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小书主要记载了本人在非洲战争头五个月的经历
与感想,也还算连贯地记述了雷德弗斯·布勒爵士为解救
莱迪史密斯所指挥的大小战役。书中的大部分信件刊载于
《晨报》的专栏,如果没有战争的干扰,我打算把这一系
列信件继续写下去。军营生活的动荡与喧闹不利于冷静或
持久地思考,所以本书所写的事情只能看作是深受触动的
人所产生的直接印象,以及一个追求真相的人(这是我的
夙愿)心中瞬息万变的种种场景。
鉴于我的判断事关一个人的生死,我不得不略去了我
逃离布尔人那段经历的一个重要部分;但是,如果本书及
其作者能够熬过这场战争,到英国国旗最终坚实地插在布
隆方丹和比勒陀利亚之时,我将立刻补上所缺部分。
温斯顿·丘吉尔
1900年3月10日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英国前首相丘吉尔作品!
丘吉尔亲历南非战场,零距离审视布尔战争。
本书极具史学价值。此外,丘吉尔文学功底深厚,字里行间中透露出作者的睿智和幽默,语言流畅,用词讲究,极具文学价值。
第一章 驶向南方
1899年10月26日
皇家邮轮“邓诺塔城堡号”航行途中
最后一次询问“还有上岸的吗?”喊过了,最后一次“再见”说过了,最后一个记者或摄影师也回到岸上,南安普顿一英里长的码头上和海岸边人声鼎沸,10月14日下午6点,皇家邮轮“邓诺塔城堡号”离开了停泊地,载着雷德弗斯·布勒爵士驶向开普敦。有一段时间,甲板上仍然聚集着成群的乘客,耳中依然回响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他们回头望着飞快地消逝在暮色中的远方海岸,心中想的却是能否平安回家,如果能,那又在何年何月;之后,大家匆匆进了舱房,打开行李,安心航行了。
现代海上旅行是一件多么讨厌的事啊!古时候,虽然航海远为艰难不便且危险重重,但人们认为这理所当然,坐船就得做最坏的打算。如今,人们视舒服享受为理所当然,因此每每失望。不仅如此,如今的航行真是太慢了!16世纪时,出一趟海就是5个月,没人在意;而到了19世纪,两个礼拜就觉得漫长无比。近代文明中的人们就如一直受到科学女神呵护的孩子,焦躁不安,向溺爱自己的守护神抱怨旅行的漫长,狂妄无礼地要求她尽职尽责,要她把距离这个概念从人类的算数中抹去。在现代生活中,两个礼拜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在现代战争中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尤其在战争初期。无论何时,两个礼拜中没有任何消息都令人惴惴不安。而在此刻,两礼拜没有消息简直就是折磨。这次航行甚至还不止两个礼拜!本次旅行一开始,我们就不得不践行莫里先生的忍耐原则。
我们离开伦敦的时候,谣言四起。这座都市笼罩在迷茫的雾霾之中,依稀可辨的只有招贴牌上凶险的谎言和记者们的聒噪。据说发生了可怕的惨剧,而种种消息又自相矛盾;大规模的战役正在进行——只不过无法证实;在这一片泡沫之下,的确滚涌着战争的浪潮,谁也不能对种种严酷的可能性视而不见。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的船出发了,一切都静了下来—令人心情沉重的寂静。不过,到马德拉只有不到四天行程,在那里,很多疑问都应该得到解答。然而,在马德拉,我们什么消息也没得到。没有消息虽然是好事,却非常令人费解。如果他们毫无胜算,他们凭什么开战?现在他们为什么浪费时间?这就是我们的疑问。接着我们继续航行,寂静再次笼罩下来,只是航行更加平稳。
由于消息不通,便产生了推测。关于我们到达桌湾时的局势,推测可谓五花八门。有的预测乔治·怀特爵士夺取了比勒陀利亚,科鲁兹总统被囚禁在约翰内斯堡交易所地下最深的地方;还有的预测开普敦会向布尔人投降,施赖纳先生将自命为南非国王,兰德矿业的市值将会下跌两个点。在这两类极端的推测之间,大家的说法更是应有尽有。只有一种可能性是大家一致否定的——不了了之的和平。船上有些军官18年前随罗伯茨勋爵走的也是这条路,那一次他们抵达开普敦后便乘下一班船原路返回。但这一次没有人指望还会有同样的结果。
现代海上航行的特点就是单调,谁会写单调的事呢?拥护现实主义的作者也许认为,把相同的段落翻来覆去地写就可以让读者体验到枯燥乏味的感觉。不过我不愿意采用这样的方法,我相信,这几行字哪怕重复一次,就多少可以表达出那些日子是多么乏味。视野是单调的——我们正处于由大海和天空所组成的这个正圆的正中央;食物是单调的——船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一个味儿;生活是单调的——每一天无非是前一天无聊的重复;这都是航海途中的旅客注定要经历的。要让别人也来体会这种不快,那就不够厚道了。然而,世间的一切不幸之事皆有补偿,即使单调的生活也不乏鲜为人知的乐趣。有一段时间,我们溜出了那个大干世界,卸下了利害得失和义务,成了一个小小王国的自在的公民:这是一个乌托邦之国,这里没有劳作,没有饥饿——四周都是大海,听凭风浪的摆布。这一段时间,经历的时候觉得太长,结束之后又觉得太短,我们可以平静地回顾身后那个繁忙的世界,也可以思考摆在未来的喧嚣。记者们阅读着有关南非的书;趁事件还处于语言上讨论的阶段,政客们可以审视这场冲突是否正义。总指挥部的军官们研究着地图,计算营地的大小和战壕的尺寸;与此同时,巨轮摇摇摆摆地沿自己的航程不停地行进,以17英里的时速把战争的计划和意图带向南方。
《从伦敦,经比勒陀利亚,到莱迪史密斯》记述了丘吉尔参加第二次布尔战争前五个月的所见所闻。其中,包含了莱迪史密斯会战,丘吉尔被捕以及从布尔逃脱的过程。原书于1900年出版,其中一些内容是作者写给《晨邮报》的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