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爷得忍住提问的欲望。安里寇坐过那辆火车吗?穿过隧道需要多少时间?隧道末端的光线是什么样的?其他人没什么举动,只有父亲朝他眨了眨眼。太爷爷暂时忘记了马蹄的韵律,瞪大眼睛想着圣哥达隧道。而他自己宛如一颗彗星,飞速穿过那个没有尽头的漆黑的空间。
村子里,玛利亚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她想逃离这座屋子,去草地里躺着,可是农民把草都割了。她的胸部有点疼,发现街上的男人都在看自己,目光似乎黏在了她身上。在家里,她经常托着胸部,一托就是几个小时。除了胸部,臀部也长大了,也疼得厉害。渐渐地,她变成了一个女人,需要一个男人,一个能“托住”自己的男人。
两匹黑色的马儿拉着马车开始登山,山路很长,很颠簸,太爷爷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哪里,不过从大伙儿的情绪来看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安里寇卷起白色的袖子,其他人也跟着把袖子卷起来。大伙儿拿起工具、铁锹和铲子,一个个都坐得笔直。
马车在一段铁路旁边停了下来,一列火车停在轨道上,总共八节车厢,巨大的推拉门全都敞开着。太爷爷跳下马车,看了看四周,这是两座山岭之间,太阳没了踪影,肯定得等到下午才会出现在斜坡上。远处白雪皑皑,至少有半米厚。雪层下面隐藏着流水,一直流向山涧。大伙儿走进那冰冷的水里,水漫到了膝盖,直到刺得骨头生疼才停下,说是对血液循环有好处。
计划是把融化的积雪装进车厢里。太爷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所有人都拿起铁锹,铲了下去,白雪飞向了铁道,就跟农夫裹草堆似的。一大块一大块的雪都脏兮兮的,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
太爷爷时不时撑在铁锹扶手上,看着同行的人。只见钉子工匠大汗淋漓,浑身都冒着热气。雾气从他的光膀子上升腾起来,健壮的肌肉闪闪发光,其他人也都被雾气包围着。太爷爷不敢动,生怕惊动眼前的场景:劳作的人用漆黑的双手在皑皑的白雪中忙碌,还有那越填越满的车厢。太爷爷担心只要自己一动,眼前的一切就会全部消失,宛如一个戛然而止的梦。
安里寇叫起太爷爷的名字来,问他是不是在想女孩子。其他人听了大笑起来,父亲也笑了。
两个小时后,休息的时间到了。三节车厢已经装满了,推拉门也已经拉上。大伙儿在一棵被砍倒的冷杉树干上休息,一个水袋传来传去。太爷爷不渴,他已经在雪地里挖了好几铲子,每次都捧起满满一手心雪,塞进嘴里。每一次他的手指都会因为寒冷而一连颤抖好几分钟。
太爷爷提问的声音很小,没人注意到他在说话。当他大声重复刚才说的“为什么大家都忙着把雪装进车厢里”时,大伙儿都瞪大眼睛看向他。太爷爷当时还很年轻,好奇心很强,也不仅仅局限于对普通事物的好奇。 P1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