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面脸没来由地大声喊着,向后退去。他可不想让那些小伙伴嘲笑自己,嘲笑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被划为“右派”的,还有残疾的父亲。不,永远不。
猴面脸转身跑开了。
白昼就像是一只会飞的小鸟,平时住在西边一个极漂亮、极精致的笼子里。可当云朵,这个穿白袍的魔法师,刚轻轻抚触一下太阳公公的额头,嗖的一声,白昼就被收走了。
它究竟被藏到了哪里?没有谁知道,黑夜就这样踮着脚尖悄悄来临。北洼里的这几栋楼披上了黑色的外套,随之而来的,是那些窗户里面传来的斥责声: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了不许再往外跑。”
“当心晚上出去,会碰上坏人。”
“叫你的都是不学好的孩子,不许去。”
男孩子们却兴奋不已,黑夜仿佛给他们穿上了一件隐身衣,在漆黑得仅能看清轮廓的晚上,他们尽可以把心里最古怪的念头释放出来。
他们像鸟一样离开各自的巢穴,聚集到核桃林前的空地。他们挥拳挽袖子,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中闪动着兴奋的光。竹马也被他的好朋友黄毛硬拉了来。他神情略显紧张,在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的孩子中间,显得有些孤单。
猴面脸一眼瞅见了竹马,对一个高个子的男孩说:
“大头,咱们不带他玩。”
大头是这群孩子的首领,比他们的年龄都大,站在他们中间,就如同羊群里混进来一头骆驼。他说的话孩子们都听。
“为什么不带他玩?人家说了打仗要人多才行。”黄毛说。
黄毛的真名叫黄茂,因为头发不像别人油黑油黑的,而是白里泛黄,宛如浅水边芦苇丛中飘荡的一撮芦苇花,别人就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黄茂跟竹马是同班同学,无论上学、放学,还是节假日,两个人总像影子似的在一起,好得不分你我。这会儿,他当然要替竹马说话。这一点,猴面脸自然清楚,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头也开始向着他的死对头。
“黄毛说的没错,今天我们是要扮演武工队,要消灭汉奸,端掉鬼子炮楼,人当然越多越好。行了,我们这就去准备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是我的兵跟我走,不是我的兵大屁蹦。”
猴面脸还想说什么,但他可不愿意当逃兵,更不希望大头放屁蹦他。他啐了口吐沫,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头说的准备工作就是把人分成两拨,埋伏在两栋楼之间人行道两侧的黑影里,只等有大人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驶过,就一起往路面扬沙土。顷刻间,只见四下里尘烟滚滚,黄沙弥漫,连惹事的孩子都不得不眯缝起眼睛,把头偏向一边。
骑车的大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纷纷停下车叫嚷: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缺德,看我不逮住,告诉你们家长,让他们狠狠揍你们一顿。”
被捉弄的人嚷完,把车子往地上一扔,如同老鹰捉小鸡似的就来捉他们。这时,孩子们就会作鸟兽散,往偏僻没人的地方跑,跑得比参加学校运动会百米赛跑时还快。等到大人不干不净地一边骂着,一边无奈地推车离开,孩子们又重新聚到一起,哈哈哈地开心大笑,充分享受这次“伏击”胜利后的战果。
但今晚,大头显然觉得这还不过瘾。他就像个老练的指挥员,带着八九个娃娃兵来到一栋楼的后面,手指着灯光璀璨的一扇扇窗户,说:
“看见了没有,那就是敌人的碉堡。假设里面隐藏的都是日本鬼子,而我们是敌后武工队员,现在我命令你们去消灭他们。但我说的是假设啊,千万不要拿大石头真砸。”
说着,他捡起一块小瓦片,示范性地朝灯光亮眼的地方扔了过去。
猴面脸、黄毛等几个淘气的孩子,也模仿着纷纷在地上寻找合适的家伙,然后直起身,把它们当成一枚枚机关枪或迫击炮发射出去的子弹、炮弹,朝前方一股脑儿地开火。一时间,只听得对面墙壁噼里啪啦就像爆炒豆子似的响成一片。
竹马也兴致勃勃加入其中。
孩子们玩得是不亦乐乎,仿佛真有种电影里演的上战场杀敌的感觉。可就在这时,只听见哗啦啦一声脆响,不知道谁扔的石头过大,或者说瞄得太准,把一户人家的玻璃砸得粉碎。这回可把人家给惹火了,“小兔崽子”的叫骂声,不时从那块玻璃的窗户口传来。很快,这叫骂声由屋里转移到屋外。
大头他们知道这下闯了大祸,不知谁喊了一句:
“快跑哇,人家追出来啦!”
立刻,就像世界末日来临,这群娃娃吓得如同丢盔卸甲的散兵游勇,往东南西北各个方向跑的都有。竹马也吓坏了,拼命往对面自己家那栋楼里跑,跑到家门口,急得使劲儿捶打绿油漆刚刷过的木门,大喊“开门,快开门”,仿佛只要跨进自家门槛一步,这扇大门就会把他身后所有闯下的大祸都给拦截住,外面的一切纷争与嘈杂都与他竹马无关。
可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
随着一阵吵嚷声,一个五尺高、横眉立目的汉子,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闯进单元门口,一踏上楼梯就冲竹马指认道:
“是他吗?”
五六个孩子毫不犹豫,一齐向竹马伸出手指:
“这鞋就是他的。”
竹马这才注意到,那汉子手中还提着一只鞋。 那是一只竹马平时最喜欢穿的白球鞋,此刻不知怎么跑到别人手里,过去总是神气活现纠缠在一起的黑色鞋带,眼下却像个失败者似的耷拉着脑袋,垂向地面。竹马再看看自己脚上,一只脚还穿着白球鞋,另一只套着蓝袜子的脚竟是光着的。
竹马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自己慌里慌张只顾逃命,连一只鞋丢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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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明,原名戴明,诗人、作家,北京作家协会会员。1987年开始发表作品,在《诗刊》《北京晚报》《北京文学》《东方少年》《北京纪事》《团结报》等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杂文、随笔、传记等共计200余万字。出版的主要作品有长篇科幻小说《白鸽岛》(《白鸽岛》改编而成的52集动画片,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曾在全国20多家省市电视台播出),诗集《裸脸》,童话《剪子、石头和布》,散文集《民国遗迹在北京》《春来花又开》。
情系中国
说到冰心奖,自然会想起韩素音来。她的名字和冰心奖是分不开的。
2012年12月6日,我曾在《文学报》发表了一篇怀念韩素音的散文。如今,将它放在这套丛书里作为代序,也是对冰心奖25周年的一份追忆。因为,韩素音是冰心奖的创立人之一。
群树绿叶尚未变色,突然雪花飘飞,树冠和草地披了一层白。雪水从树枝树叶滴洒下来,路面出现冰冻,寒气袭来,顿觉清冷。这时传来韩素音辞世的消息,心中怅然,仿佛身在梦中。
那样一位精力充沛、热情饱满的女作家,真的永远离开了我们?
曾记得,创立冰心奖时,我们必须先申请注册,然后才能办理开户、刻公章等一系列的繁杂手续。这一切必须先有房子作为登记地址。当时商品房还没有流行,困境可以想象。韩素音决定把她的私人房产,隔断一间出来作为冰心奖办公用房,这令我十分感动。韩素音在北京原有过一处房产,是独院平房,“文革”中被侵占,“文革”后政府落实政策,补给她几间平房。这处房产坐落在西四一个胡同里,是一进三层的大院,中间的单独小院给了韩素音,几间平房相互通着。临院门的一间隔断开来作为冰心奖办公室,虽是平房,却有卫生设备,还分成里外间,这在当时确实难得。韩素音真诚地为我办了亲笔签字的手续。这件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为冰心奖的创立解决了一项实际困难。
后来,我考虑韩素音本人并不在中国居住,将来处理这私人房产时,切割出来的这一间会对她造成不便,我就把这间房子退还了她。她惊奇地说:“你知道吗,多少人想着这房子?你已用着这房,怎么还退回来?”
我说:“房子的事,早晚你要处理,不想给你留下麻烦。”
韩素音是个慷慨热情的人。冰心奖创立初期,吴作人美术奖国际基金会成立,首届颁奖会在北京饭店举行,与会人坐成圆桌形。韩素音到场时活动已经开始,她就坐在后门旁我们这一桌,我忙让工作人员传话给吴作人老师的夫人肖淑芳老师,不一会儿,有人来请韩素音上主席台就座。她推辞,我说:“你去坐主席台吧,否则肖老师还要亲自来请你。”她匆忙嘱咐我:“冰心奖颁奖会一定要摆一排排座位,千万不要摆单桌,大家精神不集中,会场难控制。”我回答知道了。所以冰心奖颁奖会会场从未摆过分桌座位,会议时间也不超过两小时。开始几年,在人民大会堂举办颁奖会,后来在钓鱼台国宾馆芳菲苑举行,韩素音都亲自参加,而且每次都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最初几届评出的获奖作品,她都看过,还问过获奖作者的情况。她为冰心奖获奖作品写的诸多题词,大部分我在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主编的《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获奖作品集》序言里提过了,这里不再重述。
韩素音最后一次来北京,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望冰心。回来她对我说:“冰心是令人羡慕的,近百岁的人,心情平静地躺在医院里安度晚年。有事作家协会派人来解决,家属来看望,作家协会会派车。外国的作家进入老年,哪有什么机构管你?”
我说:“你可以久住中国呀。”
她说:“我的故乡是中国,但我要永久居住在中国,还是需要许多手续的。”
因为这不是我能发表意见的事,便闭口不再谈论。
曾记得,在北大举办韩素音青年翻译奖颁奖会,季羡林老师主持会议,并领导此项工作,所以用车、场地安排等诸项都顺利。颁奖会人数不多,却庄重热烈、轻松愉快,会后在餐厅推出茶几高的大蛋糕,气氛被推向高潮。韩素音说:“他们的做法你可以参考。”
……
曾记得,冰心奖创立初期,为了答谢燕山石化企业捐赠资金,雷洁琼老师和韩素音亲自出面去远郊厂区访问,并参观厂办小学和幼儿园,慰问教师和孩子们。石化企业的领导海燕同志全程陪伴我们,我准备了玩具、图书,还有一把二尺多长的素面折扇代替签名簿。韩素音兴致勃勃地和海燕同志交谈。海燕同志的父亲也是燕京大学的校友,这使两位老人倍感亲切,欢声笑语不断。韩素音和雷老师从一大清早出发直到傍晚才回,我几乎是筋疲力尽地勉强支撑下来,真难为两位高龄老人了。
韩素音为中国的公益事业东奔西跑,花费了多少心血!“中外科学基金奖”“彩虹奖”“中印友谊文学奖”……凝聚了她对中国的一片真情。怎不令人敬佩!
韩素音晚年是寂寞的,独自一人寡居在瑞士,年节的日子里甚是凄凉。通电话时她反复问:“记得我的地址吗?没有改变。你那儿是白天的时候,这儿是夜里,我在睡觉。这里的白天,北京是夜间,你要睡觉。打电话不方便,你写信!”
可我写了中文信,又有谁读给她听呢……
朗朗笑声犹在记忆中回荡,如今她已是隔世的人了。但愿在另一个世界里,她能和冰心、雷洁琼诸多老朋友快乐地相会。
瑞士洛桑的那串电话号码,不再传送韩素音的声音了,只留在电话簿里,标示着她曾经的岁月。
37.Montoie Lausanne100>SwitzerLand这个地址,不会再接收她的信函,但会留在历史里:著名英籍华人女作家韩素音曾在这里度过她的后半生,她的许多作品,从这里走向了世界。
韩素音曾为冰心奖写过不少题词,她对冰心奖获奖作者怀有真诚的期待,这里录下几句她写给小读者的话: 小朋友们
你们是我们的明天
我们是你们的昨天
但我们的工作并没有终结
让我们携起手来,一起创造
一个更美丽的中国
一个更文明的世界
冰心奖创立25周年了,一辈又一辈获奖作者涌现出来。未来,获奖作者的名单还会越来越长。期望作家们的作品在小读者心中扎根。
冰心奖,一个美丽的童话梦。
众多出自爱心的手牵在一起,使这童话梦变成了现实。
儿童文学事业,是需要集体培育的事业。
代明著、清流水绘的这本《竹马》是广西师大出版社“冰心奖25周年典藏书系”推出的作品之一。讲述了:
生性腼腆的竹马,见到女孩子就脸红,但在他的心里有一个美好的位置是留给邻家女孩杨柳的。杨柳的落落大方深深吸引着他。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这个女孩,但却走不近她身边。因为个子不高,父母经常出差不在身边的竹马一直忍受着邻居坏男孩和校园捣蛋鬼的欺压和冷暴力,但外表柔弱的他,却有一颗绝不屈服的心。最终,竹马用他的善良和倔强战胜了内心的懦弱,赢得了同学们的尊重。同时,他对女孩杨柳的喜欢,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代明著、清流水绘的这本《竹马》是一部描绘青少年细腻心思,同时又惊心动魄的成长小说,讲述的是关于友谊、爱和勇气。
它告诉小读者:成长往往伴随着烦恼和痛苦,有勇气面对自我和烦恼,才能获得新生。它向孩子传达了坚强、勇敢的精神。
这是一份献给孩子的成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