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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决定翻译这本书,是因为两年前去法国和荷兰,发现 很多作家和批评家同行在谈论费尔南多·佩索阿(Femando Pessoa)这个人,谈论这个欧洲文学界重要的新发现。我没 读过此人的书,常常闲在一边插不上话,不免有些快快。 这样的情况遇得多了,自然生出一份好奇心,于是去书店 一举买下他的三本著作,其中就有这本《惶然录》。 佩索阿是葡萄牙人,享年四十七岁,生前默默无闻, 仅出版过一本书,一九三五年去世以后始有诗名。这本书 收集了他晚期的随笔作品,都是一些“仿日记”的片断体 ,其中大部分直到一九八二年才得以用葡萄牙文发表,进 入大语种则是九十年代的事了,如我手中的英文版直到一 九九一年才与读者见面。原作者曾为这本书杜撰了一个名 叫“伯纳多.索阿雷斯”的作者,与自己本名“费尔南多 .佩索阿”的读音相近,并在卷首写了一篇介绍这位虚拟 作者的短文,似乎索阿雷斯实有其人。 这当然不是有些先锋作家们爱玩的“间离化”小噱头 ,倒是切合了原作者一贯的思想和感觉。他在这本书里多 次谈到自己的分裂,谈到自己不仅仅是自己,自己是一个 群体的组合,自己是自己的同者又是自己的异者,如此等 等,那么他在自己身上发现一个“索阿雷斯”,以他者的 身份和视角来检视自己的写作,在这本书里寻求一种自我 怀疑和自我对抗,就不难被人们理解了。 两个“索阿(SOA)”之间的一次长谈就是这样展开的。 他(们)广泛关注着那个时代的生命存在问题,也是关注着 人类至今无法回避也无法终结的诸多困惑。读者也许不难 看出,作者在随笔中的立场时有变化,有时候是一个精神 化的人,把世界仅仅提纯为一种美丽的梦幻;有时候则成 了一个物质化的人,连眼中的任何情人也只剩下无内涵的 视觉性外表。有时候是一位个人化的人,对任何人际交往 和群体行动都满腹狐疑;有时候则成了一个社会化的人, 连一只一晃而过的衣领都向他展示出全社会的复杂经济过 程。有时候是一个贵族化的人。时常流露出对高雅上流社 会乃至显赫王官的神往;有时候则成为了一个平民化的人 ,任何一个小人物的离别或死去都能让他深深地惊恐和悲 伤。有时候是一个科学化的人,甚至梦想着要发现有关心 灵的化学反应公式;有时候则成了一个信仰化的人,一次 次冒犯科学而对上帝在当代的废弃感到忧心忡忡……在这 里,两个“索阿”没有向我们提供任何终极结论,只是一 次次把自己逼向终极性绝境,以亲证人类心灵自我粉碎和 自我重建的一个个可能性。 如果说这本书不过是自相矛盾,不知所云,当然是一 种无谓的大惊小怪。优秀的作家常常像一些高级的笨伯, 一些非凡的痴人。较之于执着定规,他们的自相矛盾常常 是智者的犹疑;较之于滔滔确论,他们的不知所云常常是 诚者的审慎。其惊心动魄的自我紧张和对峙,不是每一个 人都能轻易得到的内心奇观,更不是每一个人都敢于面对 的精神挑战。身为公司小职员的佩索阿,就人生经历而言 乏善可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不过是一个“不动的旅 行者”,除了深夜的独自幻想之外连里斯本以外的地方都 很少去过。但他以卑微之躯处蜗居之室.竟一个人担当了 全人类的精神责任,在悖逆的不同人文视角里,始终如一 地贯彻着他独立的勇敢、究诘的智慧以及对人世万物深深 关切的博大情怀。这是变中有恒,异中有同,是自相矛盾 中的坚定,是不知所云中的明确。正是这种精神气质,正 是这种一个人面向全世界的顽强突围,使佩索阿被当代评 论家们誉为“欧洲现代主义的核心人物”,以及“杰出的 经典作家”、“最为动人的”、“最能深化人们心灵”的 写作者,等等。即便他也有难以避免的局限性,即便他也 有顾此失彼或以偏概全,但他不无苦行意味的思想风格与 对世界任何一丝动静的心血倾注,与时下商业消费主义潮 流里诸多显赫而热闹的“先锋”和“前卫”,还是拉开了 足够的距离,形成了耐人寻味的参照。 《惶然录》是佩索阿的代表作之一,是一部曾经长时 间散佚的作品,后来由众多佩索阿的研究专家们收集整理 而成。在这本中译本里,除圆括号中的楷体文字为译者注 解,圆括号里的宋体文字,以及方括号里空缺及其造成的 文理中断,均为原作的原貌。而各个章节的小标题,除一 部分来源于原作,其余则为译者代拟,以方便读者的目录 查检。考虑到原著出自后人的整理(包括不同的整理),考 虑到某些部分存在交叉性重复,这个中译本对英译本稍有 选择——这是考虑到大多数读者也许同我一样,是对佩索 阿感兴趣,而不是对有关他的版本研究更有兴趣。换一句 话说,这种再整理意在方便一般读者,若读者对原作全貌 和整理过程更有兴趣,则不妨将这个节选本视为《惶然录 》的入门。 最后,要说的是,翻译非我所长,有时候随手译下一 点什么,作为读书的副业,是拾译家之遗漏,是为了让更 多的人能分享阅读快感,交流读后心得,如此而已。故这 个初版译本因译者功力所限,肯定难免某些错漏——但愿 今后有更好的译者(比如西、葡语专 目录 关于伯纳多·索阿雷斯(原序) 写下就是永恒 头脑里的旅行 被上帝剥削 会计的诗歌和文学 作为符号的V先生 艺术在另一间房里 我也将要消失 我这张脸是谁 内心的交响 我是无 个性与灵魂 生活之奴 里斯本这个托盘 两种现实 一个人是群体 既不崇高也不低贱 黄昏 一句祝愿 单调产生的快乐 童心不再 主观的坐椅 梦的外形 去教堂 纸牌游戏 亦同亦异 暴风雨 街头歌手 抵达生活的旅游者 太阳为谁而升 思想比生存更好 我已经身分两处 心灵是生活之累 夜晚 生活是伟大的失眠 彷徨 倾听 运动是沉睡的形式 偷窥 苍蝇 不视而见 另一种生活 第二时间 生活就是成为另一个 时光的微笑 自闭 消逝时光的囚徒 文明是关于自然的教育 一瞥 耸耸肩 琐事 潜在的宫殿 自我折腾 楼上的琴声 活着使我迷醉 模拟自己 他身之感 舞台 秋天 月光的颜色 停滞 我是恺撒 下坠 旅行者本身就是旅行 孩子的智慧 我游历第八大洲 两种人 时间表的改变 雾或者烟 交易所的芦苇地 雨 单调与更糟的单调 有人来了 看自己 画中的眼睛 与死亡之约 嗅觉 不求理解 正常 伟大的人 姑娘身上的社会学 说郁闷 败者的旗帜 再说郁闷 廉价香烟 分类 为了忘却的寻找 向每一个人学习 写作 隐者 父母 归舟 写作治病 我是书中的人物 嫉妒 离别 永远的孩子 写作是对自己的正式访问 理解毁灭爱 孤闭 恨的爱 无善无恶 清楚的日记 薄情的礼遇 占有即被占有 女人是梦想的富矿 伪爱 不会发送的信件 窗前 视觉性情人 受累于爱 海边 手拉着手 抱歉 也许有心灵的科学 荒诞 破产者 一本自传的片断 活在死之中 无所谓 一种有关无所谓的美学 无为 革自己的命 死者的自由 梦想的本钱 现代社会是牺牲品 客栈留言 宗教以后的幻象 读报 爱情是习惯套语 动物的快乐 无法兼得 重读自己 死 时间 荒谬的怀恋 我是自己的伪装 可怕的少作 新作原是旧作 罗马王高于语法 语言政治 假面世界 镜子 双重说谎 御座与皇冠 格言几则 格言几则(续) 人的区别 万物无灵 文章写我 更大的差别 行动家 完美止于行动 模仿中的忘却 历史是流动的解说 共在 译后记
精彩页 被上帝剥削 今天,在那些白日梦的某一片断里,在那些既无目的亦不体面、却一直构成我生命中精神本质重要部分的白日梦里,我想象我永远自由了,是摆脱道拉多雷斯大街的自由,是摆脱V老板的自由,是摆脱M会计及所有雇员的自由,是摆脱小差役的自由,是摆脱邮递员的自由,甚至是摆脱猫的自由。在梦里,自由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些从未发现过的神奇岛屿,作为南部海洋的赠礼豁然展现。自由意味着休息、艺术成果,还有我生命中智慧的施展。 然而,正当我想象这一点(在得到午餐的短暂休息里),一种沮丧的心情突然闯入梦境。我转而悲伤。是的,我相当认真地这样说,我悲伤。这种悲伤是因为V老板,因为M会计,因为B出纳,因为所有的小伙子——那个去邮局取信的快乐男孩,那个小差役,还有那只友好的猫——因为他们都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不管眼下的想法如何让人不快,我不可能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无泪而别,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某一部分将与他们共存,失去他们的我,将与死无异。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明天离开这一切,我还能做点别的什么?这是因为我必须做点什么。如果抛弃这一身道拉多雷斯大街的套装,我将会穿上另一种什么样的套装?这是因为我也必须穿一点什么。 我们都有一个V先生。有时候他是一个真切可触的人。有时候则不是。对于我来说,他确实被人们叫做v,是一个愉快而健康的家伙,不时有一点粗鲁,却不是一个两面派。他自私,大体上还公道,比很多伟大的天才,比很多左翼和右翼的文明奇才还公道得多。对于很多人来说,v猎取虚荣的形式,有一种对巨额财富、荣耀以及不朽的欲望……但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更愿意有一个v作为我现实生活中的老板,因为在艰难时刻,较之于世界必然提供的任何抽象物来说,他更容易打交道。 有一天,一个朋友,作为一家生意做遍全国的火爆公司的合股人,认为我的工资明显太低了,对我说:“索阿雷斯,你被剥削了。,’这句话使我意识到,我确实如此。但是,任何人在当前生活中的命运就是被剥削,那么我的问题只能是:被V先生及其纺织品公司剥削,是否就比被虚幻、荣耀、愤懑、嫉妒或者无望一类东西来剥削更糟糕? 一些先知和圣徒行走于空空人世,他们被他们的上帝剥削。 我以一种人们欣然回家的方式,转向另一个人的房产。转向道拉多雷斯大街上宽敞的办公室。我走近我的写字台,如同它是抗击生活的堡垒。我有一种如此不可阻挡的柔情,面对现实中的账本,面对我给他人记数的账本,面对我使用过的墨水瓶,还有不远处S弓着背写下的提货单,我的眼里充盈着泪水。我觉得,我爱这一切.也许这是因为我没有别的什么可爱,或者,即使世上没有什么真的值得任何心灵所爱,多愁善感的我,却必须爱有所及。我可以滥情于区区一个墨水瓶之微,就像滥情于星空中巨大无边的寂冷。会计的诗歌和文学 带着一种灵魂的微笑,我镇定地面对自己生活的前景。除了永远闭锁在道拉多雷斯大街办公室里并被人们包围,那里不会有更多的东西。我有足够的钱来购买食品和饮品。我有可供安身之处,并且有足够的闲暇来做梦、写作以及睡觉——我还能向神主要求什么?还能对命运抱何种期望?P3-7 导语 《梦想的本钱》《现代社会是牺牲品》《客栈留言》《宗教以后的幻象》《读报》《爱情是习惯套语》《动物的快乐》《无法兼得》《重读自己》《死》《时间》《荒谬的怀恋》《我是自己的伪装》《可怕的少作》《新作原是旧作》《罗马王高于语法》《语言政治》《假面世界》《镜子》……本书是葡萄牙著名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晚期随笔结集。 序言 离开徐欢欢和李鹏程,已是半年之久。 有时会想起他们。比如,有一天,大雨,一位奶奶牵 着系红领巾的小丫头,走在我前面。他们走着走着,停下 来。小丫头眼神亮亮的,望着地面,不肯走。奶奶拽着她 往前面拉,她不走,奶奶再用力,她便侧着身子,仍是望 着地面。奶奶说,傻呀,那水泡泡有什么好看的?你再看, 别人会说你是疯子的,只有疯子才这样看水泡泡的。这个 阿姨,你说是不是啊?奶奶笑盈盈看我,这孩子,看个蚂蚁 能看上半天,你看,看个水泡也看上瘾,走啦走啦,回家 做作业。小丫头撇着小嘴巴被拉走了。我蹲下来,看她看 过的水泡泡。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水泡泡。水泡泡一个 接一个,跳着它们的音符,晶莹,剔透。 嗯,不知为什么,我就想起了徐欢欢,我还想起“浪 五”“浪六”。17路车从我身边驶过,汪家砦台那儿的白 菜萝卜应该长得更是肥硕健美了吧。 这天,护士刘美美坐17路车来,带来一篇演讲稿。刘 美美说,周老师,明天是世界精神卫生日,中心主任让我 作一个演讲。这是文稿,麻烦你给看看,斧正斧正。 我看了,无从斧正。如此这番抄下来,作为《在精神 病院》的尾声。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同仁们,大家好! 我是一名护士,在我父母的世界里,我有一个美丽的 名字,我叫刘小倩。而在我工作时,川城精神康复中心男 二病区里,没有人会这么叫我,大家都叫我刘美美。徐欢 欢叫我刘美美,李鹏程也叫我刘美美。刘美美在他们眼中 是最美丽的名字。 2010年8月,我十八岁,我前脚离开校园,后脚踏进医 院。我没有想过,我踏进来的,是一条什么样的河流,我 的青春将和一群什么样的入在一起。或许,我想过。只是 我不曾知道,现实的外延会在想象之外,无尽地延伸。 “暴力”!“疯狂”!“恐惧”!提及“精神病”,人们 往往敬而远之,惟恐避之不及。而我,身陷其中。“精神 病”这个巨大的磨盘,它压迫着我。那一年冬天,某个晚 上,我的父亲睡不着,他带着宵夜来看我。远远的,他就 看到我和几个同事,正在特殊病房安抚一位狂躁症病人。 病人跳腾着向我们吐唾沫,胡乱地撕扯着我们的工作服, 突然,他一巴掌狠狠地向我甩过来。 安抚停当后,我回到护理站,我看到父亲忍住的泪水 。他想说什么,嘴巴翕动两下,却没有开口,他只拍拍我 的肩,又侧着头,装作不经意地,察看我红肿的半边脸。 我笑笑说,不要紧啦。送父亲下楼后,我躲在卫生间,嚎 啕大哭。 还是那个扇我耳光的病人。三个月后,他已是一个面 带微笑仪容整洁的阳光男孩。出院那天,他递给我一封感 谢信,洋洋洒洒两千多字,信的末尾,他写道: “早晚 有一天是要走的,谢谢你,谢谢你们,曾经收留我。这么 多的人,你就在这里;你像清泉,也像晨曦。让我拥抱你 ,在晴朗的天气。” 握着这封信,我一句话都说出不来。这封信对我的意 义,就像一粒种子,它燃起我对工作的热情,对护理的热 爱。当初那个说要离开的我,已经工作了七年,我不曾离 开。 忘不了,那位七十三岁的老妈妈,每周提着一罐汤, 来病区看望她的儿子。每个星期,风雨无阻。忘不了,她 每次离开时,都向我们深深地鞠躬。她灰白的头发,像闪 电,划过我的心扉。 忘不了,那个十四岁的病人,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 的眼睛还可以这样——明明长在脸上,明澈,健康,却空 洞得好像被挖掉了一样。这个空洞把自己弄丢了,他在满 世界寻找自己。当他在药物的镇静下入睡时,那么小一张 脸,像婴儿一样。 有人问,胳膊上脸上平添的几条伤痕,疼吗?疼,但不 会一直疼。病人康复后,伤痕就是我们的军功章。 有人问,每天起早贪黑,忙忙碌碌,累吗?累,但也快 乐。我们被人需要,依靠。我们的生命,从来没有像现在 这样充实饱满。 被误解被排斥,值吗?值。在病人最艰难的时候,陪他 走上一段路,是我们最好的成长。 做完日常护理工作后,我喜欢和病人在一起说话聊天 ,我们谈论的不仅仅是疾病,更是分享生活中的阳光。没 有哪一张脸会永远被阴霾笼罩。在我们习以为常的日子里 ,我们也许体会不到那种强大的生命力,只有这些从绝望 中走过的人,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光亮,才弥足珍贵。 愿我们分秒努力,恪尽职守。 愿这世界,被温柔以待。 在里斯本,远离火车的小镇上,会有一些楼上陈设体 面而楼下买卖寻常的餐馆,充满平实和家庭式的气氛。在 这些地方,除了拥挤的星期天以外,一般不会有太多的顾 客。你在这些顾客中很可能遭遇一些难以归类的怪人,发 现这些人不过是生活这本大书里的一些零星插曲。 在我生活中的某一段,出于一种必要的节俭,再加上 喜好清静,我经常来到这样的一个餐馆。我总是在下午七 点用餐,差不多每次都在这里的同一时间,见到一位特别 的人。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对他稍加注意,随着时间推移 ,他也对我有了兴趣。 他三十来岁,清瘦,高个头,穿戴上稍有一些不经意 的马虎,坐下时腰弯得厉害,待站起来,才会稍稍伸直一 点。他苍白而平常无奇的相貌上,既没有明显的磨难感平 添惊人之处,甚至连一线磨难的痕迹也极难找到。但这张 脸上可以说具有一切:艰难,悲痛,或者完全是曾经沧海 之后的一种淡然处世。 他总是吃得很省,然后抽一支用廉价烟草卷成的香烟 。他观看其他顾客,眼中并无疑防,倒是名副其实的兴致 盎然。他不是细细打量他们,似乎无意把别人的面容或他 们个性的任何外表迹象定格于自己的记忆,更像是纯粹被 那些人所迷惑。这就是他最先引起我好奇的一种古怪特性 。 我开始更加留心地观察他。我注意到,他眼神里有一 种飘忽而确切的智慧之光,但他的脸上经常暗云浮现,那 是精疲力竭所致,是挥之不去的冷冷忧虑——这一点在其 他人那里很难看到。 我从餐馆的招待员那里打听到,他是一个公司的职员 ,办公室就在附近. 有一天,在餐馆外的街道上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扭 打——两个人大战一场。所有的顾客都拥到窗口去看,包 括我和我眼下正在描述的这个人。我对他发了一通平庸的 议论,他也友善地搭上了腔。他的声音喑哑,有些颤抖, 是一种万念俱灰无所期待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但是,把 这么多联想归属于我在餐馆之夜的这位伙伴,也许是出于 我想入非非的傻气。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自从那天以后,我们就经常互相 打打招呼了。后来的一天,也许因为我们可笑的巧合,吃 晚饭的时候都比平常晚一些,于是准确地说,在九点半钟 的时候,我们进入了一次不寻常的谈话。他问我是不是一 个作家,我说我是。我提到最近出版的0RPHEU杂志(费尔南 多·佩索阿一九一五年创办的杂志,虽然只出版过两期, 但对现代主义文学运动有极大的影响——译者注)。使我惊 讶的是,他赞赏这个杂志,确实评价很高。当我说出自己 的惊讶,说给ORPHEU写稿的艺术家只是写给很少一部分人 看的,他的回答是,他可能就是那个少数中的一员。不管 怎么样,他说,他对那种艺术并不完全生疏。他还有点腼 腆地说,因为他没什么地方可去,没什么事情可干,没什 么朋友可拜访,也没什么有趣的书可读,所以每天晚饭以 后,他总是回到那间租来的房间,用写作打发漫漫长夜。 费尔南多·佩索阿
内容推荐 《惶然录(精)》是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晚期随笔结集,都是“仿日记”的片断体。它是作者的代表作之一,是一部曾经长期散佚的作品,后来由众多佩索阿的研究专家们搜集整理而成。1998年韩少功将其翻译成中文交我社,1999年4月出版这部翻译随笔集平装本。二十年来,不断重版,长销不衰。为满足广大读者需要,拟出版精装本。原著作者在随笔中的立场时有变化,有时是个精神化的人,有时则成了物质化的人……这是变中有恒,异中有同,是自相矛盾中的坚定,是不知所云中的明确。正是这种精神气质、这种独自面向全世界的突围,使佩索阿被当代评论家誉为“欧洲现代主义的核心人物”、“杰出的经典作家”、“最能深化人们心灵”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