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脸:苏州·西安·天津
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脸,这张脸就是这座城市的建筑。在城市化进程日趋加快的今天,也许城市的脸如明星的脸,都千人一面了,然而我们仍然能在旅途中发现每个城市基础的、古老的建筑标志。我们也以此作为这座城市的脸,这座城市的标签,并记住它。这也许可以算作国家地理中的“城市地理”吧。
如果从中原一路坐火车往东,你会惊讶地发现,地势越来越平坦,海平面越来越低,一簇一簇的小水洼也越来越多,河水和堤岸基本持平。苏州就位于这地势最平坦的地方。进入姑苏城,一些白墙蓝瓦的房子进入你的眼帘。这些白,不是刺眼的白,而是白得很朴实,很安静。有些时刻,即使它们近在眼前,而你却仍觉恍在书中,在很远的地方。那很远的地方也许就是你的心吧。你的心和你的眼相距很远,你的心不相信你的眼所看到的。在这些白房子的旁边,蜿蜒流淌的是一些小渠。我之所以叫它们小渠,是因为我觉得它们实在太细小。在这些小渠上面,是弯弯的细小的桥。这些对于苏州其实也是自然的,旧时苏州风情不就是这样的么?但令我惊奇的不是小河,也不是小桥,而是悠悠荡来的那河里的小船。我不明白,这么细的河怎么能容下一只小船:更不知这些小而矮的桥下,怎么能划过小船而不被碰到。在小河岸边有那么通畅便利的马路、街道,为什么还要撑一叶小舟在水里划?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也许这就是苏州城别有的韵味吧,与它那白墙蓝瓦相映成趣。也许,旧时的姑苏城就是这个风景的扩大版吧。
巡苏州沿中原大地一路往西,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关中盆地里,坐落着如珍宝一样的西安城。如果你是坐火车到达的,一出火车站迎面而来的就是那敦实雄厚的城墙。在中国,恐怕没有哪个城市的古城墙有西安这么完好的了,它的高度、跨度在中国是首屈一指的。城墙将西安围了起来,历经千年的风霜雨雪,城墙依旧岿然不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到了夏天,城墙成为天然的露天旅馆。你只要向老板租个几块钱的席子,往城墙上一铺,就可以看着天上的星星进入夏日美梦,简单便捷而又便宜,这一向是到此地转车的穷大学生们的首选。西安城是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从玉祥门到和平门,一路笔直,从钟楼到长安南路,也是一路笔直。按理说,在这样规矩的皇城里,是不应该迷路的。然而,有时整齐划一却如入迷宫,就如人的脸,太无瑕了,别人反而记不住。仍然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一有空就往西安城里钻的我,总是搞不清要去的地方在哪儿。在我眼里,所有的街道都是一样的,所有的街道的商店也是一样的,尤其是拐角的地方,水果店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即使问路,也找不到标志。二十一世纪的高楼大厦多起来后,问路已经不再那么困难,标志多了嘛。在人流、车流拥挤的现代城市,不期然地在某个地方你会发现一段红墙青瓦,那这个地名,一定是唐代就有的地名了吧,比如红庙坡、未央宫、曲江池、大差市、钟楼、鼓楼,等等。猛然置身于这些红墙之外,心底对唐朝的敬意就油然而生,恍惚间又像梦回唐朝。努力拨开纷乱的红尘,想象古代的繁华就在眼前。西安,在我眼里,最标志性的建筑就是那永远矗立的朴拙的城墙以及那森森梧桐掩映中的红墙青瓦。
西安是一座历史文化特别深厚的城市,而与之相应的是渤海岸边的天津市。只要一听到天津卫士的声音,我就莫名地感动。如果说西安让人感动的是古城墙,那么天津让人感动的则是他们的吆喝声。这一声声吆喝浮起在京韵大鼓里,浮起在如泣如诉的河北梆子里,浮起在字正腔圆的评弹评剧中。没有哪个城市的文化像天津一样令我流连忘返,不要说古文化街上的杨柳青、泥人张、古玩玉器、麻花糖果,就单是那小剧场就令我魂不守舍。众多的小剧场日日汇聚着老头老太们,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观看名家名流的戏剧、曲艺演出,这该是何等的享受!不消说台上演的,单是台下合着节拍的小唱、入迷的观看,这样的氛围就足以令我热泪盈眶。如果从艺术规模的角度讲,北京当然更是艺术之都,但其阔大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对于喜好独来独往的我来说,天津城市的规模不算太大,是我能承受的,所以喜欢。听完一出京剧出来,到达天津市里,你所看到的建筑并不多高,那较矮的基本都是意式建筑。天津,这座古老的城市,我们对它清晰的记忆一般开始于晚清那段耻辱的历史,一段苦难的殖民地的历史却成就了这些建筑之美。如今,当历史的伤痕渐渐消退,你又不能不说它是一种文化了。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