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中的冰凌花
韩秀媛
谨以此文怀念黑龙江省第七届“我最喜爱的十大人民警察”张国森及那些远去的老警们。
——题记
周末,春寒料峭中,第一场春雨渐淅沥沥地飘起来。一支奠名伤感的调子缓缓地奏响了春的序曲。老警,天空也在为你流泪吗?
跟随着户外徒步群,我要穿越小兴安岭的一支山脉。我知道,那里是你的家乡,是生你养你60年的故土。我要踏一踏你曾走过的土地。十几公里的路途不算遥远,我却万分疲惫,也许是揣了一份哀思吧。一路上,我催促自己,跟紧一些,再快一些。老警,请等等我。
到达山顶时,刚好9点。我知道,在绥棱县城举行的告别仪式已经开始。我仿佛听到悲痛的哀乐。老警,你静静地躺在百花丛中,身上是那件深蓝色的警服,头上戴着大檐帽,鲜红的党旗覆盖在你的身上。你轻合双目,眉头和皱纹都舒展开来,你在鲜花丛中微微笑着。如果没有亲人纷飞的眼泪,没有战友和群众低声的啜泣,你恬静而安详的样子会让人觉得,你没有离去,也不曾走远。你只是累了,想要歇一歇脚,小睡上一会儿,睡醒后。你会精神抖擞地下片走访,和老百姓唠家长里短,和他们谈笑风生。
可是这一次,老警,你该把操劳和牵挂都放下了。难道你不觉得,37年,你肩头扛的担子太沉重吗?
老警,你不认识我,我却很早就关注你了。那年,在市局春节联欢晚会上,我被那首优美的《大山之子》吸引了。以你为原型的诗歌将我的眼眶打湿。你被那里的老百姓喻为大树、森林,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阴凉。“有事找老张”已经成为山里人的口头禅。
你不但是优秀民警,更是不折不扣的硬汉。打击防范,破案追踪,调解纠纷,哪一样你都是行家里手。我知道,你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病痛已经折磨你多年,你咬牙挺着。腰椎已经坏死一节,还患有类风湿,心脏也不好,这都是你经年累月的操劳所致啊!
你勇敢坚韧,凡事冲在前面。那年,前丰村仓库被盗案的嫌疑人跳进十几米深的水井里,寻了短见。为了救他,你将麻绳缠在身上,战友在井口拽着你,而你,手和牙齿并用,生生地将那人从水井中拉出。而你的身上被勒得伤痕累累,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星期。为了侦破多家农户年货被盗案,数九寒天,你骑着自行车往返36公里,连续20多天在黑暗与寒风中蹲守,直至把嫌疑人缉拿归案。
你不谋私利,不徇私情。处理案件时,即使你的岳父和同学,你也没有网开一面。你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天。1999年,县局提拔你到另一个乡镇当所长,你舍不得四海店的老百姓,在群众的簇拥和欢呼中,你留了下来。几年前,你说自己岁数大了,硬生生地将派出所教导员的岗位让给了年轻人。你卸任了,可是工作却更多了,你把山里人的苦和甜全都装在心里,满满的,不愿放下。
这么多年,你的生活不宽裕,一直过着清贫的日子,却从未向组织上提出一条要求。老伴患脑瘤,用东挪西借的钱做完手术后,连复诊的钱都没有。2007年冬,村民刘佩林家房子被烧得落了架,你把家里的被褥、衣服、大米、豆油给刘家送去,家里只剩一套被褥。村民张长军打松子时摔成瘫痪,你从自家不多的年货中分出一半送给张家。你就是这样热心无私的人,哪一个人照顾不到,哪一起案件处理不好,你都会感到愧疚和遗憾。你把苦和累藏在心里,总是把微笑挂在脸上。
老警,你已经不年轻了。你咧嘴一笑,瘦削的脸上便叠起皱纹。皱纹里不仅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更蕴含着许多动人的故事。所以,老警,我曾想在春花烂漫时节,约几名作家、书画家和摄影家到四海店采风,把你写进我的散文里。和你聊聊家常,听你讲讲办过的案子、帮助过的人。到你管辖的村子走一走,看看绿油油的田野,摸一摸锄把,和晒得黝黑的村民聊聊天,听他们热络地讲讲你的事儿。再去你家,探望你患病的老伴和你可爱的孙子。坐在热炕头上,尝尝山泉水煮的米饭和你炒的山野菜。最好,你能领我们上山转转,看看你栽的红松树、小白杨,教我认识哪朵花是达子花,哪根藤是野山椒。可是,一切都成了无法实现的美好愿望。站在山岗上翘首企盼,血一样火红的杜鹃花快要凋谢了,它们再也迎不来那个微驼的身影了。
我站在山顶,捧起一抔黑土,将它扬撒。老警,这里没有鲜花,我只能以这种方式与你告别,为你祭奠。我向着远方莽莽的林海和山脚下的村子呼喊:我来晚了!山谷空寂肃穆,回荡着我的声音,随着春天的风儿,飘向更远的地方。老警,你听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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