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二年四月,泰坦尼克号巨轮在北大西洋沉没。英国《帕尔摩报》对这起沉船悲剧作了连篇累牍的报道,据称所耗费的纸张平铺起来,能覆盖几英里的土地。其中有一篇题为《丢失的艺术珍品》的文章,文中谈到,船上有一本号称当时世界上最昂贵的书《鲁拜集》,不幸沉人海底。这本书上镶嵌着一千零五十颗宝石,是“史无前例的装帧艺术典范”。
那么,它是一本什么书呢?《鲁拜集》是十二世纪波斯诗人奥玛.海亚姆的一本诗集,Ruba'i在阿拉伯语中意思是“四”,这里是指两行一组的诗体。一八五九年英国人爱德华。菲兹杰拉德将其译成英文,并于此后不断添修,使这本书名声大噪,各种版本纷纷出笼。泰坦尼克号上那本《鲁拜集》,其底本是一八八四年美国波士顿霍顿.米福林公司出版的,对开本,伊莱休。维德绘画,只印一百部。当时伦敦萨瑟伦书店进了几本销售,被书籍装帧家弗朗西斯.桑格斯基见到,他决心以此为底本,装帧出一部世界上最豪华最富丽的书。在萨瑟伦书店高级职员约翰。斯特恩豪斯私自支持下,桑格斯基用两年时间完成了此事,分别在封面、封底、封二、封二和前后环衬上,实现了他超凡出尘的装帧设计:他们烫金用去了两千五百小时,拼接嵌入四千九百六十七块各种颜色的羊皮,烫有一百平方英尺的金叶脉络,镶嵌一千零五十颗各种宝石。此书首次展出时,标价一千英镑,立即引起轰动。
进一步的问题是,这本《鲁拜集》怎么会跑到泰坦尼克号上去呢?正是那次展览之后,一位叫魏斯的美国商人看中了此书,他愿意出八百英镑买下来;但萨瑟伦书店只肯降到九百英镑,结果生意未成。后来萨瑟伦书店认为美国人有钱,欲将此书运往美国展览,却因为征税等原因未能人关,又返回英国。无奈之下,英国佬又找到魏斯,同意以七百五十英镑将此书卖给他;魏斯得寸进尺,将价格压到六百五十英镑,结果还是不欢而散。没有办法.一九一二年三月二十九日,萨瑟伦书店拍卖此书,却赶上工人罢工,经济萧条,魏斯再次趁虚而人。最终以四百零五英镑竞拍得此书。原定四月六日将《鲁拜集》运往美国,因为罢工轮船停运,几经周折,四月十曰这本书登上泰坦尼克号。直到此时。英国还有人抗议,认为应该将这部独一无二的艺术品留在英国,但这都无法阻止厄运的降临,四天后轮船撞上一座冰山沉没,那本装在一个橡木盒子中的《鲁拜集》,也随之落人海底。《书籍装帧期刊》写道:“当代最豪华的书,与最豪华的邮轮一同沉没于汪洋之中,这也许是它最好的归宿。”
后来怎样了呢?四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泰坦尼克号出事十天后,《每日电讯》刊登了设计师桑格斯基所在公司的声明,希望得到委托,“再造一本这样的书”。但是七月一日,更大的不幸发生了。年仅三十七岁的桑格斯基为救一位落水妇女溺水身亡。从此这件事情偃旗息鼓。直到一九二四年,桑格斯基当初的合作者萨克利夫的侄子斯坦利.布雷进入公司学徒,他发现桑格斯基的设计图和烫金版,决心再做一部《鲁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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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晓群,男,1956年9月生,辽宁丹东人,沈阳师范大学数学系学士,吉林大学哲学硕士,有名出版人。1982年大学毕业后进入出版社,1993年全面主持辽宁教育出版社的工作。曾任辽宁教育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2003年担任辽宁出版集团副总经理。2009年7月担任海豚出版社社长。他提出“书香社会”的出版理念,主持策划了很多具有很高思想与学术价值的丛书,如“国学丛书”、“书趣文丛”、“新世纪万有文库”、“万象书坊”、“海豚书馆”等,从国外引进“探索书系”、“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系列图书”、《工商管理大百科全书》、《牛津少年儿童百科全书》等世界有名品牌图书。担任辽宁教育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时主持出版《新世纪万有文库》,全书着眼于文化的普及和传播,按常备、实用、耐读、易存的原则,在海内外各学科专家的指导下,将中外名著的珍善版本,精选收入文库。计划从1996年至2005年的十年中,每年出书百种,积累至千册。共分三个书系:传统文化书系,近世文化书系,外国文化书系。
这些天整理二。一五年文稿,大体有三部分文字:一是读二十五史五行志阅读笔记,为《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写专栏“五行占”。二是为《深圳商报》继续写专栏“我读故我在”,已近百篇。三是其他闲散文字,有报纸、杂志应时文章,有人物专论,有为朋友和自己著作写的前言、后记等,也有十余万字。
现在《五行占》与《我读故我在》两部书稿都已经整理好;而对于那些闲散文字,我整理时却发现,这部分内容最为有趣,其中许多故事让我难以忘怀。
其一是关于《鲁拜集》,我在二○一五年年初,出版英国人谢泼德著作《随泰坦尼克沉没的书之瑰宝》,此书专门介绍在泰坦尼克沉船上,有一本世界上最昂贵、最美的书《鲁拜集》,桑格斯基设计制作,它随着沉船落人海底。我为《鲁拜集》故事痴迷,一年中出版《伦敦的书店》《鲁拜集》笔记本和《鲁拜集》影印石刻版等书,还希望未来能出版《鲁拜集》更好的版本,最终把沉船中的那本《鲁拜集》复制出来。但是关于桑格斯基的《鲁拜集》,有一个不祥的传说,一直在我心头缭绕,那就是它会给人带来灾难。比如桑格斯基,他在泰坦尼克沉船不久,也因故溺水身亡,时年三十七岁;三十年后,继承者布雷再造出此书,又被德国人烧毁。所以当我动了复制《鲁拜集》的念头之初,就有知情的朋友劝我别做这件事情。需要说明,桑格斯基《鲁拜集》的制作难度有一个标志,即封面上的孔雀数量。一只孔雀是最低端的版本,三只孔雀是顶级作品,泰坦尼克号沉船中的那本即是。二。一五年,我复制了维德一只孔雀的版本,还用桑格斯基两只孔雀的线图,制作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笔记本。下一步,三只孔雀的《鲁拜集》,做还是不做呢?这是一个问题。
其二是关于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Bauman),他是波兰籍犹太人,一生著述六十余种,目前已经年近九十岁,依然笔耕不辍。去年我应朋友之邀,写了四篇相关文章:《鲍曼:文化的是与不是》《时尚:人类社会的永动机》《全球化:现代性追求的挽歌?》和《人口过剩:富人还是穷人?》。回顾这些内容,对照眼下世界大势,我经常为鲍曼的两个观点而惊叹,一个是预言,他说全球化移民和难民潮,最终必将摧毁人类所有的现代性追求。再一个是理想,他的夫人雅丽纳。鲍曼说,在内心中,鲍曼一直是一个社会主义者。但有人问鲍曼:“你从马克思那里得到了什么?”他回答:“我得到这样一个信仰,即人类的潜能是无限的,它永远不会得到完成。”
其三是这一年,我竟然为别人的著作写了十三篇序言,有周山、梁由之、冷冰川、王强、杨小洲、祝勇、王为松、孙德宏、丁宗皓、王志毅、张国际、眉睫和刘忆斯。年终搁笔,我声称差点累吐血。陆灏开玩笑说:“二。一五年出版界两件奇事:中华徐俊写书名,海豚晓群写序言。”
现在,我将这一年的闲散文字整理成册,起个什么名字呢?我问杨小洲:叫《花甲集》如何?他说太俗气。《杖乡集》语出《礼记》:“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他说太暮气。我问叫《人书俱老集》如何?语出唐代孙过庭《书谱》:“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他说太老气,还是叫《人书未老集》吧。我却很喜欢“人书俱老”一词,虽然这里的“书”是说书法,意思却是相通的。只是讲到“通会之际”,我却有些不敢当,显然这里的“老”不仅是说岁月,更是说人与书的日臻老到,它正是我一生追求的境界。
怎么办?颠来颠去,最终还是选择“杖乡”一词。人到六十岁,按照中国传统,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是一种解脱,是一件喜事。就人生旅途而言,“杖乡”只是一个心理定位,天下哪里有真正避世的桃源呢?“我老了”:昭告天下只是一种礼节,至于此后的活法如何,却是自己的事情了。
最后感谢沈昌文先生赐序,感谢杨小洲先生赐序。
晓群近几年写著颇丰,每岁皆有文字结集成书。按他自述此生作为意在远追王云五、近学沈昌文,也往往正话反说,跪着造反,纵横挥洒,绵里藏针。因此他的文章意到而笔未至,诡诘多变,珠胎暗结,兴致之余,叙述、描绘、阐释、辨析、凝重、抒情、油滑、轻佻,都作尝试,下笔千言,倚马可待。这需要大智慧,也需怀小诡计,是传统中磅礴风云起于温柔乡,意犹未尽,纸上明月。江都俞氏本为望族,家风传代,文气绵延,仰于斯,江南之才与关北霄汉集于身,是有出版与著述之成就。今晓群已入花甲,《礼记·王制》:“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九十者,天子欲有问焉,则就其室”,杖乡之年,此《杖乡集》结去年所写随笔,贺晓群寿。
俞晓群著的《杖乡集(精)》收录了著名出版人俞晓群2015年的随笔文章,讲述了关于书籍、阅读、出版,及出版人的种种故事,既有随着泰坦尼克号沉没的《鲁拜集》一书的奇幻经历,也有对于宋木文、王云五等出版前辈的敬仰和追思,对于因出版而结缘的友人的深情,更有对当下阅读和文化的关切和思考。作者以细腻晓畅的笔触为读者展现了一幅关于书与人的书香画卷和一位资深出版人的社会情怀。
《杖乡集》作者俞晓群从一位“爱书、懂书又做书”的资深出版人的视角,讲述了关于书籍和出版的种种故事,使读者能够一窥出版业中少为外人所知的书香画卷,而他对于阅读和当下文化的思考也展现了一名出版从业者的社会关怀。本书文笔细腻流畅,可以吸引对书籍、出版和书香文化感兴趣的读者,是一本值得一读的文化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