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情况较历史上任何时刻都更甚,控诉涉及道德评判,但逻辑关系却削弱了。我每月要为《片剂》(The Tablet,一份天主教月刊杂志)撰写一篇专栏,部分介绍我的独居生活。有一个月,我谈及有关职责冲突会产生的方式:准隐士竟然想要体谅朋友们的需求,这是何等的“仁慈慷慨”啊!大家可能会预见到,天主教读者对独居生活普遍持有的态度更多的是同情,因为其背后有如此漫长(且备受推崇)的传统。但我收到一些非常恶毒的回信,有一个作者与我素昧平生,但却肆无忌惮地写来长文,语气极尽刻薄,其中说道:
鉴于你显然不具备人类的自然情感,对他人态度勉强,因此如果你能退回到你那利己主义的自私的小世界中,对我们其余人可能会更好;不过你至少应该实话实说。
为什么选择独自生活就该受到如此的道德斥责,其原因尚不明确。乍一看,这一选择对许多人远远构不成冒犯,更遑论明目张胆的咄咄逼人。很难弄清楚,人们所作出的种种控诉到底意味何在,也许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举例来说,“悲哀”的控诉很难驳倒——倒不是因为事实如此,而在于其评判往往建立在一个假设前提下,即断言你内心深处其实很不快乐的人们深谙你的情感状态,其程度甚至远远超乎你本人。如果你回答“呃,其实不尽然;我过得很快乐”,这样的否定也会成为支撑他们观点的证据。最近有些人听到我悲惨的讲述,试图安慰我,我向他们保证,我确实很快乐,“那只是你自以为是”。但快乐是一种感受。我不是在认为——我是感觉如此。当然,我或许是生活在愚人的乐园,快乐与满足所筑起的大厦可能很快便会崩溃无留,但在那一时刻我要么是在撒谎,要么是在如实相告。就其本质而言,我的快乐不可能是我认为自己感觉到,而实际并没有觉察到的东西。那种情况下,无论我怎样回答,答案都会立即被矮化为学校操场上玩乐般的“有,没有;有,没有”口号声重复。
而针对疯狂或糟糕的控诉就更加可疑。
不过,在审视这些争论之前,首先应明确的是,多大程度上的独处在批评者们看来是“过分”呢。到什么程度后,我们会觉得某人会陷入危险的疯狂或邪恶的罪恶境地呢?有人喜欢一个人洗澡,有人脱离群体,前往只在涨潮之时才能抵达的杳无人迹的荒岛生活;有人打电话告诉朋友,他们将缺席今晚的小组聚会,因为他们今晚想过二人世界,有人则取消了接下来四个月的社交活动,只为独自待着,上述情况之间明显存在差别。年龄和境遇都是,或者说可能是影响因素,同样也包括人们在独处时的不同习惯:一个少年在卧室窝了四个月之久,一个成人决定假期独自走完整条平宁步道,两者情况并不相同。如果你在写作伟大著作,或者完成某项壮举,我们更多地会感到钦佩,而非苛求你的“勇敢”和“献身”。2005年当埃伦·麦克阿瑟打破单人帆船环游世界纪录之时,我们大多数人不会觉得她悲哀、疯狂或是糟糕,尽管此举意味着要独处整整71天14小时18分钟又33秒。
虽然并没有具体统计,但在我印象中,人们并不介意那些时不时独处一下子的人——尤其是当他们在其余时间都很热爱社交的情况下——或是为了某个与众不同而又饶有趣味的目的的人;困扰我们的似乎是这样一些人,他们将孤独当作他们生活或理想幸福的重要组成部分。
P26-28
阿兰·德波顿,英伦才子型作家,1969年出生于瑞士苏黎世,毕业于剑桥大学,现住伦敦。著有小说《爱情笔记》《爱上浪漫》《亲吻与述说》,以及散文《拥抱逝水年华》《哲学的慰藉》《旅行的艺术》《身份的焦虑》《无聊的魅力》《幸福的建筑》《工作颂歌》《机场里的小旅行》《写给无神论者》《新闻的躁动》等。他的作品已被译成二十几种语言。
萨拉·梅特兰(Sara Maitland),英国作家,出生于1950年,曾入读牛津大学,现居苏格兰的加洛韦。著有大量虚构作品,如荣获毛姆文学奖的《耶路撒冷的女儿》(Daughter of Jerusalem);数本非虚构作品,其中《寂静之书》(A Book of Sliene)一度引发英国“寂静生活”的讨论热潮!
你正要阅读的这本书将告诉你如何独处,至少宣称如此。
为什么?
独处再简单不过;用不着特地读书啊。这里有些建议:
进浴室;锁上门,洗个澡。这是独处。
钻进汽车,开起来到处转转(或者漫步,慢跑,骑行,甚至游泳)。这是独处。
午夜时分一个人醒来(睡觉时,你当然是完全绝对的孤身一人,即便是和别人同睡一张床,不过你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先暂且忽略);不要开灯;只在黑暗中坐着。这是独处。
现在稍稍推进一些。考虑一下独自去做某件一般会和别人结伴而行的事——去看场电影,或者去餐厅用餐,去乡下走走,甚至是出国度假。策划一下;运作并不难。你知道该怎么做这些的。届时你将会独处。
那么问题何在?你为什么会读这本书?
我当然不知道答案。至少不知道你的原因。但我可能想象出一些可能的动机:
出千某个原因,无论好坏,其中以丧亲最为惨痛,你平素的不孤独状态被打破;必须得应对突如其来的孤独,你自信不足,锲而不舍地探索可行的选择。你即将成为一个迅速增长族群中的一员——在英国,独居家庭在整个社会的比重已从1961年的12%上升到2011年的近30%。
某些你自认为很了解的人越来越多地选择独处——他们会独自去做某件事而将你排除在外,无论是暂时之举抑或长期持续;你不能当真吃醋,因为所有人都被排除在外;你有点担心他们;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古怪行事,他们怎么应付得来。你想要理解。
你想完成某件事——某件于你而言很重要的事。这很有可能是一次创作。但你却发现很难集中精力;接二连三的干扰,来自他人的要求,自身的忙碌和好交际的个性,无休止的联络、碰面、谈话,集中注意力成为不可能的任务。你意识到,除非独处,不然就不可能集中精力,但你又不确定独处是否就能成事。
你想完成某件事——某件于你而言很重要,并且基于其本质就必须独自完成的事(单人航海,独自登山,隐居,这只是三个常见案例,但并不仅限于此)。独处于你而言次要却必不可少,因此你想得到一次概要陈述。我想这样的情况相当少;绝大多数真正想要做这种事的人,在投入项目之前,一般都曾经历过一定程度的独处,并且能坦然面对。
你已经不快地意识到,自己不是太喜欢与人共处的人;但又感觉莫名其妙地沉溺其中,情况不可能改变;无论陷入怎样的穷困状态,如何令人不满,多么缺乏价值和意义,但只要和人有交往,就总比毫无联系要好;总比孑然一身要好。但你并不确定。只要提起这个话题,你就担心得到否定的回应。
你对环保的热情越来越高,对大自然的爱与日俱增。你想摆脱,而且日益希望独自离开。你不确定为什么这一新的爱好似乎要将你与社会隔离开来,想要找出原因。
……
也有些情绪不那么激烈的时刻——同某人一起去骑行之时,你通常保持寂静,但显然并不孤单;你自顾自唱歌,或是带上狗出门独自散步,你虽孤单却并不寂静。
我最爱的童话故事之一是《六只天鹅》,女主角为了解救被施了魔法变成天鹅的哥哥们,发誓七年不讲话(同时还得用水马齿草为每个哥哥缝一件衬衫)。劳作的前半程女孩独自完成——她孤身待在密林深处,坐在一个树枝上缝纫。后来一位国王骑马经过,爱上了女孩,将她迎娶回宫。他们一起生下三个孩子,但女孩仍然不能说话。大祸临头,但她仍然恪守诺言,直至她因为拒绝讲话而被宣判为女巫,被绑上火刑柱即将被烧死,此时正是七年承诺完成之时;哥哥们解除咒语获得自由前来营救她。女主角经历了两项试炼——其一是离群索居,其二则形成鲜明而巨大的反差,那就是要置身于高度社会化的背景之下——但两种情况下,她都是寂静的。
这两种寂静显然并不相同。但我仍然迷惑,仍然难以将二者区分。因此,写完有关寂静的书后,我想着要写一本有关孤独的书。就是这样。写作这本书是因为,我认为围绕着孤独有一个严重的社会和心理问题,我们需要注意。写作这本书是因为,我想缓和人们的恐惧,然后帮助他们主动地享受独处的时光。但写作这本书的更主要原因还在于,我喜欢写书,喜欢独处。对我来说,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进入21世纪,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或者已经陷入独居、独处状态。萨拉·梅特兰著的《独处的艺术》将一种全新的生活哲学融入生动俏皮的语言,通过探讨独处与孤独的区别和界限,来启迪人们如何在21世纪积极乐观地独处,探索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可能。
假如你的生活正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感打破,而你却不知所措;假如某些你自认为很了解的人越来越多地选择独处,或是去做某件事时将你排除在外,你正因此困惑不解;假如你因被周围的人频频打扰而很难集中精力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却又找不到解决之道……不妨打开本书,也许你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生活学校”致力于探索生活中的重大问题:如何找到能实现个人抱负的工作?我们是否能谅解自己的过去?为什么人际关系如此难以掌控?我们是否能够改变世界,又是否应该?生活学校总部设在伦敦,全球各地皆有办公室,提供课程、治疗、书籍和其他工具,以帮助创造令人更满足的生活。我们并非了解所有的答案,但将指引你涉猎各人文学科——包括哲学、文学、心理学、视觉艺术——了解各种观点,必定会带来激励、鼓舞、滋养和安慰。进入二十一世纪,越来越多多的人喜欢或者陷入独居、独处状态,萨拉·梅特兰著的《独处的艺术》将生活哲学融入生动俏皮的语言,通过探讨独处与孤独的区别与界限, 来启迪人们如何在二十一世纪积极乐观地独处,而不是进入糟糕的孤独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