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斯提卜把伊壁鸠鲁享乐主义的基本前提乾坤颠倒,变成了追寻人生快乐的指南。比如,伊壁鸠鲁会要求我们约束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和抱负,从眼前的一切中获得最大的快乐;而亚里斯提卜则会催促我们积极地去操纵眼前的一切,以便将我们的快乐最大化。人是自身快乐穹顶的建筑师。
根据亚里斯提卜自己的人生来评价的话.他操纵眼前一切的方式之一便是游历四方——从他的出生地昔兰尼(在古利比亚)到雅典,到罗兹岛,最后又回到了昔兰尼。这在他那个年代,差不多等于周游世界了。而这种方式对他而言,一般适用于以下情况,比如,他看烦了自己雅典居所阳台外的风景后,或厌倦了光鲜迷人的莱斯——他最喜欢的雅典高级妓女——的臂弯时,就会打包走人。
亚里斯提卜改造自己周围环境的另一种方式是购物血拼。很显然。这位先生酷爱奢侈品,是那种“谁在死前玩过的东西最多,谁就是人生赢家”的享乐主义流派的早期代言人。而他之所以负担得起这种自我放纵,是因为他会向自己的哲学学生收学费——这种行为可是被信息自由的早期推动者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所憎恶的。当然,伊壁鸠鲁也会强烈反对,理由就是他的人生准则:奋力争取任何东西,即便只是玩具,也绝对会错失无忧无虑的人生。对于伊壁鸠鲁来说,无忧无虑的人生才是真正快乐的人生。
二十八九岁时,我曾在希腊的伊兹拉岛居住过一段时间。在那里,我见识了另一种被亚里斯提卜那种“无所不为”型享乐主义搅动起来的焦虑。当时,我经常和一位外国侨胞一起闲逛厮混,他的名字叫哈比卜,是一位富得梳油的伊朗人,从小在巴黎长大。哈比卜是那种被称为“公子哥儿”的人,他富有的父亲认为这个任性的年轻人太给自己丢脸,于是给了他一大笔钱之后,把他扫地出门了。哈比卜有时间,有金钱,更别说还有外貌,基本上可以为所欲为。而且,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行为符不符合传统规范,是否为社会所接受。简言之,哈比卜完全有能力享受亚里斯提卜所谓的那种完美人生。
但是,他却被自己面临的各种选择搞得焦头烂额。如果跟卡特里娜共度良宵会更让人神魂颠倒,那为什么要跟索菲亚过夜?如果喝茴香烈酒喝到酪酊大醉会更好玩更刺激的话,干吗要抽大烟?或者两样都干行不行?我经常会在卢卢酒馆的阳台上遇到这个因为犹豫不决而呆若木鸡的年轻人。他因为太有钱而深感尴尬的样子总让人很困惑,我每次都要忍住不去讥笑他。但对他而言,那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享乐主义让他很焦虑。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亚里斯提卜这种毫不含糊、直截了当的享乐主义,让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与其他哲学家的思想相比,他的想法并不含有太多的理智,而且这么想还无可厚非,因为他坚信,智力上的快感是无法媲美感官上的那种愉悦的。 斯诺克斯肯定会赞同亚里斯提卜,要是它理解赞同是什么东西的话。但也正因如此,我个人才无法认同亚里斯提卜的这种生活艺术:我实在无法将自己简单地视作一个只有动物欲望的动物。请别断章取义,我喜欢,也钦佩动物们,尤其是斯诺克斯。可无法否认的是,我更拥有人的意识。我猜要不是亚里斯提卜逼我一下,我还认识不到自己到底有多以人类为中心吧。
如此说来,虽然性爱派对的幻想那么诱人,我却从没纵容自己参加过,难道就是因为我坚定的人性?或者要这么说,它也是我从未打算购置一衣橱阿玛尼运动夹克的原因?
必须承认的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完全将脑中根深蒂固的焦虑感驱走——这种焦虑虽然与哈比卜的不同,却同样束手束脚。举个例子,我会担心参加性爱派对时,自己在那些狂热躁动的肉体下根本呼吸不过来。还有,我这个人懒散惯了,难道为了在东京证券交易所做点儿赚大钱的生意,真的要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来?毫无疑问,这些焦虑正是我对性爱派对和劳心费神、只图赚钱的工作心生异议的真正因由。严格来讲,这算不上哲学立场,但却是事实。
P9-11
丹尼尔·克莱恩,美国作家,毕业于哈佛大学哲学系,曾与托马斯?卡斯卡特(Thomas Cathcart)合作出版不错畅销书《柏拉图与鸭嘴兽一块儿上酒吧》(Plato and a Platypus Walk into a Bar),还是其他25本图书的作者或合著者。现和妻子生活在马萨诸塞州西部。
深刻而富有洞察力的冥想。
——《纽约时报》书评
一本令人愉悦的书,容易适用于我们人生中的各个阶段。即使有解释、引用些背景理论,但作者的文笔也能让没有哲学基础的读者轻易理解。当然,哲学系学生也乐于看到哲学理论应用于日常生活。
——《图书馆杂志》
搞清楚人生的意义?我是在开玩笑吧?我以为自己是谁啊?
其实,在读过德里克·帕菲特有关人格同一性等级的说法后,“我以为自己是谁”是个非常引人深思的问题。如果人生取决于某个任意时刻我所是的那个我,那么它的意义会有所不同吗?
概括起来,我提出的这个疑问就是我的问题所在。哲学家们提出的那些问题,以及对应给出的答案,总是让我欲罢不能,让我着迷。但同时,我又对那些自认为知晓任何绝对答案的哲学家深感怀疑。我想,这些东西——问题、答案、对答案的质疑……下一个问题——就是专业哲学家的全部工作吧。这就好比想开着赛车来一次惊心动魄的狂飙,却发现行车道原来是一条莫比乌斯环。但我有啥好说的呢?我似乎从来不会厌倦这段旅程。
这就是为什么我记下来的伯特兰·罗素的那段引言,能与我产生共鸣的原因。我很享受于玩味一些哲学问题,也就是罗素第一个承认没有确切答案的那类问题。(实际上,罗素说的是,正因如此,它们才成为哲学问题而非科学问题。)我猜,就是这个特质让我变成了一个理智的享乐主义者。不过,有人会说它把我变成的是一个发疯的受虐狂吧。我想如果选择的人生道路有所不同的话,我也应该会在用假蝇钓鱼或者演奏班卓琴中寻找到无上的快乐。当然,我丝毫不认为自己的享乐主义类型就比别的类型好。前提是,这个别的类型的享乐主义不会伤害到无辜的旁观者。
在翻看自己这本格言警句集的过程中,我才突然意识到,毫无保留地活在当下这一至高无上的价值观出现的频率到底有多高,以及不同的哲学家最终同归到这个观点前所走过的殊途。伊壁鸠鲁把这一点变成了他哲学的核心部分,劝诫我们不要总是试图去追逐更多,或想拥有与现在不一样的东西。马可·奥勒留谈到这个概念时更鞭辟入里,建议我们要把每次行动都当成是此生的最后一次。千年之后.亨利·戴维·梭罗则用朴素和热情的明确表达,告诫我们要“让自己奋力冲上每个浪头”。而维特根斯坦用一句动人心魄的宣言——“此刻活着的人,也就永恒地活着”——便将这个观点弹升进了超验论的王国。
当然,“此时此地”这旬宣言不停地在这本集子里出现的主要原因还在于,这本集子的编纂者是我,而我又向来倾心于这个观点。但直到重新审视过这些各式各样的表述后,我才更加通透地思考明白,为什么人很难做到——至少于我而言是这样——彻底活在当下。
这样,我就又绕回到了各种类型的享乐主义那里。没有什么比全心投入一项令人无限愉悦的话动,更能让人彻底地融入此时此地了。事实上,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一来活动本身会引发快乐,二来快乐又会因活动将我们置于此时此地这个愉快的空间里而加倍。对一些八来说,打一场酣畅淋漓的网球就是快乐;对另一些人来说,做一个蛋奶酥也很开心。性爱能绐大多数人带来欢愉,而对某些人而言,跟哲学问题嬉戏玩闹一下,就能心满意足地达到目的了。
成为哪一种享乐主义者,是我们自已的选择。但做出这个选择,却通常需要我们挑战文化、部族、宗教和家庭中的那些规矩教条和风俗传统。这种“老辈传下来的理儿”,往往会横亘在我们与自己最渴望的欲乐中间,但我们实在不必为了反抗它,就去选择亚里斯提卜那种狂野放荡的享乐主义。单单是完成花费不菲的大学教育后,决定我们最大的快乐是在一个有机农场工作,也可以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挑战。在尼采看来,无论挑战是什么,要想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就必须勇敢地面对它。
我现在越来越深信不疑的一点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有意识地选择自己为什么而生活,无论这意味着成为一个虔诚的圣公会教徒,还是自由斗士,或者海滨狂人——或者三者皆是。我还相信,比起仅仅随波逐流地生活,深思熟虑去选择并勇敢地担当起自己想要的人生意义,会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丰盈——或如萨特所言,更加“真实”。我猜这么说的话,我也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存在主义者了。
不过,即便是提这么点儿有关如何生活的建议,我也略觉有些愚蠢。在沃克尔-珀西的《观影人》一书中,我最喜欢的是宾克斯·博林给那些爱提人生信条的家伙们盖棺定论的一段话:
每晚10点,我都会收听一个名为《这我相信》(This IBelieve)的节目……我们美国几百位头脑最为敏捷的人,有思想、有智慧的人,成熟且有洞见的人,会在节目中讲述自己的个人信条。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听过了两三百个人,而他们无一例外都很令人钦佩……如果要总结一个他们共有的特质,我一定会说是善意。他们的人生就是善意的伟大胜利。他们套用最温暖和慷慨的情感去喜爱每个人。而至于他们自己,即使是一个阴郁的人,也很难吝啬对他们的喜欢。
今晚的主角是一位在自己的剧作中传递这种善意的剧作家。他说道:
“我对人们信心十足。我相信人与人之间要有宽容与理解。我还笃信每个人都是独特和有尊严的——”
《这我相信》中的每一个人都相信人的独特与高贵性。但我又注意到,这些信奉者自己却并没有多么独特。事实上,他们就如同一个豆荚里的豌豆。
被你说中了,宾克斯。不过我必须得说一句,豆荚里还蛮舒服的呢。
不久之前,我在收拾一些书的时候,偶然翻出了一个封皮上写着“金句”(Pithies)的破旧笔记本,里面是些哲学家讲过的名言短句,都是我匆匆忙忙记下来的,每页一句,而且基本上每句下面都有一些字迹潦草难辨的评论。
我笑了起来。我都差点儿忘记还曾有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摘抄本了。开头的记录里那些斑斑点点的污渍,无疑是钢笔的墨渍和污点。高中毕业时,父母曾送给我一支钢笔作为毕业礼物,这些笔记就是五十多年前的我用那支笔写给自己的。当时我应该已经十九或二十岁了,刚刚决定要到大学里攻读哲学专业。
做出这个决定——还有记这本笔记——的原因是,我希望从那些伟大的哲学家身上寻找到一些启迪,让我明白如何才能更好地生活。因为当时我对毕业之后想干什么完全没有头绪,只知道我不想当医生、律师、商人。结果,这样的排除法让我成了同学中“鸡立鹤群”的少数派。所以我就想,学哲学吧,正好可以给我指点一下迷津。
本子翻过大概一半之后,批注从钢笔换成了圆珠笔,下面的评论也减少为三言两语,全是“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或者“救命啊!”这种。最后一则笔记,是神学家雷茵霍尔德·尼布尔的名言:“每次我剐找到生命的意义,他们就把意思改了。”在这句话下面,我写的是:“你怎么现在才说!”当我最终台上“金句”,不再往里边记东西的时候,应该已经三十好几了。
几十年一晃而过,当我再翻看这个笔记本时,第一反应竟是对自己当年的幼稚程度感到羞愧难当。我真以为可以从哲学家身上学到如何过好我的人生?他们中的很多人可都生活在几千年前啊。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当学生时,在那些哲学课本中读到的人生建议少之又少,无章可循。当时首先要回答的,是类似“我们如何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伦理原则有理性根据吗”以及“‘意义’的意义是什么”这种问题。毕竟,我连“意义”有什么意义都还投搞清楚,就思考我或他人生命的意义,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是真话。但与此同时,毕业季很快就会飞速到来,我也将要郑重地开始成年生活,所以我十分迫切地想得到一些关于接下来该做什么的建议。在随后的几年里,我在几个研究生院的哲学系进了又退,退了又进。而且为了养活自己,我还给电视游戏节目编写过智力问答和摘笑环节,给脱口秀演员撰写过喜剧段子,也出版过悬疑小说。我还游历过许多地方,其间都会拖着几本哲学书去。我仍然在不断上下求索着,想知道如何才能活出最好的人生。
时不时地,我还真碰到了一些极具启发性的建议,把它们抄在那个越来越破的笔记本里。直到某一刻,我突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怀的使命感其实很幼稚后,便把“金句”和其他一些旧课本一同塞进了箱子里。也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了约翰·列侬唱出的那句著名歌词:“你左顾右盼做着各种打算,却不知道生活已然过去大半。”
如何尽可能地活出最好的人生这个问题,曾是哲学的核心追问,一直占据着亚里斯提卜、伊壁鸠鲁、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思想家心头最紧要的位置。在此后的几十个世纪中,从人文主义者到自然神论者再到存在主义者,这个问题又是一大批哲学家眼中最根本的疑问。
然而在近代的西方哲学中,“如何生活”这个问题,却几乎退居到了认识论(我们如何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以及逻辑学(什么是理性和理性讨论的必要原则)的那些问题之后。除了个别令人满意的特例之人,当代的理论哲学家们都把“如何生活”的问题抛给了日间电视脱口秀主持人、打扮干练的励志演说家和穿着飘逸长袍的心灵导师。哲学专家的看法是,寻求如何生活这个问题的答案,绝对不是任何有自尊的现代哲学家该追求的事业。
真是可惜——我一边翻我的旧笔记本,一边这么想着。嘲笑完自己的年少无知后,现在我意识到,原来那些如何生活的问题仍然在我的脑海里活蹦乱跳着。当然,逝者如斯夫,我这有起有落的人生也就这个样子了,因为生活本就是如此,但我对有关生命的哲学观点的渴求,却丝毫没有消减。事实上,当我站在耄耋之年的制高点回望这一生时,仍然会想要以最好的方式去安度自己的晚年。不过更让人难以抗拒的是,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那种想最后再好好端详一下我的个人历史的阶段。我很好奇,若以那些经过深思熟虑的有关美好生活的想法来衡量,我这一生合格吗?
因此,在“金句”中的最后一则笔记停笔四十年之后,我再次记录下了自己对很久以前抄录在笔记本里的那些哲学家名言的新思考,并开始收集、玩味一些新的语录。说真的,沉浸其中实在是让我乐此不疲。
这些语录中,有些总结归纳了一整套关于如何生活的哲学立场,有的则仅仅朝我这边抛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高弧度曲线球,但当我站在生命的这一头思考时,所有的语录无疑都让我感到惊艳和赞叹。那些伟大的哲学家,仅仅用几个精心斟酌的词句,就能如此舌灿莲花、鼓舞人心,实在令我折服。我还认识到,一句言简意赅的哲学观点,对我这种年纪的人而言还有个优势,那就是当我读到末尾的时候,还能记得它的开头。
从个人角度讲,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大众媒体上的那些心灵导师或者励志演讲家,无论他们穿成什么样。我敢肯定,他们的确是在试图回应我们每个人内心的某种根本性需求。但是,那些伟大的哲学家提炼出来的那些关于美好生活的观点,是那么货真价实、鞭辟入里、历久弥坚,如果就这样被淹没在一堆时髦的口号标语之下,或者消失在一堆晦涩难懂的哲学语言分析之中,就真是太遗憾了。
所以在这里,我把自己收集的那些讨论如何生活的精练的哲学警句,以及针对它们逐一做出的个人评价,一并贡献了出来。尽管我的这些评论原本是想抛砖引玉,但有时候也会离题万里、恣意而为地信马由缰一会儿。而且,到现在我都没能为这些不相干的题外话找到什么令人满意的借口。
在决定要把这些“金句”分享给大家后,我曾试着为它们排一个合适的顺序。按照我抄记的时间先后?感觉有点儿过于主观了。按照类别?比如,幸福和快乐的人生,有意义或无意义的人生.追求灵性的人生,美好与公正的人生?但分类的问题在于,那些哲学家有太多太多的观点没法被归到某个单一的类别里。所以最后,我选择了按照个人化的关联方式来分类,即某个观点是如何出其不意地把我引向另一个观点的——换句话说,基本上是非常随意武断的一种方式。
喏,这就是我的“金句”了,旧的、新的都有,还附带了我的那些沉思与见解,年轻时的、年长后的。它们给出的问题可能比提供的答案要多很多,不过,这些问题是多么饶有趣味啊……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苏格拉底说,“人要过一种美好、公正的生活,而不是毫无约束地嬉闹作乐。”他的学生、享乐主义者亚里斯提卜却认为,“纯粹的快乐才是生活的目的。”而在悲观主义者叔本华眼里,“不想太过悲惨的话,最保险的方法就是不妻期望能很开心。”不过,罗素却认为,叔本华其实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伪君子——我们刚以为找到了人生意义,他们又把答案改了。
在《每当我找到生命的意义它就又变了(珍藏版)(精)》中,从伊壁鸠鲁到尼采,从叔本华到萨特,关于“如何尽可能活出最棒的人生”,丹尼尔·克莱恩开启了一段美妙的哲学之旅,带我们寻找金句里的哲人智慧。
《每当我找到生命的意义它就又变了(珍藏版)(精)》是一本哲学随笔集。年逾古稀的作者丹尼尔·克莱恩无意中找到自己年轻时抄写的哲学金句小本,于是便以这39条哲学金句为线索,整理出关于人生意义的哲学体会,其中包括了历史上众多伟大哲学家关于人生意义的探索和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