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动笔写这篇后记
的时候，恰逢今天这样一
个日子——李叔同逝世七
十四周年忌日。这让我不
禁感到冥冥之中缘分的神
奇；更让我的情感涌动，
深刻地体会了李叔同临终
前的遗墨——悲欣交集—
—这四个字的醍醐味。
能够动笔写李叔同这
样一位历史人物，让我在
对历史的回顾中有很多感
慨，我也很荣幸能够在这
本读物里分享一下我自己
的感受。这一切出于主编
乔力老先生和济南出版社
的厚爱，以及挚友张吴苏
的推荐和协助。只是这部
读物还称不上是一部称心
的作品，重新读之会让我
感到深深的自责，感到自
己不仅学识短浅，而且不
够努力。本来，对于李叔
同这样的文化巨人，理想
的方式是站在他的肩膀上
向更远的地方眺望；而我
只不过是像十八九个世纪
以前的寓言所说的一样，
蒙着眼睛试图用有限的触
觉知觉来感知一个大得多
的全貌。
李叔同无疑是一位妙
人。通过这样一本小书的
创作，走近他，进行一段
神交，对于我来说不失为
一次有趣的相逢。中国国
土广大，“文化中国”更是
浩瀚无垠。精神世界里，
在探索学问之道途中，能
和大师有一段如此相逢，
我感慨无量。他如鹤般清
癯的身影、如银铃般清澈
的声音，仿佛就在眼前耳
边。他所立之处，花枝春
满，天心月圆。
我从事历史学研究，
私下总是把这一过程当作
一段旅行，能够穿越时间
和空间，见证一些场景、
与一些人相会。我是爱着
旅行的，努力地去亲身体
验津门之市井趣味、沪上
之海派风华、东京之新潮
浪漫、杭州之风雅娴静、
厦门之端庄迷人。李叔同
领着我再次神游了这些地
方，随着他踏过的足迹，
我把这些亲身经历过的文
化上的感知先投射到19世
纪，再随着大师的足迹串
联起来，这是极其奇妙的
体验。
当然，写作的过程并
非白始至终在奇妙的体验
中愉悦地度过。围绕着李
叔同的研究从20世纪80
年代以来勃兴，优质的论
著相当丰富，横贯了文学
、音乐学、历史学、艺术
史学、文化学、宗教学、
美学等多个学科，在“历
史反思”“国学热”“社会科
学的新思潮”“科学精神与
主体的弘扬”“人文精神”“
文化学研究”等多个维度
上取得了相当的进展。品
读和梳理这些先行研究不
易，除了这项工作本身并
不轻松外，还让我不得不
时刻逼问自己：我独自的
见解想法到底在哪里？截
稿日期曰益临近，翻阅文
稿时我还感到很不满意，
感觉这样一部以浮躁的心
性写出来的读物，距离大
师的境界不亦远矣！
思想是神奇的工具，
借助思想，能够在今天透
过很多的手段回顾过去，
认识曾经鲜活的人物，与
他们接触、交游、讨论…
…
最后感谢这本小书的
读者。有缘并肩走上文化
中国探索之旅，一同去拜
见癯然伫立的大师，与有
荣焉。
段宇谨识
李叔同逝世七十四周
年忌辰一稿
二〇一七年七月吉日
二稿
于东京斫绵斋

早岁偏生世事艰
生于善人家
时逢诗家幸
崭然见头角
二十文章惊海内
津门到海上
天涯会五友
北征泪墨题
学运风波恶
走马章台时
不知何日东瀛变
负笈学翰墨
歌剧第一声
以文会诸友
语默动静皆示教
涛声听东浙
金石丝竹华
诚敬为世范
器识当衣钵
护生照千年
前尘影事入空门
参考文献
后记

早岁偏生世事艰
生于善人家
光绪六年九月二十日（1880年10月23日），李叔同出生于天津河东地藏庵前（今陆家竖胡同）的一处三合院中。这所院子的主人是一位盐商，名叫李世珍。
天津地处九河下梢，河海交汇。明建文二年（1400），燕王朱棣以“靖难”为号召，率兵由此渡河南下，一路攻进南京，从其侄建文帝手中夺取了皇位。四年之后，此地设卫筑城，赐名“天津”，意为天子的渡口。明清两代王朝定都北京，远离经济中心江南地带。为了向首善之区输送至关重要的粮食，天津得航运之利，成为北方的贸易重镇。俗话说水聚为财，“九河下梢天津卫”正是这样一处聚财宝地。每年开河之后，南方出产的稻米源源北上，经天津转运进北京。海河连接今河北、河南等地，是重要的水道交通，华北、东北以及南方的贸易大多在此中转。过往的行商把东西长南北窄、形态方正的天津城形容为商号账房必备的算盘。华北的各式产品、辽东的粮食、南方的洋广杂货都在天津汇聚交易，它们如同算盘上的珠子上下翻飞。发达的商品贸易、与权力中心恰如其分的距离，还有独特的民风和市民生活，共同构筑了这里的文化底蕴。
至李叔同之父李世珍居天津当有四世，传到李世珍这一代，他凭借盐商的身份积累了一笔巨额财富。俗话说，山珍海味离不了盐，走遍天下离不了钱。从古至今，虽然朝代换了无数，但政府一直对盐业进行控制，从事盐业的商人们为此必须与权力的中心建立起关系。有了盐，自然就会有银子。清代盐商的富裕，到现在都让人眼红。别的不说，中国四大菜系之一的“淮扬菜系”，就是在短时期内让江南盐商及其帮闲们给吃出来的。天津盐商在聚集财富方面也不遑多让。
据后人回忆，李家先前所住河东地藏庵前的三合院，有北、东、西房各三间，北房后面有一个带三问灰土房的小后院。李叔同出生后不久李家便离开这处三合院，在河东粮店后街的繁华地段买下了一所更大的宅院。新宅院出后门不远就是海河，隔河与天津城东门外的天后宫和玉皇阁相望，靠近天津的发祥地三岔河口，那里在当时是绅商富豪的聚居地。在那些年月，时常会有骡行从河南护送李家盐务的收入，把它们运进这所宅院，这种场面叫作“来骡”。每次“来骡”的时候，李家前门大开，成箱的财物被卸在前面的柜房里，人们往来不绝，热闹至极。
盐业之外，李世珍还凭借雄厚的资本和卓越的经营才能参与了当时的银钱业。李家钱铺以“桐达”为字号，在业内颇有名气，被称为“桐达李家”。桐达钱铺的柜房就位于粮店后街李家宅邸的前院，柜房门前高挂着木制的抱柱对联，红底黑字，上下联的第一字分别是“桐”“达”。钱铺平常经营银钱兑换，在盐业周转困难时则提供资金支持。据说，在宫北大街，李家还有一处做门市生意的桐兴茂钱铺。李家生意鼎盛的时候，在上海等地都设有分号。
李家气象固然不凡，但以天津之大，此等富商巨贾不知凡几，其财富势力虽然惹人艳羡，可是不能保证青史留名。有生之年，李世珍虽然没能够凭借家世和财富跻身于天津盐商的最上层，却因兼具学问和修养而受到社会上的尊敬。按李叔同的说法，李世珍生平精研王阳明之学，旁及禅宗，颇具功力。李叔同为弟子刘质平书写了李世珍当年的一副对联：
事能知足心常惬，
人到无求品自高。
李叔同在此处留下一笔小注：“公邃于性理之学，身体力行，是联句其遗作也。”李世珍的这副对联虽然浅近直白，所表达的人生感悟却不可谓不深刻，体现出他慕学向善、胸有城府的人生境界。
当时的天津盐商，以豪华奢侈的生活而著称，从留存下来的清末盐商故居，我们可以一窥当时他们生活的状态。盐商的住宅规模宏大，气派非凡，除了有宽阔的居住空间，还有雅致的院落，长廊回环往复、亭台错落有致、陈设繁复考究。盐商在这里聚族而居，成群的仆人和侍女随侍左右，花鸟鱼虫之类玩物也有专人伺候。他们热衷于铺排阔气，相与炫耀，逢红白喜事往往场面盛大，长时间内都是天津街谈巷议中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在这样的氛围中，不少盐商子弟把时间消磨在戏园、澡堂和各种娱乐场所，过着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生活。清末张焘所撰《津门杂记》中唐尊恒的诗曰：
河东几甲号盐坨，
堆积官盐近更多。
赢得纲商佳子弟，
花天酒地尽消磨。
然而，在当时科举制度的背景下，这些盐商子弟的生活，又多少有些向社会风尚看齐的意味，带有一些文人的气息。（P1－3）

李叔同是“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大师，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在多个领域，开创中华灿烂文化艺术之先河。
林语堂说：“李叔同是我们时代里最有才华的几位天才之一，也是最奇特的一个人，最遗世而独立的一个人。”“他曾经属于我们的时代，却终于抛弃了这个时代，跳到红尘之外去了。”

中国传统文化悠远深
沉、丰厚博广，犹如河汉
之无极。对历史文献的发
掘、梳理、认知与解读，
则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
。而《文化中国：边缘话
题丛书》，借以丰富坚实
的史料，佐以生动流畅的
散文笔法，倚以现代的思
维和理性的眼光，立以历
史的观照与文化的反思，
将某些文化精神进行溯源
与彰显，以启发读者的新
审美、新思考和新认知。
何谓“文化中国”？“周
虽旧邦，其命维新。”文
化中国乃以弘扬中国文化
为主旨，以传承中国文化
为责任，以求提升中国民
众的人文素质。而传统文
化的发掘与传承，需要新
的努力；传统文化解读与
现代意识反思之间的纠葛
与交融，需要新的形式。
正如陈从周先生在《园林
美与昆曲美》中所说的那
样：
中国园林，以“雅”为
主，“典雅”“雅趣”“雅致”“
雅淡”“雅健”等等，莫不
突出以“雅”。而昆曲之高
者，所谓必具书卷气，其
本质一也，就是说，都要
有文化，将文化具体表现
在作品上。中国园林，有
高低起伏，有藏有隐，有
动观、静观，有节奏，宜
欣赏，人游其间的那种悠
闲情绪，是一首诗，一幅
画，而不是匆匆而来，匆
匆而去，走马观花，到此
一游；而是宜坐，宜行，
宜看，宜想。而昆曲呢？
亦正为此，一唱三叹，曲
终而味未尽，它不是那种
“嘣嚓嚓”，而是十分婉转
的节奏。今日有许多青年
不爱看昆曲，原因是多方
面的，我看是一方面文化
水平差了，领会不够；另
一方面，那悠然多韵味的
音节适应不了“嘣嚓嚓”的
急躁情绪，当然曲高和寡
了。这不是昆曲本身不美
，而正仿佛有些小朋友不
爱吃橄榄一样，不知其味
。我们有责任来提高他们
，而不是
降格迁就，要多做美
学教育才是。
《文化中国：边缘话
题丛书》，亦如陈从周先
生所言之“园林”与“昆曲”
，正是以展示中国文化此
种意蕴与神韵为己任的。
何谓“边缘”？20世纪
80年代后期，学术降落民
间，走向大众，体现了对
大众文化和下层历史的更
多观照。由此，“大历史
观”下的文化研究，内容
日趋多元化，角度渐显层
次，于是，那些不处于主
流文化中心的，不为大多
数人所熟悉的，或散落在
历史典籍里的，但却是中
国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
的人或事，日渐走进人们
的视野，丰满了历史的血
肉。对于这些人或事的阐
述与解读，是对中国文化
精神进行透视与反思的一
个重要方面，其意义亦甚
为厚重而深远。
何谓“话题”？《文化
中国：边缘话题丛书》，
为读者提供了一种文化解
读的别样文本，讲求深入
浅出、雅俗共赏，采用“
理含事中，由事见理”的
写作风格，由话入题，由
题点话，以形象化、生动
化的表述，生发出个人新
见和一家之言。这种解说
方式是以学术研究为基础
的，绝不戏说杜撰，亦非
凿空立论，正是现如今大
多数中国读者所喜闻乐见
的讲述方式，呈现出学术
与趣味的统一，“虽不能
至，固所愿也”。
《文化中国：边缘话
题丛书》第五辑仍然共有
五种，与我们的大型丛书
系列《文化中国》（含《
永恒的话题》和《边缘话
题》两个子书系）之总体
意旨、撰写取向相一致，
持续阐发某种含蕴勃动着
的深层文化精神，以求穿
透漫长岁月织就的重重迷
雾，彰显一份恒久的时代
意义，立足于现代读者群
体的认知意识，期待一些
心灵的感应与契合，追寻
、持守那纯净的理想主义
色彩。’总体言之，本辑
命名为“民国文化风范之
约略”，则是选取悠悠历
史长河中间，一个拥载着
极特别极复杂意义的段落
来作为展开背景和社会环
境，对其多元多样化的文
化现象进行“话题”式的剖
析和评述——自晚清、民
初以降，径直延伸，以迄
于20世纪中叶——这是一
个较为宽泛的时间概念。
“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在
力度不等地冲击、影响、
制约、更改着丛书中五个
文化人物的生命轨迹与命
运走势。尽管大师已去，
种种文化性格随着时移世
迁也或成为绝响，只留下
渐行渐远的背影，但是，
我们现在反倒更真切明晰
地感知到他们那特定时代
文化标志的符号意义，以
及经由他们对理想和信念
的坚持执守而诠释的人生
的根本意义与恒久价值。
若仔细究察，这五位
文化人物确是各自从属于
不同社会类型，因之彰显
出其特定的人文身份象征
，异彩纷呈。虽然偶有交
集，但交集远逊于差别，
而各自拥载独有的命运形
态与人生道路。如果大致
给予归纳，则苏曼殊、李
叔同二人，虽一位曾三次
出家为僧，一位或虎跑寺
壮岁断食，终生皈依空门
，皆同样关系佛缘。但是
就其整体生命的心相行踪
而言，都依稀贯注了那份
浓重的入世践行情怀与终
极的精神追索，执念于“
众生”。而章太炎却是始
终以复兴弘扬民族文化传
统为己任，从种族到家国
、学理而及于思想精神，
对其怀有极其强烈的责任
心和使命感——“舍我其
谁”。所以，无论作为激
扬坚决的革命家，抑或终
成经典的学问大家，并不
被岁月磨洗掉亮色。至于
王国维、陈寅恪则应是纯
粹的学者，在这里，学术
与生命已经坚密有机地汇
融成一体。经时

本书以李叔同的生平为主线，将他诗、词、音乐、绘画、书法、篆刻、戏剧方面的才华和成就穿插其间，既描绘出清末民国时期中华大地的动荡不安，又表现出生活的磨砺带给他的思想转变。他追求实现自我的人生，赋予他与众不同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