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社会是如此的容易倒退，除非有人去推进
它行进的步伐，不然我们现在所取得的一切都只是一
种幻觉。
——《遣词造句》
作为一部处女作，它完美地体现了埃利森的艺术
天赋。
——《加州日报》
埃利森在她所创造的这个令人信服的世界中，展
现了迷人又出入意料的性别认知和人际关系。
——《出版人周刊》
一段惊险刺激又引人深思的旅程。
——《书单》

《末世之路(上下)》（无目录）

第一章
《无名助产士之书》
第一卷
《垂死者之书》
1月15日
我在这星期早些时候治疗了一位发高烧的病人，她现在被送去太平间了。管病历的那伙人在病志里面加了好多附带的说明。现在我听
说在同一层楼里还有两宗同样的病例，因为我这个周末没跟任何人一起闲聊，所以当时不知情。本以为见到卡伦后可以痛痛快快地喝两杯，但她总是在不停地抱怨。她真该一下子把他甩了，也就了了这份心事了。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烦，她在喝醉的时候说起来我就更烦。格里就是狗屁。我闻到臭味了，我们都闻到了。
1月30日
又来了些发高烧的病人，差不多全是女病人。有一段时间，人们全都在谈论一种好多地方同时出现的食物中毒，蔓延地区——达拉斯，所以这种情况不单是我们有。杰克已经在实验室里研究了好多天了，我一直睡在医护休息室里，几乎没见到过他。简直累死人了。护士病倒了一半，这个礼拜天天加双班。十天了，一例接生都没做。高烧病例1，接生婴儿0。失败的团队。
1月31日
给在康涅狄格州的萝拉打了电话，讲了好多业务上的事。想她了，让她替我亲吻她的孩子，好像我能感觉到似的。问了问她，想知道她们那边情况怎么样。小城市更有机会幸免于难，但听起来，连那里的情况都不怎么样。开始崩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2月2日
真倒霉，婴儿接生失败了，但不该像这样失败的。
真不知道该对感染率说些什么。我简直没法说出死胎或者基本死胎的比率，真是见鬼了。整个医院都被划入了检疫隔离区，但这有什么用？收到了皮拉尔从会诊所发来的短信，她说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情况同样很糟糕。连大街上都这样。到处都是一个鬼样子，但实验室里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2月4日
疾病防治中心里到处都是恶心的变态。新闻真可怕，纽约那些事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湾区捷运停止工作了。也不是说我想到哪里去，可是这情形真是该死。外面那些传教士带着手提半导体喇叭。这么多人正在死亡，干脆让他们死了算了，虽然这么想很不应该，但他们死总比刚被生下来的每个婴儿都死了强。
杰克说这是一种自身免疫系统疾病。他这样说的时候看上去怕得要命，我几乎希望自己没问过他关于病的事。我想这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就更害怕了。抗生素没用，干扰素没用，消炎药没用，镇静剂没用，催吐剂没用，什么都没用。一旦发了病，什么都没用。我们全都裹在塑料衣服里，但这似乎也没什么用。玛丽安娜两天前穿着它病倒了。雪莉看上去状态奇差，所以他们让她回家休息。考夫曼医生在给病人看病时突然晕倒，原因不明。一醒来就听到了喊叫声，那是死亡的声音。
2月6日
我觉得我要死了。高烧击败了我。
2月7日
大家都知道我病了，但谁都没说什么。大家全都病了。杰克来了，在我身边坐下，摸了摸我的头，看看我烧成了什么样。他看上去痛苦得想要去死，说有些男人开始恢复了，但这其中没有女人和孩子。他告诉我，孕妇烧得特别厉害，我们接生的胎儿死亡率是百分之百，产妇死亡率差不多一样高。他搂着我，我睡着了。我觉得我明天没法干活了。
不过，我觉得这没什么关系了。
在整个世界还没有崩溃的日子里，救护车的汽笛声就没有断过。还有一些机构仍然在维持运转，它们的设计用途是应付紧急情况和灾难，但没有任何机构能够无限地工作。绝望在一个又一个街区中蔓延，人们在挣扎，在逃离。
他们死于瘟疫，而且他们的死亡地点相距很近。当没有足够的人负责照明电路时，城市陷入了黑暗。当汽笛声静下来时，规矩便自行引退了。一些人一生都在等待没有法律来管的时刻，他们是第一批走上街头的人。有些人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他们知道，听到呼救声时千万别开门。但另一些人不知道。有些事情疾病办不到，但人类做起来却易如反掌。
她在医院护士休息室中的一张小床上醒来。她的床头没有病情显示图标，她的姓名标牌也不翼而飞。这位女子知道她是谁、她在
哪里，但其他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她的嘴巴和喉咙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好多天都没喝过水了，这让她过了一阵子才弄清自己的状况。她试过开灯，眼睛直直地看着不肯启动的机器。所有的设备都不肯工作，这把她弄糊涂了。她在她看到的第一个人面前停了下来，试了试那人的脉搏。她又在第二、第三个人面前停了下来，然后才明白了过来。她跑出了建筑物，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一个紧急出口。警铃没响。
火红的太阳在刚刚开始升腾在海湾上的白日雾气中冉冉升起。她慌得厉害，而且越来越慌。她在惊慌中走出门，走过医院和她的公寓楼之间的街区，她连一个人都没看见。街上没有公共汽车，也没有小汽车开过，停在路边的车尾灯也是暗的。她还记得她在病倒之前曾经救治过患了瘟疫的病人，听到了些似乎不可能发生的谣言。她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她还是弄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她终于走进了自己的公寓，脱掉了那套护士装。衣服很脏，工作了一个班次

一场孤独的救世之旅。当文明轰然倾塌，人性，便成为最后的希望之光。当她闭上双眼，世界的命运早已注定。当她醒来，世界已死。瘟疫瞬时爆发，为何是此时，又为何是此地？不平等的生存几率中，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天灾，人祸，真相到底为何？另类的科幻小说，开启科幻新纪元。

艾娜妈妈用手指轻轻地敲着她空洞的木头肚子。木头
肚子绕着肩膀和后腰捆着，显出朝前挺起的曲线，看上去
像是怀胎九个月了。艾娜妈妈的年龄已经高到没法真正怀
孕了。她一头白发，而且剪得很短，可以透过头发看到亮
铮铮的黑色头皮。她又敲了起来，瘦瘦的手指像打鼓一样
，让空洞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她用指甲有节奏地敲击着
木头，一直到抄写员们抬头看向她。
那是正处在青春期的六个男孩子，他们的脸上都还没
有长出胡须，眼睛在上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这间教室的
年龄比艾娜妈妈本人都大。建筑物的一部分已经塌了。学
校里原来有很多健身房、剧院和礼堂，但随着一年年过去
，它们在雨雪的侵蚀下慢慢损坏，一点点地垮了。长长的
办公室走廊空荡荡的，松鼠在文件柜里做了窝，窗外的树
枝也穿过窗户爬了进来。
艾娜的村子里只有三间教室正在被使用。有人打扫房
间，里面还算完好。黑板和木头课桌都在。最难修理的是
玻璃窗。有些工匠找出了方法，可以重新使用从其他建筑
物里找出的好窗户，但窗子的尺寸总是配不上。阳光虽然
可以照进教室里，但好多是从遮挡窗户的旧塑料布和晴纶
布透进来的。不过光线还是足够的。
抄写员们手里拿着笔，他们从小就开始接受写字的训
练。小时候用的是核桃墨水和浆果墨水。等到年纪足够大
了，大人们对他们的信任便足以让他们使用从鱿鱼或者是
乌贼汁里提炼出来的珍贵墨水。捕捞这些海产品是一项代
价高、费时长的艰难工作。每个男孩儿都有一叠切得齐齐
整整的大麻纸和一玻璃瓶蓝黑墨水。他们每人都有一支笔
杆和一个窄窄的墨水笔尖。他们已经掌握了抄写完美、整
齐的文稿的方法，知道怎样在纸上工整地书写，怎样仔细
地、节省材料地工作。
艾娜妈妈的手指还在她的木头肚子上嗒、嗒、嗒地轻
轻敲着。
“小伙子们，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他们默默不语地凝视着她，这就表示他们准备好了。
“很好。孩子们，今年村里选了你们来承担这项特殊
的任务。你们以前都曾抄录过《无名助产土之书》吧？”
男孩儿们点头。
她走向身后的木制大书桌，掀开了一层薄布。下面是
十九本本子，皮面包装，大小和厚度各不相同。有些破损
得非常厉害。其中一本有被水渗过后形成的凸凹不平的皱
纹，在本子的每一面上都看得到刮痕。几个男孩儿伸长脖
子看着，但都还坐在椅子上。
艾娜妈妈轻轻地拿起其中一本，男孩儿们能够看到它
下面的另一张羊皮纸。她把那本书举起来向他们展示，封
面下角的金色字体显示着年份。
男孩儿们知道《无名助产士之书》的年代多么古老。
他们全都学过这本书，而且从小到大，人们都在讲着书里
的故事。但这本书上印着的年份比他们知道的还要早四年
。
“《无名助产士之书》其实就是这十九本日记。”她
开始说，“小伙子们，我们教给你们的那些叫作正传，其
中讲的是关于死者的故事。而阅读《垂死者之书》非常不
容易，其中会出现许多可怕的东西。你们中有些人可能会
哭泣或者感到恶心。这没有关系。我读的时候也觉得恶心
，差不多所有的妈妈们都是这样的。即使你们这几个小伙
子跟我们一样坚强，你们可能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你们全都已经读过这些单元和《霍努斯之书》了。
在训练结束时，你们将会读完《无梦人之书》。”她回头
指了指书桌上的几摞书，
“这些是她的其他故事。正传比较短，整个故事要长
一些，而且更加凌乱。我们每年都会选一些抄写员，让他
们把整套书誊写一遍，今年被选中的是你们。”
房间里的孩子们情绪激动。他们为自己入选而感到骄
傲，而且心情十分急切。他们想要知道，这些书与他们过
去学到的那些有什么不同。他们脸颊微颤，看起来像是兔
子的长胡子。但他们一直接受着要安静地服从妈妈们的教
育，所以男孩儿们虽然十分兴奋，但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
。
艾娜妈妈很高兴。
“你们就从今天开始吧，这些都是原本。大家非常信
任我们，而我们也一定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所以你们必须
经常洗手，会有人送来温水和干净的毛巾。我们也一定要
把窗户的卷帘放下来，这么古老的纸张，不能整天暴露在
阳光下。我们要格外小心地工作，保护好这些书籍。你们
说是不是？”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是的，艾娜妈妈。”
她点点头：“现在两人分为一组，每个抄写员各自开
始抄录自己的部分。你们共用一本书，要互相帮助，保护
书本。”
她拿着第一本书，走向第一对男孩儿，他们已经很快
地把书桌拼到了一起。他们等着她，手掌向下放在木头桌
面上。她把书放在书桌上，他们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书上。
她打开了封面，露出里面的活页大麻纸。
“你们可以开始了。”

当她闭上双眼，世界的命运早已注定。当她醒来，世界已死。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杀死了大量的女性和儿童，使得分娩变得极其危险。瘟疫几乎将文明摧毁殆尽，剩下的只有权力以及拥有它的强者。一些像她一样的女性活了下来，为了维护自己的自由，她穿着男人的衣服，使用假名字，尽可能地避免与人接触。但随着整个世界的挣扎求生，她将发现比追求苍白的独立和自由更重要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