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今天放寒假
我的名字叫小水，在西来小学读书。
西来小学在西来街上。
一天中午，一架飞机从西来镇上低空飞过。有人说看见了，有人说听见了。但看见和听见的，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西来街上空很少能看见飞机。一架飞机，竟然贴着西来街的屋顶飞过去，怎么可能呢？ 我看到了那架飞机。那天中午，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一只麻雀突然飞进来，在我的头顶绕一个圈子，“啾”地叫了一声，飞了出去。它的速度真快，快得像用弹弓射出的一粒楝树果。我追到窗边，它已站到楝树上，朝我眨着眼睛。它的眼睛下面，有一块白斑。这时候，一个我从来没听到过的声音，从远处轰来。紧接着，我看到一架飞机带着巨响飞过。教室和我的耳膜，在巨响中震颤。
飞机像一只大鸟，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大家在争论中越来越不相信有飞机低空飞过。我也开始动摇了。我真的看见飞机了吗？真的听见飞机的声音了吗？还有，那只麻雀真的进教室了吗？会不会是一个梦？
半个月后，西来小学收到了飞行员环建国的信，环建国是西来小学毕业的，和我们一样，也是方老师的学生。方老师教过他三年，他说，他驾驶战斗机执行任务，恰巧从老家上空飞过，就降低了高度，与父老乡亲们打了一个招呼。
“从天上看，西来街就像一架巨大的飞机，停在江平公路边。”环建国在信上说，“江平公路就像跑道，西来街就像一个机场。”
方老师一手叉腰，一手举过头顶，说：“这是一个比方，这个比方好啊！很有想象力，很浪漫，也很美好。”
方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一手撑腰，一手举过头顶，是他的招牌动作。他在充满激情的时候，就会一手撑腰，一手举过头顶。他不是西来镇人，是靖江城西边的生祠镇人。一个外乡人，在西来镇很有名，受人尊敬。他会弹风琴、手风琴，会拉二胡、小提琴，会谱曲、编戏，还会唱歌、跳舞。县里要搞文艺会演，县领导会说，把西来小学的方铭调过来搞几天。方铭就是方老师。每到这时候，方老师就要离开我们几天。
方老师还说，环建国做他的学生的时候，就喜欢爬树，喜欢看天空。
我也喜欢爬树。有一天，我爬到孙定远家的大槐树上。孙定远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家的大槐树，是西来镇最高的树了。我在树上看到，天光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从南边升起，从北边落下。房屋、树木，河流、田野，牛、羊、鸡、狗，还有人，都在我的脚下。我不能爬得更高，看不到西来街像一架飞机，但我看到了西来街的格局。
我把西来街的格局画在纸上。西来街是一个“十”字。南北走向的街长，南街又长一些。东西走向的街短。这样一画，飞机的轮廓清楚了。北街是机头，南街是机身，东街和西街是飞机的翅膀，十字街口是驾驶舱。西来小学，在南街的东边、东街的南边；西来电影院，在南街的西边、西街的南边。它们一左一右，像飞机的两个发动机。
画好西来街，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的目光像手掌一样，轻轻抚摸画上的西来街，被环建国美好、浪漫的比喻感动着。后来，我把看到的写到作文里了。
“对西来街的介绍，以后可以用你这个。”方老师在我的作文本卜批语。
西来小学今天放寒假，方老师要对我们进行安全教育。
我们发完成绩单，发完“三好学生'’的奖状、奖品，发完下学期的书，剩下的就是等方老师的安全教育。
“可以静一静吗？”方老师靠在讲台上，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说。
我们平时很听话的，但现在没有像平时那样，马上静下来，而是乱哄哄的，像一窝开心的麻雀。
我跟着笑，但不敢大笑，怕引起大家注意。我昨天下午很丢人，右手被二年级的女生小麦拉着了。
今天早晨一到教室，大家就围着我哄闹。
“小水，拉你手的，是你的妹妹啊？”王兵说。
王兵的爸爸是县委副书记，妈妈是县教育局普教科科长。他原来在县实验小学读书。他奶奶想他，又不肯到城里去住，就要他到西来镇上学。他一年级下学期插进我们班，学习好，表现也好，毛笔字写得好，很快就当了班长。
我摆手说：“不是，我没有妹妹。”
“那拉你手的，是你的小媳妇啊？”王兵又说。
我摇头说：“不是不是，是妹妹。”
“哈哈，小水说的哦，”王兵怪声怪气地说，“小水说了，‘不是不是，是妹妹。”’
“噢——。”同学们起哄。
我恨死小麦了。我看看我的右手，右手好像变大了。我慌忙把手塞进裤子口袋。P1-4
祁智：有名儿童文学作家、诗人。凤凰出版集团编审，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一级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芝麻开门》《小水的除夕》《呼吸》，中短篇小说集《反面角色》，长篇童话《迈克行动》，中篇小说《天凉好个秋》《纸婚》《变奏》《张果的腊月》等。其中《芝麻开门》《小水的除夕》曾荣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
我出生时的体重是12斤。在我能叙事的时候，我说起这个数字，无人相信。但是，知道或者相信这个数字的人，不需要我叙述。他们是我的乡邻和亲人。
今天，我走在故乡的街上，还有妈妈这个年纪的人，对我说，喂过我奶。“我喂过你奶”，从小至今，这句话如影随形。说这话的人，#有着所有女性的慈爱，也免不了乡下女人的邋遢。很多年前，我听到这样的话，断然拒绝。她们的奶，我不可能吃，如果吃，至少是被迫。现在听到这样的话，我油然而生羞涩。我甚至心生渴望，昔日重来。但是，这是一个妄想。“我喂过你奶”，今天还能对我说这话的人，在世的已经稀少。她们渐渐静止，一动不动，而我渐渐老来。
我无意书写我的故乡。我不是不想，我是不敢。再好的文字，也留不住物象的故乡；精神层面的故乡，却只能用来膜拜。因此《小水的除夕》，不是关于故乡的故事，是一个少年和伙伴的故事。他们的故事，随意展开。街道，屋舍，天空，田野，河流，道路，禾苗，杂树，狗，羊，鸡……是故事的背景，也是组成故乡的必备的、最简单的元素。背景之上，故乡如风，少年如歌。
有人说，小水是我。我多么希望是真的，可惜不是。小水在家常一样的腊月和除夕驻足，我怎么也不可能回到小水身边。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写着小水和他的伙伴，想着遥远的故乡和飞逝的岁月，经常眼眶湿润。我摸着自己问：那个生下来就是12斤、被很多妈妈喂过奶的少年呢？他到哪里去了？
祁智
2014·早春
童年的故乡
《小水的除夕》是祁智老师创作的一部儿童小说，这是一个少年成长的故事。放寒假了，四年级的小水和伙伴们和往年一样在腊月里驻足，他们怀揣着各自憨拙的愿望，遥望新年。小水，在这个除夕，等来了从远方归来的爸爸。小说中，与作者童年息息相关的事物一一出现，构成了关于童年的整个记忆。
一、裤子与大鸟。谈及创作《小水的除夕》的体会，祁智曾说：“我始终没有忘记‘童年’这个核，我把这个年龄段定位在‘半梦半醒’之间。比如大槐树上的大鸟。大鸟确实存在过。当时我在田野里追野兔子，忽然，一只大鸟飞过，翅膀留下一片滑动的阴影，一阵风让我的头皮和脖子一冷。我当时看傻了，好久清醒过来，疑惑地问自己：刚才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大鸟去了哪里、住在哪里？如果不是真的，那刚才掠过的是什么？如果我坚持认为真，却又无法证明其真；如果我认为不真，阴影和冷风是怎么回事？”在书中，小水们将裤子当作风筝，就像一只灰色的大鸟飞过。半梦半醒——就是童年和成长的较量纪录。
二、车站与学校。西来小学、西来车站。西来，这个被作家祁智反复书写的好地方。西来，一个多么好的名字，所谓：日本东出，佛祖西来。西来哺育过作家，作家现在用笔深情地记录他的故乡原点。西来小学，是作家成长的地方。西来车站，是作家出发的地方。那里的“民风淳朴，百姓厚道，家教严格”。祁智出生时重达12斤，是吃百家奶长大的。“百家奶”，何尝不是作家的成长之道？淳朴的民风，有字的书，无字的书，都是作家的“百家奶”。而要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就要铭记故乡情，不能忘本。“我在深夜里写我的《小水的除夕》。我写娇憨的男孩子小水的时候，满心温存；我写小水对小麦或者郭敏珍朦胧美好的情感的时候，会心一笑。我还写到刘锦辉的奔跑，写到熊一菲上直升机，我泪流满面。我不忍心让孩子面对磨难、困苦，但我又不得不按生活的原样书写。生活如此，人生如此，重要的是如何面对。当大雪飘扬，覆盖一切，世界安详而温馨。既然该经历的必须经历，那么该来临的一定会来临。即使乌云密布，生活也不是乌云，而是天际的一隙亮光。”“不忍心”是游子祁智的温和。“不得不”是作家祁智的恪守。温和与恪守的纠结，就这么成就了这本亲切的带着“猪油红汤葱花面”香味的《小水的除夕》。
三、飞机与电影。飞机和电影，是《小水的除夕》中令人着迷的事物，也是《小水的除夕》中大写特写的两个事物。围绕电影《卡桑德拉大桥》，写了小水与小麦的故事，写了放映员的故事。围绕飞机，写了飞行员环建国的故事，写了上了直升机的熊一菲的故事。西来是一座寂寞的小镇，有千年不变的生活轨道，而渴望成长的孩子，却是最新鲜事物的发现者与吮吸者。那个走得很远的叫鞠茂鲲的人，那个能够飞得很高还能飞到家乡上空的叫环建国的人，都是少年小水们的榜样。而电影上的那些生活，更是少年小水们的未来和梦想。被仰望的飞机，被渴望的电影，在少年小水的心中，永远如今天般新鲜。这也是作家书写的秘密所在：永远保持对事物的新鲜感。
“童年不是一个年龄概念，而是一个伟大的核：天真快乐，调皮捣蛋，无法无天，无‘恶’不作。”尽管它随着时光的脚步渐行渐远，但每每触及，又仿佛昨日，历历在目，温暖动人。
阅读《小水的除夕》，其实就是随同小水回到那个充满人情味、充满幸福感的童年。也许那个时代，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诸如温饱问题，业余生活问题，精神追求问题，但这都不是我们可以忘记和漠视故乡的理由。
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无论我们漂洋过海，浪迹天涯，故乡就像是母亲手中的风筝线，我们就是那迎风飘舞的风筝，线断了，风筝也会坠落于地。“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故乡的往事，是我们精神安顿的食粮；故乡的天空，是我们精神的港湾；故乡的味道，是我们神清气爽的药剂。
感谢祁智，因为他，我们没有在物欲横流、纷繁复杂的社会中迷失方向；感谢“小水的除夕夜”，因为它，我们还可以保留心底的那份纯真、朴实与善良。
祁智著的这本《小水的除夕(名师导读美绘版)》是一个少年成长的故事。
放寒假了，四年级的小水和伙伴们和往年一样在腊月里驻足，他们怀揣着各自憨拙的愿望，遥望新年。小水，在这个除夕，等来了从远方归来的爸爸。
长大是一件快乐的事，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只有经历过体验过，才能跨进真正的人生的门槛，才能见到远处熠熠的光亮。
本书曾获“2014中国好书”，第十三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
《暖心美读书》(名师导读美绘版)是专为青少年读者打造的经典美绘阅读文库。百年经典名作温暖相伴，百名特级教师倾情导读，百位优秀画师精心绘图，呈现在广大青少年读者面前的，是一道培育生命、启迪智慧、助力成长的阅读盛宴。阅读决定高度，经典滋养心灵。愿这套丛书给青少年朋友们带来温暖与向上的力量。
《小水的除夕(名师导读美绘版)》是著名作家祁智继《芝麻开门》之后，积淀多年、新近奉献的儿童长篇小说。作品深情描摹遥远的故乡和飞逝的岁月，讲述了一个少年和他的伙伴们的故事：放寒假了，四年级的小水和同学们在家常一样的腊月里驻足——善于奔跑的刘锦辉总是“抢枪”；小麦拉了小水的手；孙定远把羊藏在了大槐树上；邵校长请客人吃了猪油红汤葱花面；熊一菲等来了一个伤心的消息……孩子们怀揣着各自憨拙的愿望，面朝新年。而小水，在除夕到来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从远方回来过年的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