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四年十月，两个走投无路的文学青年，深怀仰慕而虔诚的心，向心仪已久的人生导师，发出了第一封信。从急切地求见，到频繁地登门，三颗璀璨的心灵，最终相逢在一起。
同埠投送的五十三封信，见证两萧在上海的流离颠簸和对文学的渴求。也见证了鲁迅与他们的推心置腹。彼此间的关爱和欣赏、信任与托付，使这一伟大的交汇划破时空，发出别样光辉。
“致两萧”，见证着两萧在上海的文学成长和艰难跋涉。
“致两萧”，寄蕴着鲁迅内心深处的珍藏情感。
“致两萧”，两代人，三个文学家的心灵碰撞。

鲁迅（1881-1936），原名周樟寿，后改名周树人，浙江绍兴人。著名文学家、思想家，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参与者，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鲁迅一生在文学创作、文学批评、文学史研究、翻译等多个领域具有重大的贡献。在俄苏文学方面，不仅是评介的倡导者，也是翻译的实践者。代表译作有《死魂灵》《十月》《毁灭》等。

前言
一九三四
广西路新五号
十月九日
法租界 浦柏路大益公寓
十一月三日
拉都路二七三号
十一月五日
十一月十二日
十一月十七日
十一月二十日
十一月二十七日
十二月六日
十二月十日
十二月十七日
十二月二十日
十二月二十六日
一九三五
拉都路 福显坊四一一内
一月四日
一月二十一日
一月二十九日
二月九日
二月二十二日
三月一日
三月十三日
三月十七日
三月十九日
拉都路三五一号
三月二十五日
三月三十一夜
四月二夜
四月四日
四月四夜
四月十二目
四月二十三日
四月二十五日
四月二十八日
五月九日
五月二十目
萨坡赛路一九零号
六月二日
六月七日
六月十五日
六月二十七日
七月十六日
七月二十七日
七月二十九日
八月十六日
八月二十四日
九月一日
九月十日
九月十六日
九月十九日
十月二日
十月四日
十月二十日
十月二十九日
十一月四日
十一月十五日
十一月十六日
一九三六
一月十四日
二月十五日
二月二十三
释文
附录
田军作·《八月的乡村》序／鲁迅
萧红作·《生死场》序／鲁迅
拜基诗——为鲁迅先生／萧红
我们第一次应邀参加了鲁迅先生的宴会／萧军
回忆鲁迅先生／萧红
忆萧红／许广平
追忆萧红／许广平
后记
赘后

鲁迅说过：“一个人的言行，总有一部分愿意别人知
道，或者不妨给别人知道，但有一部分却不然。然而一个
人的脾气，又偏爱知道别人不肯给人知道的一部分，”所
以，今天的人们想要知道鲁迅和萧军、萧红的故事，就得
从读书信开始。用这样一个视角，去接近他们——“并非
等于窥探门缝，意在发人的隐私，实在是因为要知道这人
的全般，就是从不经意处，看出这人——社会的一分子的
真实。”
1932年6月的一封信，把萧军、萧红的命运联系在一
起。当时困在东兴顺旅馆，失去人身自由、身怀六甲的女
学生张逎莹——即萧红，给一家私人办的报纸《国际协
报》写信，诉说自己困境，欲得到报社的帮助。副刊主编
裴馨园带着萧军等几个年轻人去看望她。由此，萧军决定
救出这颗“美丽的灵魂”。于是和萧红相识相爱了。
《国际协报》是上世纪初哈尔滨一家历史悠久的报
纸，创刊于1918年。它的文艺副刊叫“国际公园”，萧红
为该报新年征文写了她的第一篇小说《王阿嫂的死》。随
后白朗等人，也先后在此副刊上发表作品，这块阵地是
“东北作家群”雏形的摇篮。
1934年6月15日，两萧在好朋友金剑啸的帮助下，从
哈尔滨出走，逃离“伪满洲”，乘坐日本轮船“大连丸”
抵达青岛，投靠好友舒群。他们在美丽的海滨完成了《八
月的乡村》和《生死场》。10月份，在朋友的建议下，两
萧试着给鲁迅先生写了第一封信，没想到很快得到了回
复。鲁迅在信中答复了他们提出的两个问题，一是“不必
问现在要什么，只要问自己能做什么”。二是答应他们看
稿子的事。并告诉了他们通信地址“上海北四川路底内山
书店转周豫才收”。这封信对于两个流亡的年轻人来说，
无疑是一股春风，吹暖了两颗漂泊者的心，正如萧军多年
之后在《鲁迅给萧军萧红信简注释》中说的：
当第一封信寄到荒岛书店以后，孙乐文——书店主人
也和我们分享了难于克制的激动和快乐！我把这信和朋友
们一起读了又读：和萧红一起读了又读。当我一个人留下
来的时候，只要抽出时间，不论日间或深夜，不论在海滨
和山头……我也总是把它读了叉读。这是我力量的源泉，
生命的希望，它就如一纸“护身符”似的永远带在我身边
……有几次是眼中噙着泪水在读它，俨然如对先生本人。
那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字的一笔一划，每一
个标点……每读一次全似乎发现一种新的意义，新的启
示，新的激动和振奋！
由于青岛的中共党组织遭到破坏，1934年11月1日，
萧军、萧红不得不再度逃难，来到上海。他们初到上海，
形势险恶，但鲁迅还是精心安排了与他们在内山书店的会
面，还请他们到一家隐蔽的咖啡店里喝咖啡，吃点心，临
别时鲁迅将装有二十元钱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还从兜里
掏出零钱留给他们坐车用，这是两萧和鲁迅的第一次见
面，随后，鲁迅还特意让叶紫做他们的向导。在随后的信
中，两萧不断地提出问题，从二三个，到四五个，最多到
八九个，鲁迅都很耐心地写信一一解答。除此之外，他还
经常“出外走走”，帮助两萧找地方发表文章，一经发
表，鲁迅很快将收到的稿费给他们寄去，或写信让他们去
书店取。
两部小说《八月的乡村》《生死场》的出世，确定了
萧军、萧红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谈到这两部小
说，就不能不梳理他们与鲁迅之间的通信。时间为1934年
10月至1936年2月，历时一年零四个月。翻看这段时间的
《鲁迅日记》经常记载着：“得萧军信”。“得萧军及悄
吟信”共54封（实存53封）。鲁迅不论多忙，得到两萧的
信后，大多都是“即复”。萧军、萧红致鲁迅的通信，因
当时上海政治环境的恶劣，鲁迅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早
已将其销毁，而鲁迅致萧军、萧红的53封信，两萧则像保
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守护着它们。1937年8月13日，淞沪抗
战爆发，两萧准备离开上海时，经过反复商量和思量，认
为把鲁迅写给他们的信、以及他们的相册、书籍等文献交
给许广平保存最安全。上世纪五十年代，许广平把鲁迅遗
物连同这些信一起捐赠给了国家，现在它们都完好地收藏
在北京鲁迅博物馆。
萧军的《八月的乡村》和萧红的《生死场》发表问
世，鲁迅作为二人的导师用力最猛。《八月的乡村》是萧
军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鲁迅在其修改、出版和传播过程付
出了极大的心血。萧红的《生死场》在生活书店、良友公
司、《妇女生活》等，都遭遇退稿。稿子退回后，鲁迅又
积极想办法。后因《八月的乡村》《生死场》和叶紫的
《丰收》迫于当时上海的形势，无从合法出版，鲁迅就以
“奴隶丛书”的名义不惜“非法”出版，并为每本书作
序。鲁迅的努力，最终使两萧一步登上当时中国左翼文
坛。
书信是人际交往的语言载体。而鲁迅给萧军萧红的53
封信，里面没有“尖酸刻薄”，有的只是慈父般的温情，
他对两萧生活上的帮助和在文学事业上对他们的提携，让
两个流亡青年伫立于中国文坛，他们的作品也因而走向了
世界。
他们三人的很多交往故事，也都在这本书信集里，见
字如面，感人至深。

书信是人际交往的语言载体。鲁迅给萧军萧红的53封信，里面没有“尖酸刻薄”，有的只是慈父般的温情，他对两萧生活上的帮助和在文学事业上对他们的提携，让两个流亡青年伫立于中国文坛，他们的作品也因而走向了世界。
他们三人的很多交往故事，都在这本书信集里，见字如面，感人至深。

自2002年接管鲁迅文物工作以来，我手边不知道什么
时候陆续多了萧军、萧红的书，这看似偶然的事情，竟成
了我编鲁迅致萧军、萧红书信集的因由。
鲁迅给萧军萧红的书信53封，最早曾部分收录在许广
平编（1937年6月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影印线装
本）的《鲁迅书简》里，分甲、乙、丙三种装帧。内收有
鲁迅致友人信札69封，其中鲁迅致萧军萧红信3封。1946
年1O月，许广平将《鲁迅书简》编为铅印精装本。随后出
版的《鲁迅全集》收有鲁迅致友人信860余封，其中就有
鲁迅致萧军、萧红信。
解放以后，鲁迅手稿又大规模陆续出版，1979年，
《鲁迅手稿全集》由文物出版社陆续出版，分简装、精装
两种，共出版书信1388封，包括致外国人士的书信79封，
全部彩色影印，1986年出齐。2002年、2014年国家图书馆
和人民文学版相继影印出版。1981年、2005年版的《鲁迅
全集》也以铅字的形式全部收录。2017年，北京鲁迅博物
馆编辑《北京鲁迅博物馆藏中国近现代名人手札大系·鲁
迅卷》，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这一版本与以往不同的
是，除了主信，还将原信中带有信封等文献全部影印出
版。
在编辑这本书的时候，必要看萧军生前编辑的、2011
年西苑出版社出版的《鲁迅给萧军萧红信简注释手稿
本》。这本书一共有三个部分，一是黑白影印的手稿；二
是释文；三是萧军对每封信的详细“注释”。为了编好这
本书，我把鲁迅致两萧的53封信重新读了好几遍，并阅读
了他们的主要作品。为他们在那个艰苦的岁月中，凭借个
人努力，给人们留下朴素、靓丽的文字感慨万千，为鲁迅
对两萧的慷慨帮助和提携感动。
鲁迅致萧军萧红信除了当事人萧军编辑过，旁人还没
有单独把这些书信编辑成集，为了纪念先师鲁迅，纪念萧
军、萧红，我换了个视角去编辑，发挥了北京鲁迅博物馆
的文献优势，让文献之间互相对话，除了让书信和鲁迅藏
品呼应，还收录有萧军和萧红分别回忆鲁迅的文章，并把
许广平回忆萧红的两篇文章也一并收入，这样多维立体地
反映鲁迅与萧军、萧红的交往，让读者更好地走进他们的
世界。
编辑这本书信集的过程中，得到了萧军的后人萧耘、
王建中夫妇和萧玉的大力支持，还有刘思源、刘然、秦
硕、赵烨、胡鸣等友人的帮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第一次和鲁迅先生会见是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三十
日，那时鲁迅先生的年龄是五十四岁，许广平先生是
三十六岁，我是二十七岁。萧红是二十三岁。
——萧军
我们这一对飘泊的灵魂，到了上海举目无亲，只
有鲁迅先生在关心着我们，安慰着我们，教导着我
们，维护着我们。
——萧红

十月九日
萧军先生：
给我的信是收到的。徐玉诺的名字我很熟，但好像没有见过他，因为他是做诗的，我却不留心诗，所以未必会见面。现在久不见他的作品，不知道那里去了？
来信的两个问题的答复——
一、不必问现在要什么，只要问自己能做什么。现在需要的是斗争的文学，如果作者是一个斗争者，那么，无论他写什么，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斗争的。就是写咖啡馆跳舞场罢，少爷们和革命者的作品，也决不会一样。
二、我可以看一看的，但恐怕没工夫和本领来批评。稿可寄“上海、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最好是挂号，以免遗失。
我的那一本《野草》，技术并不算坏，但心情太颓唐了，因为那是我碰了许多钉子之后写出来的。我希望你脱离这种颓唐心情的影响。
专此布复，即颂
时绥。
迅上十月九夜
十一月三日
刘先生：
来信当天收到。先前的信，书本，稿子，也都收到的，并无遗失，我看没有人截去。
见面的事，我以为可以从缓，因为布置约会的种种事，颇为麻烦，待到有必要时再说罢。
专此布复，即颂
时绥。
迅上十一月三日
令夫人均此致候。
十一月五日
刘先生：
四日信收到。我也听说东三省的报上，说我生了脑膜炎，医生叫我十年不要写作。其实如果生了脑膜炎，十中九死，即不死，也大抵成为白痴，虽生犹死了。这信息是从上海去的，完全是上海的所谓“文学家”造出来的谣言。它给我的损失，是远处的朋友忧愁不算外，使我写了几十封更正信。
上海有一批“文学家”，阴险得很，非小心不可。
你们如在上海日子多，我想我们是有看见的机会的。
专复即颂
时绥。
迅上十一月五夜
吟女士均此不另。
十一月十二日
刘悄两位先生：
七日信收到。首先是称呼问题。中国的许多话，要推敲起来，不能用的多得很，不过因为用滥了，意义变成含糊，所以也就这么敷衍过去。不错，先生二字，照字面讲，是生在较先的人，但如这么认真，则即使同年的人，叫起来也得先问生日，非常不便了。对于女性的称呼更没有适当的，悄女士在提出抗议，但叫我怎么写呢？悄婶子，悄姊姊，悄妹妹，悄侄女……都并不好，所以我想，还是夫人太太，或女士先生罢。现在也有不用称呼的，因为这是无政府主义者式，所以我不用。
稚气的话，说说并不要紧，稚气能找到真朋友，但也能上人家的当、受害。上海实在不是好地方，固然不必把人们都看成虎狼，但也切不可一下子就推心置腹。
以下是答问——
一、我是赞成大众语的，《太白》二期所录华圉作的《门外文谈》，就是我做的。
二、中国作家的作品，我不大看，因为我不弄批评；我常看的是外国人的小说或论文，但我看书的工夫也很有限。
三、没有，大约此后一时也不会有，因为不许出版。
四、出过一本《南腔北调集》，早被禁止。
五、蓬子转向；丁玲还活着，政府在养她。
六、压迫的，因为他们自己并不统一，所以办法各处不同，上海较宽，有些地方，有谁寄给我信一被查出，发信人就会危险。书是常常被邮局扣去的，外国寄来的杂志，也常常收不到。
七、难说。我想，最好是抄完后暂且不看，搁起来，搁一两月再看。
八、也难说。青年两字，是不能包括一类人的，好的有，坏的也有。但我觉得虽是青年，稚气和不安定的并不多，我所遇见的倒十之七八是少年老成的，城府也深，我大抵不和这种人来往。
九、没有这种感觉。
我的确当过多年先生和教授，但我并没有忘记我是学生出身，所以并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至于字，我不断的写了四十多年了，还不该写得好一些么？但其实，和时间比起来，我是要算写得坏的。
此复，即请
俪安。这两个字抗议不抗议？
迅上十一月十二日
P12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