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千年之交带来许多千年难遇的话题,最宏观的莫过于宇宙中九大行星的十字排列。关于灭绝的猜想一直是人类一个永恒的恐惧,连最无畏的人也免不了偶尔思索一下世界的末日和死亡的七月,预言中的灭顶之灾使杞人忧天成了世纪末很常见的心情。但若不是对吴长天的采访,也许林星至今也不知道,在中国的整个文化中,发达最早的,其实就是天文。古人划分的三垣二十八宿,与现代天文学的经纬度,在概念上已极类似。
不过中国人眼中的天体,一向与人间的神话相连,自始至终带着拟人化的色彩。如果按照吴长天的说法,中国的人伦,反过来也引申了星辰之间的关系,大到国家,小到部族,再小到家庭,都要围绕一个中心,一个领袖,一个具体的个人,如群星之于北斗。领袖岿然不动,只需发号施令,众人便会随了他的方向,斗转星移。这个自然宇宙的规律已经万古不变,难道两千年最后的一个盛夏七月,真会飞来某颗触犯天条的流星,让整个人类生死不明?
如果说银河系里将要发生的异动,对于自然规律来说是一种偶然的话,那么此时林星眼前的这位吴长天,对于拥有十八万员工,八十万万资产的著名的长天企业集团来说,依旧是一个必然稳定的中心。从他这间宽大的办公室里打出的每一个电话,发出的每一道指令,都将有效地运转起成千上万的人力和成千上万的资金,如同一个神秘的三军枢纽,让林星甫一涉足便禁不住肃然起敬。
这间办公室是一个装有落地玻璃隔断的巨大的套间,外屋的电话声此起彼伏,有一个看上去极为精干的秘书班子在应付着这些声音,那激动人心的嘈杂只是在大玻璃门偶然开启、有人走进来时才能传到里间。里间则摆放了巨型的写字台和宽大的皮沙发,还有水晶般晶莹明亮的玻璃书柜,以及镶满雪白大理石的卫生间。林星独自坐在长形沙发的一角,不免有几分渺小的感觉,而吴长天则被人伺候着,在卫生间进进出出,行色匆匆地梳头、打领带,同时回答她的提问。
这是林星第一次坐在这么气派和贵重的沙发上,以至于她不得不随时注意着自己的姿势。
她和她的杂志社,大概都想不到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一次单独采访,就如此轻而易举地打进了长天集团总裁的办公室。这当然得益于她的自信,她的自信来自于她有一张不仅青春而且相当耐看的脸。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因果关系,在大学里搞实习采访时她不止一次运用过自己的这个条件,无往不胜。今天她自报家门不速而来,从这幢大楼的门卫开始,过五关斩六将地一路往里闯,终于踏进了这道高深莫测的门槛。当外间的那几位秘书在简单盘问之后正要把林星“请”出去的瞬间,他出来了。
他很专注地在她脸上看了一眼,叫住了秘书。 他说:“我只有五分钟。”
她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于是,她就进入了这个泰坦尼克式的巨型企业的心脏。那一组美式的大皮沙发上,有了她一个短暂的位置。
她本来是打算对整个儿长天企业集团做一次系列的采访,搞出一个全面反映长天集团创业发展过程的调查报告,以折射出中国改革开放二十年的时代变迁。题材已经报到社里,尚未得到支持与否的答复。也许在那些老资格记者的心目中,她报出的这个计划使她一下子成了一个好大喜功的典型,这一点从室主任的表情上,已经可以看出一二。正是这个表情,才激将着她今天单枪匹马跑到长天集团北京分部的大楼里来撞一个运气。能见到这位靠五千元起家终成巨富的传奇人物,对林星来说,其实是个意外。
尽管吴长天答应给她的时间只有区区的五分钟,但他进了里屋却没有半分钟空闲。不断有秘书进来让他接听一些电话、请他批文件、帮他穿衣服、告诉他车已备好……林星在一边静静地观察,从报纸上她知道吴长天今年刚满五十周岁,但此时的疲惫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也许她这种二十岁出头的小孩子是容易把中年人看老的。
她坐在沙发上,并不急着插进去提问,直到吴长天在忙碌的间隙用目光示意,她才把一个临时确定的题目拿出来。
“吴总,我很想知道,一个企业的领导者,比如说您,人们应该怎样描述您在企业中所处的位置呢?”
吴长天一边签着文件、打着领带,一边稳健地答道:“你知道北斗七星吗?就在现代天文学所指的大小熊星座一带。我们的老祖宗把北斗七星当作指引方向的坐标,因为它们的方向最稳定,光芒最闪耀。企业的领导者就应该是北斗,他的光芒应该能够笼罩他的部属,把他们聚拢在自己的周围。”
“请问什么是一个企业家的光芒呢?”林星问。
“你这算第二个问题了吧?”吴长天以问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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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岩,知名作家、编剧、企业家、不错经济师、收藏家、设计师。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主要从事小说、散文以及剧本创作。代表作:长篇小说《便衣警察》《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永不瞑目》《你的生命如此多情》《平淡生活》《河流如血》《五星大饭店》《舞者》《定制披露》《长安盗》等,以及中篇小说集《死于青春》《海岩文集》(十二卷)《海岩电视小说书系》(十二卷)《我笔下的七宗罪》《煽》和若干的散文、专著等。
我们的灵魂需要阳光的照耀
海岩
很多人都说,人的本性就是自私,我想这大概和我们的传统文化的影响有关。
中国传统文化以儒家思想为主脉,而儒家文化的根基就是“人伦”的观念。儒家关于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之间的人伦关系,演化出忠孝仁义礼智信的道德规范。众所周知,这个文化体系对中国社会的稳定,对民族意识的形成,都发生过积极的历史作用。
但是,我们的传统文化也有消极的一面。比如“人伦”,实际上就是以自己为中心,然后一圈一圈地推出去,做每件事情,常常要先看这件事和自己关系的远近亲疏,再决定怎么做。忠是忠自己的主子,孝是孝自己的双亲,爱孩子先爱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父母子女有吃有穿了,再管别人。这些道理规范适应于以家庭为主要社会细胞的漫长的小农经济的封建社会,在世俗生活中很容易被俗化为先顾自己再管别人的自私品行。我们看到,为个人利益而不顾家庭,为家庭利益而不顾团体,为团体利益而不顾社会、不顾国家、不顾天下者,自古以来并不少见。即使千年的斗转星移,在历史远离了小农耕作,经历了大工业时代,并且迈向了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我们身上某些深入膏盲的痼疾,却并不能随着世纪之交的那一声钟响,而突然痊愈。
《你的生命如此多情》讲述了一段纯粹的男女爱情,这个爱情在现实中遭遇了某些无法回避也难以两全的利益冲突。我们年轻的主人公在自己的生命中表现出来的多情多义,实际上代表了一个人对他人和社会所应当具有的那种无私和责任,让人觉得非常美丽。这美丽在闪耀着我们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精华之光时,又与其糟粕相冲突,这是我在写作此书时觉得最有意义的地方。
在我看来,小说中男女主人公对自身行为的最终选择是非常浪漫的,因而也应该是非常动人的,如果读者不为所动,那只能责怪我没有把他们写好。我在艺术上的仓促可能使一个本应动人的故事变成了一个不切实际的说教。但是,如果撇开这部小说实际可能达到的效果而仅仅追求文以载道的话,那么在我们为构建社会主义道德体系并且为我们民族未来的精神文明而继往开来的今天,接受一点儿这类说教,接受一点儿理想主义的浪漫阳光,也许是必要的。尽管,浪漫主义的文学时代已经过去。
心中的梦想
我二十多岁时开始进行业余文学创作,断断续续,全凭兴之所至。有时三五个月写一个长篇,一蹴而就;有时数年投笔,不着一字。概括来看,我的写作不过是为丰富个人业余生活且偶尔为之的一种自娱自乐,因此连“业余作家”的称号都有些愧不敢当。我经历中的正式职业是士兵、警察、企业干部和其他,这些职业所提供给我的环境,与文学相去甚远。多年以来,我身边甚至连一个够得上文学爱好者的同事都没有,如果在办公室里突然和人谈论一下文学,你自己都会觉得酸腐和神经,至少不像谈足球什么的那么自然。
文学确实越来越曲高和寡了。在五十、六十、七十年代曾经延续或爆发过的那种对小说、散文和诗歌的狂热,以及由这狂热所虚构的文学的崇高地位,已是依稀旧事。大众获得知识和信息的渠道,早被电视、电影、电脑之类的时髦传媒统治起来,便捷得令人瞠目。埋头读书不仅枯燥乏味,而且简直有些呆傻的嫌疑。社会与时代愈演愈烈的物质化和功利化,也促使许多人渐渐远离了自己的精神家园。有多少人还在固执地爱着文学呢?
所以也很少有像我一样在企业界坐到高职还在为没能圆了作家梦而时时遗憾的人了。当个职业作家是我自小的志愿。不仅这个志愿没有实现,而且从小学四年级因故辍学后,我就几乎再也没有进过任何一间课堂,也未再参加过任何系统的自学。一个现代都市人连小学毕业的文凭都没有,一直令我为之汗颜。前些年知识界有几位前辈对作家中的非学者化现象发出批评,更使我掩面过市,真的疑心自己在作家和企业家这一文一武两个行列中,都是个滥竽充数者。
没受过多少教育也能混入文学,是我多年以前偶然发现的秘密。把个人的见闻、经验、阅历,甚至道听途说,敷衍成章,稍稍绘形绘色,便成了小说。再把人物的内心独白变成动作和表情,重新分分场景和章节,小说又成了剧本,似乎一切都那么简便易行。文学固然神秘,但薄得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一破就变得任人亲近。尽管我是一个俗务缠身的人,在众人眼里,几乎没有思考和写作的时间,但这些年连小说带剧本,居然能有近三百万字的出品。有人不免惊讶和疑心,或恭我废寝忘食艰辛刻苦,或贬我用秘书捉刀代笔。他们都不知道,文学对我来说,其实犹如思想和呼吸那样自然,随意和快乐。
当然,文学是有优劣文野之分的。像我这样从自己的精神需要出发,依据生活印象和想象妄自涂抹的小说,当然不可能成为上品和精品。何况有些作品明显沾染了当代人流行的浮躁,一看就知道是速成的东西。我所占的便宜,是从小喜欢听故事,听罢又喜欢卖弄给别人,经此锻炼,摸到了几处推波助澜、一唱三叹的窍门。可惜我的性子有些急,所以小说里的那些故事常进展得太过仓促,以致不能尽情展开人物的面貌和情致,当然更谈不上文笔的性灵和深奥。而我的写作又多是于每晚睡前,书成之后,不免总能让人看到字里行间的困乏潦草,如此我也就决不敢在文学上有什么目标和抱负。在文学圈里则把自己归为“票友”,聊以自嘲。
读者当然能看到,我的目光总是留恋着那个激情时代,青春的纯情、浪漫、率真、挚爱、狂放不羁,甚至苦难,都是我倾心向往却终不可得的。因为我们被太多现实的烦恼纠缠着,有时会忘记了人的本质。烦恼皆由欲望产生。和我的成长年代相比,九十年代的各种物质欲望实在是太泛滥了,令人在精神上感到无尽的失落。而我抵抗这种失落的武器,就是让笔下的人物充满人文主义的情感,他们的错误,也因他们的单纯,而变得美丽!于是,这些作品的风格貌似写实,贴近生活,实际上都是些幻想和童话,读者喜爱的人物几乎都理想得无法存在。而以我的成见,文学既可以是生活实景的逼真描摩,也可以把生活瞬间地理想化,诱发人们内心深处的梦想。有许多在现实中得不到的感受,做不到的事情,却常常令我们憧憬一生,也恰恰是那些无法身体力行的境界,才最让人激动!
在这些作品中,警察是我最热衷表现的人物。与其说是缘于我对警察生活的熟悉,不如说是我对这个职业的迷恋。在和平年代,很少能找到另一种职业比它更酷!这个职业就像一个引力强大的“场”,有一种深刻的向心力在凝聚着你,使你即使远离了它也依旧恋恋不舍地想再贡献点什么。
谨为序。
海岩
海岩文学经典《你的生命如此多情》重塑,全新再现。
为了金钱,刘文庆利用女朋友林星的美貌接近长天集团的上层人物。为报复男友,林星阴差阳错的成为了长天集团总裁吴长天独生子吴晓的女友。吴长天要用儿子的婚姻扭转集团命运,爱情却让林星与吴晓愈加靠拢。就在此时,突如其来的病魔几乎摧毁了这段矢志不渝的爱情。
一曲爱情的绝唱悄然奏响,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海岩著的《你的生命如此多情》讲述了年轻女记者林星的男友刘文庆不惜用女友的美貌来接近长天集团的上层人物,愤怒的林星为报复刘文庆,扮演穷困潦倒的乐手吴晓的女友,没想到吴晓竟是长天集团总裁吴长天的独生子。叛逆的天性使两个年轻的心迅速靠拢,一曲爱情的绝唱悄然奏响。但后来林星患上了可怕的肾病,这对年轻的恋人开始用生命去争取属于自己的爱情。
阴谋、报复,一切都掩盖不住爱情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