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群人的故事，这是一个村庄的故事，这是一个时代的故事，这是脱贫路上所有人的故事。
本书讲述了作者和乡亲们搬离泾源县黑眼湾，移民至红寺堡后逐渐走上小康之路的真实故事。透过马慧娟朴实的文字，可触摸到中国农民最深沉的坚守与渴望。那里有对故土的眷恋，对贫穷困顿的挣扎，有对未来的仿徨，亦有获得新生的喜悦。

马慧娟，回族，“80后”，宁夏作协会员。2014年开始文学创作，以书写乡土、西海固移民风貌为主，先后在《民族文学》《朔方》《黄河文学》《天津文学》《回族文学》《散文选刊》《山东文学》《当代人》等期刊发表散文多篇。著有散文集《溪风絮语》《希望长在泥土里》《农闲笔记》，报告文学《盐池故事》（合著）。鲁迅文学院第37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第三届朔方文学新人奖获得者。

黑眼湾旧事
苍茫芦草洼
勤快的人到哪都占优势
“老长工”的新生活
别人能行，我为啥不行
弱书生的奔突
泾花园里的笑声
寻梦红寺堡
高万华的房子
高海的六十五年
他乡是故乡
冯小兰和她的大学生儿子
从黄土地到人民大会堂的路
搬迁得迟了
安居狼皮子梁
马文强的三次搬迁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过好日子
在希望的田野上
漫步新时代

这是一群人的故事，这
是一个村庄的故事，这是一
个时代的故事，这也是脱贫
路上所有人的故事。
西海固（今宁夏南部山
区），苦瘠甲天下。在过去
的很多年里，西海固的人们
在年复一年的贫困中期盼着
，思考着，出路在哪里？祈
求多下一点雨，祈求多打几
担粮食，祈求日子能过得好
一点。但一年又一年，西海
固还是那个西海固，贫困还
是如影随形，一方水土养活
不了一方人。
改革开放一声春雷，西
海固的贫困牵动着党中央的
心。在山大沟深、植被脆弱
的地方，零散居住的群众挣
扎在温饱线上。如何改变大
家的生活状态，彻底摆脱贫
困？泾源县作为试点，让这
场史无前例的脱贫攻坚战拉
开了序幕。
吊庄移民作为政府开发
性扶贫的主要形式之一，是
将那些生活在宁夏南部山区
干旱高寒地带的绝对贫困人
口搬迁到引黄、扬黄灌区，
以便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生
存环境，解决温饱问题，进
而脱贫致富。吊庄移民工作
最重要的原则就是：迁出地
一定是生存条件恶劣、自然
资源贫乏、一方水土养活不
了一方人的地方，而迁入地
一定是土地资源丰富、地势
平坦、有灌溉条件的灌区。
一些周边环境较好、贫困人
口较少的地区，鼓励群众投
亲靠友，小村变大村，化整
为零、分散安置，也叫“插
花式”移民安置。
黑眼湾，是宁夏南部山
区泾源县的一个小得不能再
小的村子，小到很多泾源人
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黑眼湾
地处大山深处，只有十来户
人家，交通基本靠毛驴，几
乎没有经济收入。就是这样
一个闭塞的小村庄，在脱贫
的路上都没有被落下。从
1983年国家开始实施移民
搬迁政策时，黑眼湾的一部
分人响应国家政策走出了大
山。
在之后的近四十年里，
在国家脱贫政策的扶持下，
这十几户人经过1983年、
2000年、2011年的三次搬
迁，彻底走出黑眼湾，在新
的家园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脱贫。
《走出黑眼湾》要讲述
的，就是一群平凡得不能再
平凡的人在摆脱贫困的路上
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这是一部讲述扶贫移民的散文体报告文学。黑眼湾隶属宁夏西海固地区泾源县，是众多贫困村里的一个。本书通过对黑眼湾往昔描述、三次移民搬迁中一些代表人物和移民后出生的孩子们的采访，从亲历者的视角阐释移民搬迁政策伟大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漫步新时代
本书结稿的时候，我在
鲁迅文学院参加第三十七届
中青年高研班的培训，这是
我在走出黑眼湾十九年后人
生中的又一件大事。初中辍
学是我心里永远的疼痛，在
三十九岁之际，我又能回到
这个文学殿堂重新读书，是
这个时代赋予了我新生。
我在北京的这个十一国
庆节，恰逢中华人民共和国
成立七十周年，北京是沸腾
的，全国是沸腾的，鲁迅文
学院更是沸腾的。当我们56
个民族的学员齐聚电视机前
唱着国歌、看着国旗冉冉升
起的时候，很多人都热泪盈
眶；当看着受检阅部队迈着
铿锵有力、自信满满的步伐
走过夭安门广场时，我们激
动地鼓掌。将近三个小时的
阅兵庆典，我们就这样守在
电视机前，感受着我们国家
的强大与辉煌。夜晚的天安
门，火树银花不夜天，大型
联欢晚会将这场庆典推上了
高潮。这一刻，全世界的目
光都看向中国。而我们身处
其中，又岂是用骄傲和自豪
就能说得完这些情感的。
黑眼湾在中国的版图上
小得不能再小，但从黑眼湾
走出来的这些人身上发生的
变化，体现的是我们的大国
风范、大国气度、大国温度
。不放弃每一个困难群众，
不放弃每一个贫困地区。从
1983年到2019年，过去了
三十六年，无论是第一个走
出黑眼湾的高万仓，还是最
后一个离开的咸金宝老汉，
他们现在的日子发生了翻天
覆地的变化。一个人一段故
事，一段故事中的过往有相
同的细节，也有不同的艰辛
，但最终，是在中国共产党
领导下实行的脱贫攻坚政策
让每个人的故事产生了相同
的结果：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口袋一天天鼓起来，生活
也有了更多的指望和奔头。
曾经芦草遍地的芦草洼
早已不叫芦草洼。而是归属
到了西夏区。铁东乡和铁西
乡也更名为良田镇和兴泾镇
。一幢幢安置楼拔地而起，
曾经走哪都是两脚泥的黑眼
湾人住进了楼房，家家的日
子都过得不错。
在红寺堡玉池村，政府
补贴建起来的牛棚里拴着的
牛膘肥体壮，哪家都养着十
头八头的，这是整个村子脱
贫致富的重要产业，短短几
年就让大家的生活好了起来
。
在灵武狼皮子梁的泾灵
新村。养殖基地和就近的扶
贫工厂让大家在搬迁的第二
年就迅速融入了当地的生活
，贫困这个词正在离他们越
来越远。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
走出黑眼湾的这些人在不同
的地方安家落户，都有了自
己的第二故乡。有的人已经
去世，有的人当了爷爷奶奶
，有的人成家立业，有的人
外出闯荡……但变化最大的
，奠过于在搬迁后考上大学
的孩子们。
他们的爷爷奶奶不曾读
书，爸爸妈妈不曾读书。他
们的父辈终其一生都没有离
开过土地，没有去过远方，
没有乘坐过现代化的交通工
具。走出了黑眼湾后，他们
的孩子因为读书离开了土地
，受到了高等教育，见识了
世面，给家里带来了新的希
望。
2016年7月，高考成绩出
来之后，黑眼湾的孩子，咸
永强和咸娟娟以高出一本录
取分数线的成绩，分别被华
北电力大学和山西财经大学
录取，这是1998年搬迁出
黑眼湾的移民里面考上大学
的第一批孩子。和他们一起
的玉池村的另一个孩子被上
海复旦大学录取。也是红寺
堡自开发以来第一个被复旦
大学录取的。可能有人会觉
得，现在的孩子考大学还稀
奇吗？在其他地方，考上大
学确实不稀奇，但在这些移
民区，他们考上大学有着非
同一般的意义。这几个孩子
的父母都是不识字的农民，
而他们的孩子能以这么优异
的成绩考上大学。完全是凭
个人的努力，是因为国家对
教育的重视和扶持。
咸永强要去北京上学的
消息让村里搬来的人都激动
了一下。急忙对自己家还在
上小学、初中的孩子说：“
赶紧好好学习，你看永强都
要去北京了。”北京，那可
是我们的首都，那可是这辈
子做梦都想去的地方。而能
快速到达北京的方法，就是
好好读书，读书真的可以改
变命运。
咸娟娟接到录取通知书
时，她的母亲激动地哭了，
想当年，自己初中毕业就再
也没能上学。一方面是因为
家庭条件不好。一方面是因
为大家都觉得，女孩子读那
么多书有什么用？现在，读
不起书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发
生，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同
样拥有受教育的权利，只要
你考上大学，助学贷款，各
种资助、补贴都会让孩子在
大学期间顺利完成学业。而
对于低保户和建档立卡户的
孩子，更是享受着各种政策
福利。所以，只要你好好读
书，诗和远方就再也不是远
方。咸娟娟的母亲送走了女
儿，同时，也让自己曾经的
梦想随女儿远行。
紧接着，2017年，村里
又有两个孩子考上了大学，
一个被宁夏大学录取，一个
被山西师范大学录取。考入
宁夏大学的这个孩子是咸永
强的弟弟，这家一下子有了
两个大学生。
高云云是父亲坐着飞机
送到山西的，报完名，他父
亲又坐飞机飞了回来。村里
人羡慕地说：“你厉害了，
都坐了一回飞机了。”他说
：“跟着儿子享福了，要是
自己一个人，这辈子都舍不
得花这个钱去坐飞机。”
无论去学校是坐飞机，
还是坐火车、汽车，读书让

黑眼湾旧事
2019年夏天，站在大咀山的山梁上看，黑眼湾的天空现在属于一只鹰。上湾剩下的那座房子孤单地伫立在杂草丛中，草比房高。被挖去门窗的房子失去了起码的精气神，显得破败、荒凉。房子的四个拐角是用红砖砌起来的，这曾经是黑眼湾最气派的一座房子，之所以气派就是因为这几个用红砖砌起来的支撑柱。红砖经过十几年风吹日晒雨淋，在土坯的映衬下依然显眼。
此刻放眼看去，护林儿梁、鼻梁洼、水泉沟、崖背山、野猪林、南湾、韭菜梁、豹子台、阳山洼、石崖沟……这些地方还是老样子。即使已经过去十九年，但看着这些熟悉的地方，对应的名字还是脱口而出。
下湾的庄子已经没有任何房子，据说村庄被两台推土机没用上四个小时就夷为平地了。村庄的旧址上长满了比人还高的黄蒿。一眼望去，一片金黄，以前是谁家的地界，现在基本上看不出来了。时不时会从黄蒿丛里蹿出一群野鸡，拖着长长的鸣叫声冲天而起，再借着滑翔的力道迅速地扎进对面南湾的灌木丛里，仿佛从来不曾出现。以前的打麦场上，剩下的两根电线杆搀扶着锈迹斑斑的变压器，证明着黑眼湾曾经的文明。崖背山上，有两处李子树长得特别繁茂的地方，那是咸家先人的坟地。而关于黑眼湾的故事，要从咸家说起。
在战乱横行的年代，能有一个远离城镇的地方避世，能种田养牛吃饱肚子，能儿孙绕膝安享宁静，应该是当时每个农人都梦寐以求的。据说，最初发现黑眼湾的就是咸家老太爷。当时的他经历了家园失落，劫后余生的动荡后，从甘肃一路逃难到了隆德玉皇岔。在那里生活了几年之后实在没办法过活，又翻越米缸山继续向南，看是否能在泾源的群山之中找一个立足之地。直到站在大咀山的山梁上，朝下一看，山脚这个地方不错，两山之间一处狭长的平地可以住人，北面的山可以开荒种地。更重要的是，一条小溪穿过平地，为居住者提供了水源。而周围的山上是密不透风的森林，各种树木争相生长，完全可以靠山吃山。咸家老太爷预感到，他一直要找的，可能就是这个地方。选定了安家的位置，咸家老太爷带着老婆孩子就地取材，搭了间棚屋安置了下来。那会儿的黑眼湾完全是动物的世界，野猪、豹子、狼、野鸡、野兔就在离人不远的地方出没。咸家老太爷顾不上别的。当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开荒种地，让一家人先吃饱肚子。对面有一片六七亩大的平地，崖背山上也有几片差不多大的平地，咸家老太爷带着一家老小砍了上面的树，刨掉树根，拾掇拾掇，当年就种上了荞麦、莜麦、胡麻、洋芋（马铃薯）。没了森林的遮掩，动物也就退入更远的林子里，只在晚上蹿出来蹲在沟沟峁峁上嘶嚎着，表示一下家园被侵占的不满。
在等这些庄稼成熟的过程中，野猪是最不安分的，总在某个夜晚蹿出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再给咸家老太爷制造点不小的损失才罢休。最传奇的故事就是，当年种了两亩豌豆，成家老太爷为了不让野猪刨豌豆苗，晚上裹了一片破毡直接睡到了地里，心想野猪好歹会顾忌一下他。前半夜确实没事，后半夜咸家老太爷太困了。他想野猪可能不会来了，就睡着了。等到天亮，咸家老太爷一睁眼睛，吓了一跳，除了自己躺的地方周围留了几株豌豆苗外，其他的地方就像被木犁犁了一遍，什么都没了。咸家老太爷起来蹲在地头，先是气得不行，后来想想又忍不住笑了，豌豆苗没了，可他在啊。幸亏野猪嘴下留情，自己没事。只要人没事，这黑眼湾周围山上生长的野菜，到处跑的野鸡、野兔完全可以暂缓生活的困窘，只要人勤快，就不怕饿肚子。
咸家就这样在黑眼湾渐渐扎下了根，并给黑眼湾邻近的地方取了名字，如鼻梁洼、水泉沟、堡子梁、南湾、石崖沟等，细数这些地名，不难看出，咸家老太爷也是个具有浪漫情怀的人，这些地名都带着点现实与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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