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河,仿佛特意要给平坦的草原多添条曲线似的,在快到小镇的地方拐了个弯,然后穿过一条长满低矮树丛的深谷,从小镇的东面蜿蜒而去。小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875年的春天,自耕农们在这里建起了第一个小棚屋,这之后,人们在这条河的两岸陆陆续续盖起了房子,已经有一千多户人家定居在这里。
打眼看去,小镇的房子大部分都盖得规规矩矩:高而凸起的屋檐,前院儿是草坪,后院儿是花园;街道的命名明显来自于萨斯喀彻温大草原赋予的灵感,比如说野牛街、黑脚路。水泥马路从主街第一街延伸到野牛大街,在野牛大街和第六街的交界处,是个被人们称为“麦格塔拐角”的地方。也是从“麦格塔拐角”这里,一条大路直通草原。
俄罗斯杨树在第六街上站成两排。街道两边的草坪上,洒水器水珠四溅,阳光下熠熠地闪着碎光。康奈尔家坐落在第六街上,从麦格塔拐角往南数第五个房子便是,房子左边低矮的白色农庄衬托出这座三层小楼的高大,弗吉尼亚爬藤几乎遮住了那座房子的大半个阳台。通向房门的台阶两旁种着金银花和蔷薇。一辆蓝色的婴儿小推车和一辆儿童三轮车停在院子的小径中间。
布莱恩是那辆儿童三轮车的主人。他是康奈尔杰拉德和康奈尔麦琪的儿子。麦琪是托萨镇麦马里家的姑娘,婚后随了夫家的姓氏——康奈尔。那个婴儿车曾经也属于布莱恩,不过现在给了弟弟鲍比。
四岁的小布莱恩正呆呆地坐在靠窗户的一张桌子底下。他把自己当成了黝黑洞穴里的一只蚂蚁。布莱恩认为蚂蚁看啥都是小小绿绿的。这一点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他恼火爸爸妈妈外婆把大部分的时间放在弟弟身上,他们用毯子给弟弟搭了一个小帐篷,可谁都没主动问问布莱恩想不想也要一个!好了,不想了!不去想那些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了!他现在是一只蚂蚁,还是一只超级聪明的蚂蚁!一只聪明的蚂蚁是不需要别人和他一起玩儿的!不过下次在家里碰到斯瓦瑞医生,他还是想问问医生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玩。
爸爸妈妈给弟弟做了个帐篷,还把帐篷里弄得都是雾气。可他们从来想不到给布莱恩也做一个。小男孩儿下定决心再也不去求谁和自己玩了,好像他是个可怜虫儿似的!
他要骑在他的小玩具马上,然后让哈里斯警察来追。他的小马跑得很快,哈里斯肯定追不上!还有,布莱恩会给他的小马喝可乐,这样小马就会跑得更快!小马用牙齿咬开可乐瓶子,冒着气泡儿的可乐水从它嘴巴里一直流到肚子里,让它的身体变轻,跑得更快!
“布莱恩!”一声吆喝打断了布莱恩的遐想。
是外婆站在布莱恩面前。一圈天鹅绒做的领子紧紧地箍着外婆的“火鸡脖子”。她的眼镜片闪闪发光,手里也没有可乐瓶子。
“我告诉过你了,到外面玩去!” 布莱恩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在外婆面前站好。他的个头只能够到外婆的手那里。外婆的手指关节粗大,手背上长着好多斑,薄薄的皮肤下面露出歪歪扭扭的青筋。每次吃完晚饭,外婆的肚子就像唱歌似的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搞得布莱恩每次都得发誓说自己再也不想听到外婆的肚子叫了。
“不要让我和你说第二遍!”外婆总是用这样的语气和布莱恩说话。她长着一张镰刀形状的嘴唇,说话时嘴唇两边耷拉着的脸颊微微颤抖。外婆的身上总有一股奎宁水又好像烂苹果的味道。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深深凹了下去,一副说一不二的样子,布莱恩不敢违抗外婆的命令。P4-5
威廉姆·米切尔(1914-1918),1914年出生于加拿大的萨斯喀彻温省,加拿大有名作家,戏剧创作家及播音主持人,被誉为“加拿大的马克吐温”。出版过9部小说,其中不乏家喻户晓的作品。《谁见过那风》一书是作者的成名作,曾在加拿大销售了近百万册,被视为加拿大经典小说之一。就写作成就的全面性来说,还没有一位加拿大作家可以与他媲美.。而在加拿大的文学目前他更被盛赞为描写萨省草原具代表性的作家。
在2010年温哥华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开幕式上,加拿大有名演员Donald Sutherland引用并朗读了本书很后一章中的部分句子。
这本书的翻译还要追溯到2015年初,那时我刚刚结束了在安省小镇上的工作回到多伦多。因为待业在家,所以有了闲工夫,没事儿就去图书馆溜达溜达。有一天我在“名人名书”的那排架子上随便抽了几本书来看,其中就有这本,虽然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本书的名字,但是随手翻了几页就觉得字里行间写得很美。这本书吸引我站在那里读了好一会儿,读着读着我就冒出一个念头来:也许我也可以把它翻译得很美呢!像里面的英文文字一样美!在这之前我对文学翻译一无所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事类似的工作。冒出这个想法可能只是出于好奇,为了打发时间也不一定。就这样,定神坐下来翻了几页后,我竟然越翻越喜欢,简直有点爱不释手了,好像我自己就是那个叫布莱恩的小男孩儿,置身于那一片广袤无际的草原之上,风掠过万物,意境盎然。过后想想我之所以钟情于这本书也不奇怪:我出身成长于内蒙古沙漠腹地的一个小镇。现在常常出现于媒体报道中的沙尘暴,我打小就见识过它的厉害,每次风暴来临的时候我就像书里的小男孩儿布莱恩一样,躲在被窝里担心是不是一个可怕的黑风怪要落在我家的院子里了,遮天盖地的狂风怒吼着,像只可怕的大蝙蝠,巨大的翅膀兜起黄豆大小的沙子,毫不留情地打在窗子上。也许正因为我的童年生活缺少绿色,所以我对外面的世界格外向往。可是,我的童年生活并不只有对令人恐惧的黑风暴的回忆。我见过草原!体会过站在草原上扑面而来的微风带给你的惬意感觉。那是我六岁左右,就要上小学的前几个月,妈妈带着我和弟弟一起跟着姥姥回到了我们祖上的老家——辉腾锡勒草原。大草原好美啊!六岁可能是一个孩子刚刚能完整清晰地记住一段经历的年纪,而就在这时候,我幸运地来到了草原,并且在那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直到一年级要开学了才回到那个沙漠小镇。那一段在草原上的生活就这样一直留在了我的脑海里,从来没有消失。我想原因不外乎是:它真美呀!
每次我走在草丛里就像是在森林中行进(因为那时年纪小个头矮吧!所以很多草丛比我要高一头还多),它可不是阴气森森的森林,它是柔软的森林!柔和明媚的森林!它是那么广袤,也是那么温和……风在这森林中穿行,拂过我稚嫩的圆鼓鼓的小脸……大雨后我们便出去采蘑菇,那些蘑菇总是一个大家族似的聚成一堆儿,占满了一个“草包”,我和小姨兴奋地喊着叫着,挖着那些白白的可爱的让人恨不能亲一口的大蘑菇们。还有那些给鸟妈妈藏在草丛里的小鸟,它们长着湿润的薄薄的小嘴,用黑豆豆一样的眼睛无辜地瞪着我,我好想摸摸它们,可胆子又小……后来我们抓到一只小鸟给它放进一个只剩了外壳的空暖瓶里,可是第二天早晨起来,小鸟连根羽毛也没留下就不见了,不知是让老猫抓走了,还是它的同伴把它救了出去。如果换了现在的我,是万万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而且也不允许小孩子去做!大草原太美了,它里面的每一个生命,每一根青草都蕴含着生命的柔美和脆弱,我们是不可以肆意践踏的。
好了,再回到这本书吧!就这样,之后的若干星期内,我每天一大早就去图书馆翻译这本书,这么做只是为了品味里面的英文和我的文字,其他什么也不想。直到有一天,一个念头又浮了出来:既然这本书从来没有中译本,我何不把它翻译出来再出版呢?可是念头一出来,烦恼也就来了:我行吗?版权问题怎么解决,作者已经去世了,谁是版权人?这本书真的没有出版过中译本吗?还是有人也正在翻着呢……我开始心慌意乱,自私的念头按下去又浮出来:这本书千万不要让别人翻了去!我要翻这本书!可是我从来没有翻译过一本书啊!我对如何出版译书一无所知,而且人又在多伦多,怎么办?怎么办?一系列的东西都来了!终于,我丢开头脑里的杂念,迈出了第一步:我找到其中的一位版权人,也就是作者w.0.Mitchell的儿子()rm Mitchell先生,和他提出我的想法,他很肯定地告诉我,这书有其他语种的译本,但是从来没有中译本,他很高兴我愿意尝试去翻译这本书,并且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这下好了,我一鼓作气翻译完前六章,整理出来发给0瑚Mitchell先生,他随即把这些样章发给他的一个身居台湾的好友,请那人帮着审阅一下文字,过了几天,O瑚Mitchell先生回复我:说同意由我来翻译这本书并且找出版社出版。
太好了!接下来我让自己全力以赴投入到这本书的翻译工作中去,可是维持了两三个月后,翻了一半的书稿又被搁在一旁,原因是我找到了一份专业工作,要重新上班。2016年初我回到国内,找到家乡的内蒙古人民出版社,这件事才算是又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同意出版。所以就有了今天的这篇译后记。
另外还想哕嗦一句:人似乎年纪越大就越寻求一个身份的认同,特别是对像我这样有着十几年海外漂?白经历的人,寻找身份的认同似乎总是在心里隐隐作痛,挥之不去。所以有时候看到关于那些ABC的人群长大后对于自己身份感到疑惑的报道就更加理解。对我自己来说:妈妈是蒙古族,爸爸是汉族,我究竟是蒙古族还是汉族,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甚至还为此烦恼过,后来我想我还是蒙古族吧!因为蒙古族文化对我有着如此强烈的吸引力,那是一种浸在骨头里的东西,比如说长调响起,我的魂魄就像给勾起来似的,跟着那调子起起伏伏,心里那个宛转悠扬啊,难以用语言形容。雄鹰、骏马、白云、蓝天在我看来都是妙不可言的事情。还记得妈妈和我说过,因为她是“老三届”,所以初三毕业后就不得不下到牧区锻炼。她下乡时住到一位额吉的家里,常常是晚上要走好远好远的路去开会,批斗会也罢,学习会也罢,等到开完会,已是晨曦微露,迷迷糊糊跟着额吉跋涉在回家的路上,妈妈闻到的是大草原上青草的味道。是的,青草的味道,平淡却沁人心脾的味道,它的清香只有那些喜爱草原的人才能心生欢喜,欲罢不能。我也喜欢草原上青草的味道,那是骨子里对草原爱之至深的人喜欢的味道。
值得一提的是,翻译这本书的过程也是自己情感起伏的过程,我一路跟着这个叫布莱恩的小男孩体会着草原上大自然的美妙:蓝色亚麻花儿、吱吱叫的地鼠、优雅的苍鹰、大眼睛的猫头鹰、草地云雀的欢叫声,大片的云朵以及光芒耀眼的太阳,每一处描写都让我感觉身临其境。书里的人物也是栩栩如生:心思细腻的布莱恩,狼崽子一般自由不羁的小舞儿,不招人喜欢的亚瑟,憨厚的弗比斯,严厉的外婆,温柔优雅的妈妈,温情脉脉的爸爸以及脾气暴躁的叔叔还有杜拜校长、汤普森老师、老彝儿、阿布、安妮、疯子萨姆等等人物。我想这其间的乐趣只有辛勤付出的译者和用心的读者可以有如此感同身受的体会。
这本小说书名直译为“谁见过那风”。说到风,特别是草原上的风,我很喜欢作家鲍尔吉·原野的一篇散文:《风》。文章的第一句就这样写道:如果世上有一双抚爱的手,那必是草原上透明的风。好利落的句子!一听就是草原儿女的调子。值得一提的是,本书作者先生在加拿大的萨斯喀彻温草原上出生成长,也是不折不扣的草原儿女,《谁见过那风》是一部和作者成长经历有关的“自传体”小说,此书之美之妙不仅在于作者文笔的优美,还在于书里有作者对草原和草原上生活的人们的一往情深。也正是因为书中处处可见的真实情感和诗意如画的文字,让这本书成为加拿大经典小说之一。因为此书,w.0.Mitchell先生曾经被誉为“最受加拿大人热爱的作家”。加拿大一位著名演员曾在2010年冬季奥运会的开幕式上,引用并朗读了此书最后一章中的部分句子,由此可见这本书在加拿大人心里的地位。
哕里哕唆一大堆,把最重要的留在后面,那就是感谢:感谢我亲爱的爸爸妈妈给予我的爱,特别是感谢我的蒙古族妈妈,在我的生命中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爱。其次,感谢生我养我的家乡——内蒙古,这片广袤的土地让我对草原有了更深的理解和向往!特别要感谢这本书的版权人之一先生的大力支持,无论是对书中文字的理解还是对其父亲也就是本书原作者的介绍方面他都一直给予信任和帮助!还要感谢内蒙古人民出版社的领导和编辑,我想他们也和我一样,对草原有着深厚的感情!
该说的都说了,是为这本书的译后记。最后请允许我以英国女诗人克里斯蒂娜·罗塞蒂和本书同名的一首诗结尾:
谁见过那风
不是你也不是我
但当枝叶轻舞飞扬时
那是风经过
谁见过那风
不是你也不是我 但当树梢微微低头时
那是风经过。
斯钦
2017年6月14日
威廉姆·米切尔斯钦著的《谁见过那风》是一本讲述一个小男孩的成长故事。小说以生活在加拿大萨斯喀春省的一个小镇上的男孩——布莱恩康奈尔的生活为轴心展开叙述。布菜恩是一个对周围的世界敏感,聪明的男孩子。书中叙述了从他四岁开始一直到十一岁成长期间所发生的故事和对草原生活的感悟。
从另外一个层面说,这本书也揭露了人性中黑暗的一面。小镇虽然远离城市喧嚣但绝非乐土。作者在书中也描写了另外一些人。
威廉姆·米切尔斯钦著的《谁见过那风》的过人之处不是在它的故事情节,而在于文字的优美,饱满的感情,赋予了本书无边的魅力,就像书中多次不惜笔墨描述的草原上的风,变幻万千,却让人感到亲切自然,和草原上的生物一样,富于生命力。相信这本书的出版会给国内的读者带去耳目一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