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其他几个人都把手伸进裤兜里。那个熟悉的，装了或者没装谷歌浏览器的塑料壳子安安稳稳地躺在手里，那种知道它在的感觉，那上百个号码、姓名、地址和日程、个性化的响铃、照片、视频。装在我们兜里的是一种生活模式，即便我们再也不能回到那个生活中去，能够有个摸得着而且能掏出来看看的念想也能让人感到心安。屏幕是黑的。格鲁伯看上去很严肃，他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把充电器也掏出来，低头看看，插头垂在下面。他伸出另一只手来帮忙，他的两只眼睛中问出现了一条小小的、垂直的皱纹，他不是生气，是全神贯注。随后，他的手猛地朝前一挥，充电器划出一道弧线，我觉得它就像一架正在坠落的直升机，裹着橡胶皮的线绕着充电器的插头和变压器划着大圈，一起落在不过几秒钟前手机沉下去的地方。格鲁伯看上去心满意足，他微微弓着腰，双手插在上衣兜里，下巴朝前伸着，耷拉着肩膀。就像一个希望能再长高一点，但又不是要马上就长高的人。水面上，安装了语音识别软件和聊天软件之类东西的三星智能手机消失的地方均匀地泛起一圈圈的同心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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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在落叶上。我们走在小石头上。我们走在光秃秃的沥青路面上，碎玻璃上，橡胶碎片上，走在铁皮、皮革、布和塑料上。我们走在油上，走在水上。在斜阳中，沥青上的水看着就像沥青一样。我们是五个不一样的躯体，有不一样的腿、胳膊、大脑，但又因为共同行进在这条马路、这片草地、这片森林盘根错节的地面上而彼此间有了联系。这是一种稳定的物理关系，我们就像同一个原子里的电子一样，因为自转和引力被牢牢地黏合在一起，我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

通常都是高尔达走在前面。没错，那个以前在跟别人意见一致时总爱说没错的高尔达，长着大鼻头，已经不再留着寸头的高尔达。他挪动着高大笨重的身躯走在空荡荡的A12高速公路上时，就像他以前从排在P1前面的长龙旁开过时一样，很自然地走在左边的车道上。只有当指示牌上偶尔出现熟悉的地名时，比如沃尔格、圣约翰、约赫贝格，他才仿佛会猛地一抖，不过他的步频不会有任何改变，就像之前一样继续走着，但这样的熟人，我们就是从背后也能读出他的感觉，一个小小的动作，朝天空看一眼，叹一口气，随便一个很不显眼又普通的动作，我们就能明白：他也不知道我们走的路是不是对，当然不知道。

库夫施泰因，高尔达说。

护栏外面冷杉树之间的距离大得奇怪。这种树一般都会长成密密的一堵绿色的墙。我们继续走。行车线之间的距离真宽。柏油路面真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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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顶屋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地方偏，房子旧，是一个十八世纪的农庄，后来加了浴室，但房间还是以前的样子，取暖也还用木柴。雪沉沉地压在倾斜的屋顶和阳面的露台上。长长的露台插进斜坡和对面那座山峰之间。

P11-12

《本来我们应该跳舞》是一部结构独特的末世小说。它以与众不同的风格表现了五个生活在现代文明中的年轻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灾难的感知过程。小说六十九个看似几乎毫无关联的章节断片在冷静而富有诗意的叙述中自然而然地汇聚成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求生画面，凸显出了一个人类可能面临的刻骨铭心的生存问题；绝望与冷酷，现实与回忆、时间与空间在这里相互交织，给读者留下了一个充满张力的想象空间。

——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评选委员会

正文

“我们紧贴在一起站着，背靠着背靠着身侧靠着肚子。夜里，我们慢慢地轮转，每个人都可以到中间去待一会儿，每个人都得不断地换到边上……我们紧贴在一起站着，几乎就像从前，在地铁里，在下班的晚高峰时。”

五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循着多年的习惯，暂时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离开家庭和工作，一起去山里的小屋共度周末。但是周末结束后，他们却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回到那个曾经熟悉的世界中去。离开小屋的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被彻底摧毁的世界：废墟、焦土、尸体，被劫掠一空的超市，没有一丝生命痕迹的村庄。站在被摧毁的现代文明之上，人仿佛突然被打回前文明时代，面临着赤裸裸的生存问题，他们能够依靠的除了彼此，就只剩自己。

这是一部充斥着死亡与末世味道的作品，作者海因茨·海勒选择的题材在近年来的文学作品中并不鲜见，但《本来我们应该跳舞》这部作品从风格上却显得非常与众不同。整部作品并没有连贯的情节，全书由六十九个短小的章节组成，各个章节之间没有紧密的联系，并且打乱了时间顺序，对过去和现在的描述穿插出现。作者语言凝练、精确，既没有煽情，也没有评价，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冷静的旁观者的口吻，仿佛用白描的手法为读者勾勒出六十九幅碎片式的图画。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突然面对被毁灭的文明世界的五个男人如何出自求生的本能，不断在废墟和焦土中穿行，其中穿插着叙述者对他们之前生活的回忆。读者也仿佛随着书中人物的脚步穿行在这些图画组成的长廊中，同时因为存在于画面外的大量空白而浮想联翩。作品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毁灭世界的是什么力量，但也因此制造出一种特别的张力，从而引起读者的不断思考。

1978年出生于德国慕尼黑市的海因茨·海勒仿佛德国当代文坛上的一匹黑马。他的小说处女作《让人心安的煤油爆炸声》一经出版，即引来好评如潮，被媒体称为“非常成功的、完美无瑕的作品”（《时代周刊》）。海因茨·海勒也被认为是“德国当代文坛上近年来出现的最有意思的作家之一”（克里斯托弗·施罗德，德国著名书评人）。

《本来我们应该跳舞》是海勒的第二部小说，这部作品同样受到了媒体的诸多赞誉，并入选2015年德国图书奖长名单。《新德意志报》认为“海勒用与众不同的方式强迫他的读者思索一个极端的问题：我的存在意义究竟何在？”《新苏黎世报》认为海勒“将极端的绝望和冰冷的残忍用和谐、诗意的语言描绘出来，让令人不安的内容仿佛柔软的小雨飘落在人身上”。正如书中的一个段落所描述的：“像这种雨，等人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全身就已经湿透了：突然停下来，往自己身上看看，然后又看看天，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这部作品带给读者的正是这样一种独特的阅读感受。碎片式的结构，冷静客观的描述，开放式的结局，所有这些都使作品最终被深深印刻在阅读者的脑海中，引人深思、回味。

顾牧

2016年10月，北京

海因茨·海勒著顾牧译的《本来我们应该跳舞(2016)/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是一部结构独特的末世小说。

五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循着多年的习惯，暂时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离开家庭和工作，去山里的小屋共度周末。但周末结束后，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中去。离开小屋的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被彻底摧毁的世界：废墟、焦土、尸体，被劫掠一空的超市，没有一丝生命痕迹的村庄。站在被摧毁的现代文明之上，人仿佛突然被打回前文明时代，面临着赤裸裸的生存问题，他们能够依靠的除了彼此，就只剩自己。

五个年轻人到山上一座木屋度周末。下山时，却发现整个村庄被烧成废墟，街上尸横遍地，到处是汽车残骸。山谷一片死寂。五个年轻人面对的仿佛是世纪末日景象，令人恐怖而颤栗。他们试图找到一条路走出山谷。数日徒步跋涉中，他们饥饿、疲惫、恐惧、孤独，充满绝望。海因茨·海勒著顾牧译的《本来我们应该跳舞(2016)/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以丰富的想象力，把读者带入一个无可逃脱的阴沉可怖的世界，将目光聚焦在灾难处境中，人的生存可能性和意义，生命会作出什么样的本能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