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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永生策划师》为湖南本土知名作家、评论家舒文治最新中短篇小说集,收入其中的14个中短篇小说是作者近年来在《芙蓉》《花城》《作家》《山花》《莽原》《青春》等期刊上发表的小说精选。 作品集围绕一个叫清都的地域展开,涉及县城与乡村、历史与现状、物象与风俗、梦境与镜像的复式呈现,对底层人物、边缘人物、新阶层人物给予深情关切,对人性的变化、欲望的抗争、生存和死亡、疼痛和希翼等共同面临的困境有诸多理性、温暖思考。作者注重探究现实世界,探微精神世界,着力发现现实和精神两个世界所建构的奇妙丰富的“小说空间”第三世界,先锋文本,太初之风,幽冥书写,天马行空,如深隐的迷宫,如游弋的飞鸟,形成了独树一帜的湖湘叙事。 目录 罗成牌 活灵活现 咕噜烧烤 干式诱捕器 会饮说迷案 双人洗脚间 梦来,贼来 燕子窝 青瓷花瓶里的纸鹞 收骨园 无头双案 往生记 永生策划师 水银一样 后记:借点息壤给清都 导语 神的哑谜,星空的语言,息壤的图腾。 先锋文本,第三世界,天马行空,鬼斧神工,迷宫叙事,独树一帜。 作者舒文治既是中国作协会员,又是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是一位优秀的小说家、评论家,他的作品完全按照自己的独特审美来创作,写出了“舒文治式”的具有离骚般气息的小说,在当代文学中不可多得。 后记 后记:借点息壤给清都 神话如夜色中的浮雕。生活就在身边沸腾,其喷射物 令人目眩。我总算可以静下来,看看自己导演的默片,这 部被一再涂改而不服从于统一律的小说集。 神话的灵晕、梦乡的闪影和生活的万象如何在写作的 坩埚中熔炼成篇,这个过程是很享受的,没有一种享受可 以替代。一旦字字句句固定于纸上,惶惶然,空空焉,便 油然而生。 这些单篇在几种刊物上发过,有的写于多年前,有的 是不可能完成的未定稿,有的如单细胞分裂,有的呈现一 种共生态,还有的像野马扬鬃.跑出了小说的边界,自己 有时控制不了它们,便写成了这样子。进入集子后,不少 篇章已被改得面目全非。我喜欢这种面目全非,至少证明 了,个体的想象和书写不可能像造物主那般凭空化出,随 物赋形,将一切决定于瞬间的抛洒。怎么说好呢?写小说 有些像在泥盘中玩泥塑,也如术士在鼎炉里炼丹,很难一 次性成形,欢欣于大功告成。巴别尔的写作之道,令我肃 然起敬:“写时很困难,但喜欢反复修改。”就我看来, 小说中亦隐藏着“量子非定域性”,面目全非是新的质疑 与探寻,修改过程是给作品多一些开放与越界;来一串似 是而非、孩子气的玩积木,或是恶作剧、荒诞剧,对精神 产品来说,也不见得全是糟蹋,“鬼魅般超距作用”,也 是写小说的惯用手法。总之,这一轮,我玩完了。 作者跳将出来,给自己的作品当评论员、推销员,总 会显出黄婆之相。作品自会说话。读者各有所好。弄出它 的人实在憋不住,就说点别的吧。每一个写手都在用笔或 键盘追逐各自的梦幻,对我来说,即为梦幻,便呈现出游 离态,在变动不居的灯火阑珊处诱人相随,一出手,却是 满纸烟云,或是数数流沙,其成像之术无从窥测,只看见 投放出层层叠叠之影,将物质和精神的壁垒轻易穿透,继 而溶解,调和成一团,就在词语流出的瞬间,一种奇妙之 物诞生了,那称之为小说的玩意,现实是它的卵巢,想象 是它的精虫,两者一结合,便一发不可收拾,元胎不断生 长,自成一个小千世界还不够,成一个中千世界也不够, 便成了另一个大千世界。小说到底是怎么生成的?对我而 言,一直是一团谜,可能只有谜面而没有谜底的那种谜。 一旦入迷此道,便难以自拔。小说适宜于不着边际、胡思 乱想,却不得不服从它严酷的筛选法则和内在逻辑。我们 心中自明:何为好小说,何种小说次之,为何写烂的小说 大行其道。小说,写着写着,便成了绝望中的一种反击, 是人之为人的宿命追寻,是“面向不确定性的潜行”;好 的小说,可让人兴奋之余静下来,看到万物和自身投射的 影子,那些错杂的投影已经悄悄变形,成为我们各自的幻 觉。揭示幻觉之下的深渊,找到漂流的立足之所,独立的 价值得以延展,这是我梦想实现的小说神话。 我想,小说应该是和诗歌一样古老,甚至比诗歌还要 古老——神话,难道不是元小说吗?创世纪,难道不是宗 教人士盗用了那第一位无名小说家的原创吗?于是,我说 服了自己,最好的小说材质是,息壤;最佳的小说形态, 还是息壤。 息壤第一次出现在《山海经》中便无比神奇:洪水滔 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 羽郊。鲧复(腹)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 在这样一种“高不可及的范本”中,息壤隐喻了好小 说所要求的基本特质它几乎一一妙备:充满危机的时空背 景,神秘之力的掌控,意想不到的戏剧性,万物展开自述 ,星空与尘土遥相呼应,塑造着人间的故事,那是生灵独 有的生生不息的无尽意味…… 息壤来自天空,却绵延和成就于大地江河才生出意义 ;它深藏不露.一点点泻出便可酿成滔滔之势;它注定了 自身的悲剧性,本可形成无所不包的宇宙却困囿于天帝的 某一个宝瓶中;它似是神的哑谜、星空的语言,却是生命 绵延不绝的密语,等待着在小说中来诉说。 我将息壤奉为自己的写作图腾。写作者更像相信万物 有灵的原始部落的巫师,跪拜大地,呼告于天,嘴中念念 有词,神神道道,在语流的导引之下,看到了前所未有的 景象,他们相信这一切比真实还要真实,比神之剧还要神 奇。一旦灵性和巫气失去,小说便变得面目可憎、味同嚼 蜡。小说在现代性和技术性的祛魅撕裂之下,进入了它的 衰落期,也是变化期,小说需要走一条反向之路:复魅; 同时也是一条探寻之道,对现实和未来世界的新发现和深 预言。这两条道路是重叠的过程,即在探寻中复魅,也在 复魅时探寻得更深远。借此,小说才有可能显示它息壤般 的自生力也即创造力,复兴其神话般的辉煌。至于,随着 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不断刷新,会不会出现一种文字、图 像和声音、气味,包括通灵复合于一体的超小说?我不想 给小说算命。息壤自生,我相信小说的宿命:鲧复生禹, 息壤早将生生不息的因子植于盗它者的身上。神话的解读 者们似乎都忽略了这一处隐藏。小说的未来取决于对认知 局限性的打开,故事的套盒不可穷尽。人类作为充满好奇 的审美动物,必然少不了小说、超小说。 书评(媒体评论) 这是一部现代的传奇、有小说太初之风,来自作 者于社会深处的长期卧底,学识云端的修炼成精,终 化为天马行空,“胡作非为”,自成一境。其妙喻虽 偶有密植之度、但精准加迷幻,工笔融写意。自有色 彩斑润的浩荡喷通。 ——韩少功 舒文治隐喻象征地塑造了清都县的奇人异事。采 用新民俗的书写与幽冥叙事相结合、奇异现实与博氏 迷宫相融,个人执着小求与扑克牌游戏自由穿插等方 法、探索文本形式多种可能性的表达,并有机相契地 勘探现实存在的人性奥秘,其语言神采飞扬,智慧喷 涌、浪漫拼贴形成了光怪陆离的炫目风格,在湖湘文 化中独树一帜。 ——刘格 舒文治试图让先锋的姿态在作品中倔强地站立, 并获取息壤般的生殖力。他的先锋意识深入一隅而不 拘、格,聚焦于现实的某个点,又呈现一个深隐的迷 宫。这样的写作自设难度系数,讲究移步换形,在碎 片、奇思和大胆的叙事探索中,让人心生敬意。 ——谢有顺 精彩页 罗成袖着手,走进内勤谢玉华的房里。 谢玉华正涂着唇膏。房间开出了两朵喇叭花,紫色的,另一朵在椭圆形镜子里。 罗成站在一幅大尺寸的外国影星照下,后翘的卷发遮住了影星的大腿以下。 “今天还不是腊八吧?” “你从棺材里爬出来呀?明天才是腊八。” “这就好。你再借点钱给我,明天我侄子结婚,我要到庆州去呷酒。” “喇叭花”在张合:“我有开银行,你今年从我手里借了九干六百块钱,年底了,一分都有还。徐所长说这星期所里要清账,你要把钱还我。” 罗成右手不知怎么离开了袖口,顺手停在墙上的风扇开关上。他叉开的长腿像风扇叶片一样穆然。 光线明亮的房里有蝙蝠翅膀一样的黑影在移动,扬尘飞扬,奔驰的黑影变得扑朔迷离。 罗成打了个激灵,手在开关上又动了一下。开与关是瞬间的改写,也可能是错位,蝙蝠般的黑翅呼呼加速,变成了一圈冷飕飕的淡影。 紫“喇叭花”哆嗦着翕张:“你鬼迷住啦,快关风扇……” 罗成的手被黑影撞击,又动了一下,扇叶摇摇晃晃,慢慢冬眠。 房间里只剩下一朵“喇叭花”,镜中紫色被一团白气笼着。 罗成把手插回裤兜,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扫见明星披着黑斗篷悬在白墙上,和谢玉华相混淆,房间里仿佛多出了一皮“黑桃皇后”和一皮“红桃皇后”,她们都在各自的位置静默。 罗成站在两皮“皇后”的模糊处,身影曲伏在自身背后。他晓得,只有陪着静默下去,才可能有他想要的结果,他试过多次,女人总容易心软一些,女人一软,男人就有了机会。 谢玉华涂一个嘴唇,下足了绣花功夫。 罗成被晾在一边,不好紧盯着她看,房间里谢玉华的其他私人用品,他也不好意思多看。他来过她房间三次,次次都为借钱。回想打开了屈辱之门,人心藏有一个转换装置,会将所受的屈辱变本加厉地在想象中施加给对方。罗成想起了在警校实习做尸检,检查女尸,最细致、最诡秘、最复杂,也最莫名兴奋的是……她谢玉华的上部和下部是不是可以互相参照呢?罗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精神和肉体在黑暗的波动中抱团摔了-J跤,各自用上了自由式摔跤的招数,精神用的是抱头、挑腿,肉体用的是缠腿、勾足,二者扭成一团,难分胜负。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抱、这一摔…… 走神中,他将谢玉华穿羊毛衫的背影由“红桃皇后”看成了一皮“红尖”(扑克牌中的红A,湘方言称红尖),红尖勾连着一种牌的玩法和一段想深埋心底却不时蓦然冒头的往事,也不是头头脑脑很清晰,往往只有几个片段、数处细节穿插,就像纸牌之列中的几张小牌,彼此孤零又不得不暂时结盟,成为大牌的垫底。 警校法医专业优秀毕业生罗成一出校门就有了垫底的感觉。他班主任借酒大骂:有人走后门,找关系,玩狸猫换太子,将他推荐的这位得意弟子留在省城的名额替换了。 罗成回到清都,局里也没有法医岗位给他,将他下派到基层所锻炼。他下乡的第一站是智云乡,那里和罗昌大山相勾连,只设了驻乡民警,和高仁镇属同一个派出所管。 驻乡民警罗成在乡司法员何耀光的调教下,学会了打红尖。何耀光自称是罗成的多个师傅,罗成却没叫过何耀光一声师傅。何耀光比罗成早参加工作数年,若不是玩心太重、脾气过硬,他早提了副乡长。他教过罗成调解纠纷、应付检查、对付刁蛮对象、抄写心得体会、给野物设夹套、摔锤钩钓团鱼、采草药泡谷酒、学鬼叫捉盗贼,还有打红尖,找女人,如何将女人一锤子敲定。 那时,他们打红尖的擂台常设在智云小学,那里,几位青年男老师都爱玩耍,不缺牌腿。何耀光俨然是他们的带头大哥,他能玩出不少花样,就说玩牌,他夸口,没有他不晓得玩的牌,就像没有他玩不到的女人。山里的夜晚有秋霜和月白映衬,有浓雾和冬雨紧锁,显得特别漫长,需要打闹、斗牌、夜宵、脚踏琴和男女之事来填充。雄性荷尔蒙总在寻找空气中散发的雌性荷尔蒙,即使这气味隐匿在大山麓谷,混杂在秋天稻香和板栗绽开的果香里。何耀光带罗成来学校打红尖,便有点项庄舞剑的意思,他们的“沛公”是小红老师。小红老师是当年的师范毕业生,语文、音乐、美术都教,她走路轻而有态,长发不绾时和长腰一起比柔,眼睛细长,藏着两弯似笑非笑之眸,嘴唇丰盈红润,把一张淡淡的东方脸点得生趣若滴。夜幕里,小红老师款款出没,有时看他们打红尖,有时给他们用煤油炉煮面,有时在自己房里弹几支曲子,那琴声从坡上烟砖房里拐弯入窗,将满房的红豆烟雾和窗外的山岚雾壳扯成了白练索,牵绊着数颗陈列酒刺的脑壳,他们时常找错了红尖。 何耀光定下计谋,要想方设法让小红老师学会打红尖。他的理论是,女人只要上了牌桌,离上床也就不远了。至于她跟谁上床,他们内部再来一决高下。昔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华山论剑;今日,你们几位就智云山比枪,移动靶,陈小红。对这位带头大哥定下的游戏规则,他们一哄而笑,笑得夸张而不真实,将各自的心思隐藏在笑声中。P6-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