳的译者、编者、校对、设计、出版、发行等同仁,大家都在竭尽全力地弘扬正能量,为促民族团结、播绝美文章,行大善大美之举。由于人员少,工作繁杂,年轻的编辑们不仅要跟翻译家沟通,还要与制作公司反复磨合;有的在休息日还继续工作。尽管,编辑们都很尽力,但难免还会出现纰漏;尽管,我们在选稿上考虑了多方面的因素,但难免挂一漏万,诸多不足还望读者批评指正。
如今,“文学翻译双语读本”丛书出版在即,无论是使用汉语还是使用母语的人,若能从中得到启迪,心有所悟,读有所得,此书将功德圆满。同时,无论是将少数民族作家用母语创作的文学作品翻译成汉文,还是将汉语言创作的文学作品翻译成少数民族语言,都会于不同程度上起到滋润心灵的作用,就像播撒的一粒种子,日后定会长成一片森林。
赵晏彪(《民族文学》副主编)
2016年10月31日于北京三境轩
《民族文学》是中国作家协会主管、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主办的全国唯一的国家级少数民族文学期刊,1981年创刊,目前拥有汉文、蒙古文、藏文、维吾尔文、哈萨克文和朝鲜文六种文版。三十五年来,刊物始终坚持以扶持和培养少数民族作家、繁荣少数民族文学、促进民族团结进步为宗旨,为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的兴旺发达、为中国当代文学的多样化发展和巩固民族团结、维护国家统一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尤其是2009年以来,五种少数民族文字版的创刊及出版,标志着《民族文学》进入跨越式发展时期,这也是中国少数民族文学进一步繁荣发展的生动证明。
少数民族文字版创刊七年来,刊物翻译出版了国内近五百位作家的优秀作品,是当代中国文学精品荟萃的家园。每个文版都有上百位母语作家和翻译家参与其中,为少数民族母语文学与国内多民族文学搭起了一座展示与交流的金桥,为少数民族母语读者打开了一个学习与借鉴的平台。五种文版发表的翻译作品及母语作品,在国家级的文学平台上展现,体现了我国尊重和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珍视和保护民族文化多样性的民族政策,彰显了少数民族母语文学的重要性,对少数民族文学翻译队伍的壮大和少数民族文学翻译事业的繁荣具有重要意义,对使中国当代文学更加丰富多彩和促进民族团结进步同样意义深远。
本套汉语与蒙、藏、维、哈、朝五种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翻译双语读本,立足于《民族文学》五种少数民族文字版,源自广大少数民族母语读者对文学作品原文及译本对照学习阅读的热切期待,是《民族文学》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和《中共中央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的具体举措,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办刊导向,向社会传递真善美,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少数民族作家特别是年轻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讲好中国故事、精益求精创作出无愧于祖国、无愧于民族、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
然而,因篇幅有限,无法将几年来在本刊少数民族文字版译载的优秀作品一一展现给读者,只能根据翻译质量精选五十多位作家的优秀汉文作品,将汉文原作与翻译作品汇集成册,以飨读者。
在这套图书即将付梓之际,我们谨对勤奋笔耘、精心创作出优秀作品的全国多民族作家表示崇高的敬意,对默默奉献、勤勉翻译的少数民族母语作家和翻译家表示衷心的感谢!因编辑力量、时间、经验等方面原因所限,这套丛书还存在诸多不足,敬请读者批评指正。
石一宁(《民族文学》主编)
2016年10月3日
《民族文学》是中国作家协会主管、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主办的全国唯一的国家级少数民族文学期刊,目前拥有6种文版。汉文版于1981年创刊,蒙古文版、藏文版和维吾尔文版于2009年创刊,哈萨克文版和朝鲜文版于2012年创刊,少数民族文字版主要将全国作家创作的优秀汉文作品翻译成5种文字出版。石一宁、赵晏彪主编的这本《她的名字》中的翻译作品精选自《民族文学》朝鲜文版近几年译载过的作品,并以汉朝双语形式出版。
石一宁、赵晏彪主编的这本《她的名字》为汉朝文学翻译双语读本,收录了一些当代文坛上具有代表性的汉族作家与少数民族作家已发表的汉语文学作品,并在此基础上翻译成朝鲜族语言。收录的作品皆属精品且体裁多样,有小说、散文、诗歌、童话等。
本书旨在打造可供读者对照原文阅读,可学习、可鉴赏的精品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