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才子,生逢末世
人生本是得失并序的途程,如若拥有了明月,便要交还出清风;如若揽住了斜柳,就要退回山花。弱水三千,只得取一瓢饮,贪恋,不过是命运附加的陷阱,寻觅的路上注定要承受无法预期的波折。
晚唐犹如春暮,虽然依旧冠着春日的名号,但枝头的杏花到底即将凋谢。许是天性使然,又许是常随仕途不定的父亲奔波,李商隐自幼时起,那方狭窄的心湖里,便比旁的孩子多了几圈涟漪。而后年岁渐增,这种莫名的波澜愈来愈强烈,像是要将他湮没一般。
他总是认为自己本该生在牡丹争艳的盛唐,如此方才不辜负自己的八斗才情。被盛世放逐的滋味,有些苦,有些酸,有些疼,不炽热,也不猛烈,却如蠹虫侵蚀一般,一点点将他的心魂掏空。
于是,那些难以启齿的愁绪,那些无处安放的故事,便在时光的沉淀中,编织成没有答案的谜底。因措辞太过优美,这些掺杂着美感的遗憾,在晚唐的幕布上,竟然开成了一首首炫美的诗。
虽说时光经不起来来回回的辜负,但正是这有规律的阴差阳错,让李商隐在沧海明月夜,散发出了凄美夺人的花火。
故事要从头诉说,方才觉得完满;有了高潮与低谷的跌宕起伏,方才荡气回肠。李商隐酝酿的传奇,犹如墨汁在诗笺里点进去一滴,刚刚晕开了故事的一角。
元和七年(812),已被虱子咬得残破不堪的大唐,倏然间挣扎出一些微弱但足够令人兴奋的余光。此时正是唐宪宗当政,纵然宦官专权之风日渐强劲,藩镇割据之行逐步严重,但因天子任用贤臣、整顿财赋,奄奄一息的唐代也出现了“元和中兴”。
李商隐正出生在这夕阳无限好,却惆怅近黄昏之时。其父李嗣老来得子,欢愉之情可想而知,特意为宠儿取名“商隐”,字“义山”。
商隐,取“商山隐者”之意,即愿他能如秦末汉初隐逸于商山的四皓一般,不慕名利、不驱财贵,采紫芝以充饥,乃至国家混乱时,又能走出深山,以辅佐君王。“义山”,即意为虽然隐居,仍怀济世之心,多能行义。
然而,一个带着父辈殷切期望的名字,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命运面前,实在太过缥缈。快乐总与痛楚毗邻,希望总与失望相接,红尘中人,看似自由,实则只是一头困兽罢了。李嗣不会巫术,终究没能预料到其子一生只能空怀一身才情,任凭满山的紫芝,霸占了他的视线。
或许,这正是生命的迷人之处,因不知晓真相,便满怀欣喜地翻过一个个山头,企图摘到熟透的果子。待尘埃落定,水落石出,谜底揭晓后,也将是生命收场时。纵然采撷到的是沉甸甸、空落落的绝望,毕竟人们已经奔跑了一生。这便是所谓的收获吧。李氏一族也算得上贵族后裔。其与大唐开国皇帝李渊同宗,皆为西汉将军李广、西凉武昭王李嵩之后,流着皇室宗亲的血液。然而,这贵族的身份,似乎并未给李家带来光耀门楣的资本,反倒是跌宕起伏的波折,不间断地压到了家族头上,让本就敏感多思的李商隐有了没落贵族式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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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一场安史之乱,让大唐帝国的光芒渐渐隐去。一幕大戏唱到曲终,高潮留给盛唐,结局却是悲情。浮靡的晚唐,斑驳得像一匹黯旧的织锦,席卷过来,带着湿重的气息,凉意直逼人心底。末世,就连繁华也虚空得令人无措,那一片寂寥如黑云压顶,没有人能够逃避。
盛世过后,李唐王朝已气若游丝。
然后,他来了。
如一颗星,以幽深窈渺的辉光映亮了那片漆黑的夜空,让晚唐的忧伤谢幕有了几分绮丽的色调。
那颗星,如此忧郁而多情,他的名字叫李商隐。
人都道他是晚唐最后一个情种,一生缱绻在情爱思慕的情绪里。殊不知,他亦是满怀抱负与情怀的儒家少年,为家国天下积极奔走。
只是,大唐帝国日薄西山,江河日下,一心想以凌云寸心逐风波于万里的他,拯危济世的梦想已没有能够施展的舞台。他在晚唐的长烟落日中踟蹰前行,一路磨难,一路浮沉,一路黯然。曲陌参差,流莺飘荡,误陷党争,怀才不遇,漂泊无依,夙心无期,渐渐被这繁芜错杂的人生无常所湮没。终于,他还是躲不过命运,躲不过那个伤痕累累、垂垂将死的时代。
于是,至苦之情,郁结于心,发为诗句,凝练出一篇篇绝世华章。一句“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写尽了他的梦想,一句“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写尽了他的命运。
大厦将倾的晚唐,湮灭了一位耿介的政客,却造就了一代多情的诗才。
那些繁华流走的光阴,那些灯影飘摇的岁月,那些朦胧伤感的情怀,细碎散开,在凄迷哀婉的诗文里结成一个个梦境,扑朔迷离,唯美动人,闪着温润如玉的光泽,照亮人们柔软的心。就像昨夜星辰时绕柱而升的袅袅烟波,巴山夜雨后西窗烛下的翩翩彩蝶,他用绮丽的音律,婉约的意象,慨叹着一生的悲凉。
多情者本就容易自伤,何况还欲于无情的世界寻觅情之归所,而终于无处堪用其情,便只觉世界辜负了自己。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然而,即便见过善变的嘴脸,听过浮夸的宣言,受过不公的冷遇,世界在他笔下依然那么美,永远用不完的真心真意。需要多痴情,才能在历经那么多残酷后,仍坚信良善不只是空话,幸福不只是梦想。这坚信,是对世界最大的善意。
这世界当真辜负了他。
漫天风雨的黄叶下,冷雨敲窗,金烬销暗。屋里,一支红烛无声燃着,烛油淋漓淌下,淌满了古铜烛台的暗青色碟子。那昏黄如豆的烛光,似一朵红心白瓣的梨花,悠悠在他眼前绽放。他颤抖着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这五十弦柱的年华,仿佛玉生的烟,影色变幻,无可捉摸,明明可以清楚看见,却只能任由它散去。终于泪落湿枕,过往的追忆忽然间支离破碎。
徒叹,惘然。
他是晚唐最后一个情种,一生缱绻在情爱的情绪里;他亦是满怀抱负的儒家少年,为家国天下积极奔走。大厦将倾的时代,湮灭了一位耿介的政客,造就了一代多情的诗才。
本书为谭慧著的《你是锦瑟我为流年(李商隐诗传典藏版)》。
李商隐的诗歌是唐诗里的一朵奇葩,其构思新奇,风格婉约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和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优美动人,立意深远,成为几千年来人们不断咀嚼回味揣测的名篇。
谭慧著的《你是锦瑟我为流年(李商隐诗传典藏版)》结合李商隐的经历,对其诗进行了情感化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