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了递过来的包厢票,推开包了皮软垫的门扇,二人就到了大厅。
里面烟气缭绕,好似薄雾,笼罩了远一点的部位、舞台和剧场对面。那些人都在吸雪茄和香烟,冒出缕缕淡白色烟雾,不断上升,在宽阔的圆顶下聚拢,围住大吊灯,在座满二楼看台的观众头上,形成了烟云密布的天空。
入口通向环形休息厅的宽宽过道上有三张柜台,三个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正忙着出售饮料和色相;一帮女子站在一张柜台前,正等待来客;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正在游荡,混迹在身着深色礼服的男人群里。
三名售货员身后有高大的镜子,映出她们的后背和过路人的面孔。
弗雷吉埃自信有权受人礼让,分开众人,快步朝前走去。
他走到一名女领座面前,问道:“十七号包厢在哪儿?”
“请走这边,先生。”
他们走进小小的木板包厢,门就关上了。包厢前面敞开,板壁镶了红壁毯,摆了四张同一颜色的座椅,相互挨得很近,留的空隙难以过人。两个朋友坐下来,他们左右两侧都排列着相同的小包厢,构成长长的弧线,而两端则通到舞台;那些包厢也都坐了人,但只能看见脑袋和胸部。
舞台上三个穿紧身衣的年轻人,身材依次大个儿、中个儿和小个儿,正在轮流表演吊杠。
大个儿用小快步首先出列,他脸上挂着微笑,鞠躬时手掌一扬,仿佛向观众送去个飞吻。
他那胳膊和大腿的肌肉,明显由紧身衣突现出来;他挺起胸膛,尽量收回过分突起的腹部。他的头发正中精心开缝,等分梳向两边,模样儿就像理发店的小伙计。他姿势优美,纵身跃上吊杠,双手抓住,身子好似飞轮般旋转起来,然后伸展用力,身体挺直平卧,悬空一动不动,仅凭手腕的力量着附在固定的杠上。
他飞身落地,在池座观众的掌声中,再次微笑着向全场鞠躬,然后退回靠在布景上,每一步都显示腿部的发达肌肉。
第二个身体矮些,但更壮实,他走上前,做了同样动作。随后第三个也同样表演一番,赢得观众更为热烈的喝彩。
然而,杜·洛华并不专心看演出,而是频频回顾,张望身后满是男人和妓女的休息大厅。
弗雷吉埃对他说:
“瞧瞧这池座,全是携带妻子儿女的中产阶级,来看热闹,一个个都蠢头蠢脑。包厢里则是经常逛林荫大道的人,也夹杂着几个艺术家、几个二流粉头儿。我们身后,可是巴黎最怪异的大杂烩。那些男人都是干什么的?你观察观察,干什么的全有,各行各业,三教九流,而占主体的是无耻的恶棍。那中间有银行、商店、政府各部的职员,有新闻记者、靠妓女混饭的权杆儿、换成便装的军官、穿上礼服的花花公子,有的在馆子里吃了晚饭来的,有的出了歌剧院,来这儿消遣一下,再去意大利剧院;还有一大帮男人形迹可疑,很难看出是混哪碗饭的。至于那些女人,全是一路货:在美洲人咖啡馆陪人吃夜宵,一两个路易金币陪一夜,窥伺能给五枚金币的生客,拉不到人时就通知自己的常客。有十年了,全是熟面孔,天天晚上见到她们,终年在同样地点,除非去圣拉扎尔监狱或者卢尔西纳医院,进行一段时间的‘疗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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