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斯塔赫涅克生于波兰，1981年移居加拿大。2000年，她的第一部作品《必要的谎言》被选为亚马逊－加拿大最佳小说处女作；2012年，《叶卡捷琳娜大帝》系列小说第一部《冬宫》出版，反响热烈，荣膺加拿大《环球邮报》年度最佳小说，被美国《华盛顿邮报》列入当年最值得关注的小说名单。

在这部关于杰出芭蕾
舞者瓦斯拉夫·尼金斯基
和勃洛尼斯拉娃·尼金斯
卡兄妹的小说中，斯塔赫
涅克将虚构与事实精妙地
结合在一起……鲜活地呈
现出我们所知甚少的妹妹
勃洛尼斯拉娃的故事。
——《出版人周刊》
（Publishers Weekly）
《被选中的少女》带
我们潜入一个艺术家的灵
魂，让我们看到，在一个
政局动荡的战乱年代，艺
术是何等的坚韧……一部
杰出的历史小说。
——《笔与纸》（Quill
& Quire）
精彩……舞迷们会爱上
这场在去今不远的历史中
优雅醉人的漫步。
——《图书馆杂志》
（Library Journal）

《被选中的少女》无目录

他们是黑人。他们来自美国。
在父亲从剧院带回家的一众客人当中，我一眼就看见了他们。我不认识的人唯独就属他们。其他人都是我父母所在剧团的表演者，那些人总会问我乖不乖，有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话，有没有和哥哥们好好玩耍不闹别扭。当我报以肯定的回答时，他们就给我糖果，还提醒我要同瓦斯拉夫和斯塔西克一起分享。
这两个黑人，身穿带黑色外翻领的白色燕尾服，在拥挤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步履轻盈如猫，一派悠然自得，随意享用着妈妈做的三明治或者穿梭于房间之中的父亲端在盘子上的小杯伏特加。我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这时他们注意到我的存在，便向我招手示意。我稍一靠近，就闻到一阵浓烈的麝香味古龙香水和雪茄的味道。
他们的名字是杰克逊和约翰逊。
“杰和约。”他们告诉我，先是相互一指，继而侧身一转，动作协调得天衣无缝，仿佛他们面对着无形的观众。然后他们回过来面对我，弯下腰，双手放在膝盖上飞速摇动，膝盖仿佛竟穿过了彼此。他们戴在小指上的戒指衬着黑色的皮肤，如星星般闪烁。
我使劲鼓掌，拍得两手都疼了。
他们没有问我乖不乖，反倒是给我看了一张光面照片，那是他们俩在舞台上，一前一后站立，拿着手杖。除了黑色外翻领款式的白色燕尾服，他们还戴着高顶黑礼帽，擦得锃亮，优雅至极。他们背后的舞台布景描绘的是绚烂的烟花和触及云天的高楼。他们在纽约跳过舞，在巴黎和伦敦跳过舞，他们在去莫斯科的路上了。
我的俄语完全不输我的波兰语，但听杰和约讲俄语，熟悉的单词都变得支离破碎，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颤音。“你管这叫什么呀？”他们问我，指着桦树皮盒子，那是妈妈拿来装茶炊用的烤炭的。
“Nabirushka。”我说，他们重复了一遍，结果这单词听起来显得又古怪又好笑。
这下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你们能说Mama myla Milu mylom，Mila mylo ne ljubila吗？”
杰立刻就试起来。“Mama……myla……Mama mylo……”
我摇摇头，重复了一遍绕口令，这次念得稍微慢一点。他们闭上眼睛仔细听，然后又试了一次，逐词记下。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们对着围成一圈欢呼鼓掌的人念起这个绕口令。父亲拍拍杰的肩膀，妈妈从厨房里又端出好多食物．而我已经习惯了大人们对我转瞬即逝的关注，在房间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可以观察大家而不挡着道。
但是杰和约回来找我了。“你想学我们跳的舞吗，勃洛尼娅？”他们问我。我一跃而起，他们比画了个手势让我跟着他们到毗邻的房间，他们已经在地上放了一块木板，还在上面撒了沙子。 “看呐！”
一开始他们向我演示一些简单的舞步——在板上轻拍一记，脚跟一落，脚轻轻一扫一一随着我轻松自在地重复他们的动作，他们点头赞许。很快单个节拍就被双节拍和三节拍取代了，我跟随着我这两位了不起的老师进入一场咔哒作响的震荡，听起来像是一匹马在飞速疾奔，我的双脚腾空飞起，满心快乐和骄傲。我们仨一起随着鞋子敲击的节奏疾行和摇摆，跳着杰和约所谓的“希米舞”。
我们跳完之后，轮到他们鼓掌了。“勃洛尼娅，你这小姑娘真是个神童！”他们说。奇才！天才！要是我父母同意，他们就当场聘用我和他们共同上台跳舞。我们会成为万人空巷的轰动组合：“杰克逊、约翰逊和尼金斯卡！”世界将是我们的。莫斯科、圣彼得堡、巴黎、伦敦、美国。“你觉得怎么样，勃洛尼娅？你愿意跟我们去纽约吗？”
P7-8

《被选中的少女》以斯特拉文斯基经典芭蕾舞剧《春之祭》中，一位被神明拣选用来献祭的少女为灵感，复刻了一个在时代交替充满不确定性的年代，将自己毫无保留完全献身给芭蕾事业的真人故事。芭蕾题材的小说鲜少，而有真人真事的加持，更为稀有。

一九三九年十月九日
“美国商人”号轮船，
二号舱房，三号铺位。
我新近的地址？
这艘船完全可能成为
我的灵柩，就此沉没，在
眼前这欧洲与美洲之间的
某个地方，正如上月开往
蒙特利尔的“雅典尼亚”号
轮。眼下我们也一样，只
不过是大西洋灰暗海水上
的一粒微尘。倘若我们能
够安然抵达，纽约将以它
的摩天大楼欢迎我们，那
些高耸的巨型蜥蜴，通体
鳞甲，极为美丽。崭新的
生活想来终究未必一直那
么簇新。我们在危险关头
许下誓言，而过后又溜回
到旧习性里。
我的伦敦聘约在英国
对德国宣战当天解除了。
所有剧院都关了门，我们
的英国签证又时刻嘀嗒作
响着快要到期，于是我和
瓦西里·德·巴西尔的剧团
签约去澳大利亚巡演。如
果我们去得成澳大利亚的
话。母亲要是健在肯定会
提醒我，我们一制订计划
，上主就发笑。
假如那天在伦敦的美
国大使馆，冗长的签证面
试有任何缠夹，我就得让
自己在疑问面前坚不可摧
，解释履历上的种种自相
矛盾。我的俄罗斯帝国护
照表明勃洛尼斯拉娃·福
米尼奇娜·尼金斯卡一八
九一年出生于明斯克。我
的波兰护照强调勃洛尼斯
瓦娃·尼金斯卡是波兰公
民，一八九〇年出生于华
沙。我的南森护照则说明
我没有国籍。谢天谢地，
几本护照在我脸形呈长椭
圆状、皮肤白皙、头发为
亚麻色这些方面总算一致
，尽管在对我眼睛的表述
上有绿色和蓝色等不同说
法。
我将为自己辩护，我
的故事可不简单。
睡意仍在疾驰飞奔，
那模模糊糊的慰藉过于短
暂，不足以减轻痛苦。我
颤抖着醒来，悲痛得肝肠
寸断，等待黑暗散去。旭
日甫一迎着大洋边缘奋力
上跃，我就起身下床，给
双肩裹上晨褛，悄无声息
地离开我们闷热的舱房。
我在佳吉列夫麾下当芭蕾
女伶足够久了，落地的时
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哪怕
是最轻柔的响动。
到了上层的甲板，我
在栏杆边做一系列下蹲动
作，伸展双臂和两腿，留
心新出现的身体局限、紧
绷区域和僵硬的点。四十
九岁了，我的身体，我的
表达工具，曾历经多年的
精心打造和完美修炼，如
今却已黯淡无光。不过，
我的肌肉依然承载着对于
多年前熟练掌握的舞蹈的
记忆，记得蝴蝶、泰霍尔
、第六个仙女、被选中的
少女等角色的那些动作，
不失一毫一厘。
伸展运动都做完后，
我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
香烟，等着海豚出现。我
丈夫让我放宽心，它们能
听见德国潜艇靠近的声音
，如果有鱼雷过来的话，
它们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它们从不独行游弋
，我把它们想成是微笑致
意的群舞演员，对精细复
杂的动作执行到位，在反
复排练的和声中顺畅地俯
冲。但凡它们一出现——
近来它们总是如此——我
就找个能让我写作的地方
。天气晴朗时，哪怕是甲
板上盘起来放置的一卷船
绳上面都行；要是天太冷
、风太大或者浪太猛，我
就到里面的吸烟室去。
这股毕生都难以抵抗
的冲动从何而来？竞写满
了一本接一本的记事本：
童年伤心事，年轻舞者日
志，无谓苦恼手记，关于
瓦斯拉夫，关于费多尔，
关于列夫什卡。不论记事
本用的是横线纸还是方格
纸，价格低廉还是昂贵，
封面是简装还是精装，尺
寸都总是足够小，可以悄
然塞进我的钱包。是因为
我长久生活在巨人的阴影
下吗？总是需要准备陈词
，为我所珍视的一切作辩
护？
我哥哥瓦斯拉夫住在
瑞士山村阿德尔博登的一
家小旅馆，俨然是听任他
妻子摆布的傀儡，她安排
着他每天的衣着、三餐，
并陪着出去散步。他其实
生性羞怯，具有孩子气，
或者说易怒、狂躁不安。
依靠着你所相信的人过活
，要么沉默无声，要么自
言自语。要么一动不动，
要么怒气冲冲地在屋里胡
乱挣扎。舞蹈之神，对于
自相矛盾也是见怪不怪了
。
只取不可或缺的，丢
掉其余的——瓦斯拉夫的
声音依然敦促着我。
我打开记事本，开始
动笔。

出生在舞蹈演员家庭，尼金斯基兄妹注定要登上舞台。年轻的勃洛尼娅极有芭蕾天赋。她还有一位被誉为“神童”的兄长——瓦斯拉夫·尼金斯基将成为二十世纪初最伟大、最桀骜的舞者。迷人的才华和刻苦的训练终于使勃洛尼娅登上俄罗斯芭蕾的巅峰。但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俄罗斯革命烈火燎原。身为女性的她必须在旧与新、传统与革命、稳妥与激情的战斗中走出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