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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归巢》是一部中篇小说集。由四篇既相互独立又有着内在关联的中篇小说构成。代表着作者西维近年来小说创作的主要方向——关注女性心灵成长、命运,女性在面对生活、生命这一“暗黑、巨大而又深远的湖水”时,她们各自拥有的能量和姿态。其中,《迁徙》和《归巢》是少女成长题材,女主人公在与周遭事物的互动中完成了对世界的认知。《沉默的花园》和《波光粼粼》则探索的是成年女性的内心版图。 几部作品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女性是否能意识到自身所具备的能量,又或者,她们自少女时代就在与世界、生活、同性及异性的各种交互之中产生疑虑,甚至焦虑;她们是因势利导地利用自身的特质与优势,在交互磨合之中催生自我,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保全自身,并且慷慨施予他人,成为一个真正的具有力量的女性,还是,她们始终有一种处于弱势的焦虑,在焦虑及错误的认知下丢失了自我,在面临选择时,或善良被动,或带着占有和掠夺的戾气。 某种程度上,这是一部以精致准确的细节、繁复多元的意象和饱满的叙述为特征的女性主义作品,一部环环相扣的女性心灵史。 作者简介 西维,本名余芳华,1981年生。2009年开始写小说,作品散见于《十月》《作家》《黄河文学》《西湖》《文学港》《滇池》《野草》等刊物,已出版小说集《触须》。2016年浙江省新荷十家,第三届宁波市青年文艺之星。曾获第十二届《滇池》文学奖提名奖、第二届於梨华青年文学奖优秀奖等奖项。现居浙江余姚。 目录 迁徙 归巢 沉默的花园 波光粼粼 后记 序言 逃离、迁徙与归巢 张玲玲 二〇一九年三月,西维在余姚办了一次个人画展。她 的画作与其小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其中《大鸟》那幅 ,是一个女孩站在夏日绿色的原野,大鸟振翅而来。画作 边的题注是《迁徙》结尾的文字。画作与语言都有着梦和 预言般的意味:她看到的是大白乌那样巨大而有力的翅膀 ,以及洒落于白色羽翼上夕阳淡金色的光。她想到了稻田 里的白鹭。不管她看到的是不是真的,白鹭们就要来了。 在这个夏天,它们成群地飞翔于稻田的上方。 比之最后,我更喜欢倒数第三段中唐姗的一段感悟: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不论她是否彷徨,它都不会等 待她,不会等待任何人。再过十年、二十年,她不知道会 待在哪个地方,做着不知道什么事情。在时间闪光的碎片 里,她如果还能看到这个靓丽的傍晚…… 我对这一段印象甚深,联想起许多意义的昭示,感到 时间在身上毫不留情地流逝,并想起在许多感受并不平滑 的时刻,却被某个靓丽傍晚的温柔暮色所笼罩。这些细小 的生命时刻的重新发掘,可能是其小说中最重要、最美妙 的部分,而非故事或者别的。 小说《迁徙》,讲述的是少女唐姗因为祖母去世,跟 随舅舅一家生活,并转学至一所新的乡村中学。在学校, 她语言不通,与周围充满隔阂,只能给一位叫陆小林的男 同学写信,讲述当下的心境、奇怪的学校员工。她在此认 识了一位叫沈如云的女友,女性之间的情谊为她提供了慰 藉。(西维早期小说《风谷之旅》讲述两个性格不同的女 孩儿的成人礼,在行进道路上相互支持鼓励。同样,沈如 云的情谊也是一种切实的慰藉,胜过远处的男性笔友。) 镇子静谧祥和、缺乏变化,外部世界于镇民仿佛是一个迷 蒙淡远的影子。作为另一个较早来到小镇的移民,舅母跟 随舅舅来到多马林镇,下半生将注定在这里度过,别无选 择。但在对周围人的重新审视中,唐姗与小镇间却建立了 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 《归巢》是另一种故事:姐姐茉莉强壮有力,在多马 林小镇生活,怀抱着对自由的期待,跟人私奔至广州,但 对方却因父母以死胁迫,又将其带回了家。与此同时,“ 我”和女友小丽发现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乞丐,对其处境产 生同情,并送去饭菜。但是因为女乞丐为示感谢,偷摘冬 瓜送“我”,导致被驱逐。想离开却又回来的茉莉,想留 居偏被驱逐的女乞丐,两种命运产生鲜明对比。 《沉默的花园》讲述的是“我”回到故乡,看望暮年 的母亲,在小城偶遇过去的几个好友。母女相处中的欲言 又止和折磨,到了临别之际,最终又变成了一种焦虑与不 舍。母亲的旧宅新修,新中却意味着回忆和习惯的消失, 被简化而不再熟悉的“饥饿”两字也成了一种失落之语的 隐喻。过去一代人和我们这一代的对话还能成立吗?《波 光粼粼》讲述的则是回乡之旅,女主角和丈夫之间的关系 身居悬崖之中,家族众人皆困顿难行,唯有在对湖面的温 柔观看中,风才得以暂时止息。 这四篇小说的叙述视角,几乎无一例外,皆为女性视 角,虽然故事不同、表达内核存在差异,但都关乎女性在 各种处境里的选择,关乎她们的困惑与痛苦,关乎她们和 男性、和其他女性之间的关系。很早之前,我们在谈论爱 尔兰女作家吉根小说时,西维对我说,觉得吉根某些叙述 “过度女性化”,这令我一直思考何为不十分女性化的叙 述。是否因为吉根笔下的女性,例如《南极》,会因为一 种身体欲望而寻求,而她更想找到那种生命本原的驱动: 是什么令女性成为女性,而不是其他?她们的身份以何方 式予以确定? 无论如何,当女性手握写作权柄的时候,她们总会试 图为这片秘境说出一点什么,关于柔软的退让、压制的沉 默,以及不会公开的隐秘:渴望逃开,但是最终会为外部 所困,纠葛缠身,就算走出片刻,依然会被拉至原先轨道 上。我们确实想知道,这些困境和悖论是如何形成的。但 是,就算对于外部环境充满质疑和反抗,始终带有自然的 天真和野性,这些环境却最终内化成她们心灵和身体的一 部分,她们几乎很难抵御在此地去寻找别处精神空间的行 为——就像唐姗,敏锐、敏感地观察周遭,聆听乌语蝉鸣 ,观察花的脉络,试以洞悉人群的秘密,学会发现超现实 视域以及自然的变形,才能聊以度过枯寂的小镇生活。她 们对于将来一无所知,但是知道那种命运就伏于远处等待 。我更喜欢这篇,可能因其更带有西维本身的影子,能够 轻易联想起她的移民身份,从淳安到江西、从江西到东北 、再从东北到余姚。那段定居和迁移的过去,空间几经流 转,也在其生命里留下深浅不一的印痕,令我感到漂泊也 许是女性根本的宿命。我们总会因为欲望、因为自由、因 为情感,离开,再回来,或者融入彼处,直至成为新土的 一部分。爱丽丝·门罗说,女性擅长以语言解释生活,我 们在语言中感到差异和隔阂,也在语言里感到自身身份的 漂流,同时也凭借语言,辨析个体存在的不同。就像那位 退休老师一样,就像沈如云那样,他们自很远的地方迁徙 而来,时间过去太久,习性与生活方式、面容普通得早已 和本地毫无区别,但私下他们仍然使用另一种方言沟通。 这种隐蔽、私人、不会被抹去的语言记忆以及语调,像嘶 嘶作响的影子,投射在我们的生活里,成为确认我们从何 处来的一种路径,也成为确认女性身份的一种路径。 多马林是她小时生活过的镇子,为马鞍镇的虚构之名 。她说,离开之后很少想起,想起时也始终怀有一种复杂 的心情,但在小说中,一切都合情合理。小说是什么?每 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回答,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回答。我 觉得可能对西维来说,小说是一种理解生活、自我求和的 方式,那些角斗、困扰和试图避开的部分,最终都变成了 能够宽慰的怀念。是否能给予读到它们的其他人同样的宽 慰?我想必然会,毕竟它们都来自如此诚恳的自剖。 2019年5月 导语 这是一部以精致准确的细节、繁复多元的意象和饱满的叙述为特征的女性主义作品,一部环环相扣的女性心灵史。 所包含的几部作品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女性是否能意识到自身所具备的能量。女性自少女时代就与外界发生联系,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她们既产生过疑虑,甚至变得焦躁,也能利用自身的特质与优势,保全自身,慷慨对人,最终成为一个真正的具有力量的女性。这是一部以精准的细节、多元的意象和饱满的叙述为特征的女性主义作品,关注女性心灵成长和命运,展现女性能量和姿态。 后记 2019年挺特殊的。春暖花开的三月,我办了个人画展 。开幕式是3月15日下午,太阳很好,温度也可以让我大胆 地把打底衣、打底袜脱了——张玲玲说,你穿着这些出席 开幕式,简直折损了女人的尊严。 在首席化妆师张玲玲的妙手之下,我美美地站到话筒 前致了辞,感谢了一大堆的人。前一天才改好、一遍都没 读过的稿子,我一个字都没磕巴。开幕式是网络直播的。 我没给我的化妆师丢人。自我感觉良好,没怯场,这太令 我惊奇了。我还从没有在任何公开发言的场合下不怯场。 下面站的都是我文学上的良师益友。 赵挺开玩笑说,你办个画展,怎么来的都是作家,半 个美术界的人都没有?我说,对啊,笑死人了是吧?让我 高兴的是,我的作家朋友们都喜欢我的画。还有小朋友们 。在图书馆展览厅持续三周的画展,吸引了很多学生来看 。那个色彩斑斓又充满童趣的世界,更适合他们。 有观众提出疑问,怎么有好多张画是2019年画的?言 下之意,我为了这个展览刻意去赶画稿。的确是赶画稿, 不过不是为了画展,而是为了这本书。书稿交到编辑手上 后不久,我便想,是否可以画一些画呢,为了这本小说集 ?为自己的书配插图——这可真不错,能让画画的我和写 作的我心有灵犀一回。这想法让我有点兴奋。那时,我的 画画还处于休眠期。有了二宝之后,三年没碰过画笔。今 年年初决定办画展之后,我便画了那几张与小说有关的画 。我最喜欢的那幅《大鸟》就是为小说《迁徙》而作的, 是4开的丙烯画。后来做了个1.5米×1.1米的放大复制品 ,与原作同时展出。 一个很小的女孩,和一只巨大的乌——这个比例完全 脱离了生活的常态。 人们谈起这点时,我想到了我的小说。在小说里,人 物被缩小了。而另一些静物、动物、植物,这些配角却被 放大了。被缩小的和被放大的同时在小说框架里形成一个 新的动态平衡。有点意思,这可以让我持续不断地去写, 去找寻新的动态平衡。和生活密切相关,却又不那么一样 ,可以琐碎,可以无聊,可以很日常。我很喜欢日常的东 西。我的空间和时间在日常事务的陪伴下被放大,变得更 有容量,能容纳更多的东西,也包括那个并不是太稳定的 自我。 我的生活很庸常——朝九晚五的工作,丈夫、两个孩 子、公公婆婆。我每天和他们在一起。我是单位的普通员 工,也是一位家庭主妇。这些天,我总是忘记一件事:早 晨去上班时把家里的花瓶带来,将那束朋友在画展上送我 的粉色、白色满天星插上。从周一到周五,没有一天记住 了。我走进办公室,和同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哎呀,我 又忘记带花瓶了。他们笑笑,有时候微笑,有时候大笑, 然后低头不语。每个早晨就像是在打仗,我的脑子不适合 在这种战况下记住具体的事情。同事建议:上个闹钟吧, 上面标注“带花瓶”。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我不想用。我 等着我什么时候记住它,把它带上。满天星就是这点好, 新鲜的时候美,变成干花后,也依然美。 朋友选的花可真不错,同时保留女人和女孩的特征。 我想起了这部中篇小说集的主角们,全是这样的女人(孩 )。 四个中篇小说,两两对应,《迁徙》和《归巢》是小 女孩视角,《沉默的花园》和《波光粼粼》是成年女性视 角。《迁徙》和《归巢》的故事都发生在一个叫多马林的 小镇,两位性格迥异的女主人公在与周遭事物的互动中完 成了对世界的认知。而《沉默的花园》和《波光粼粼》则 互为姐妹篇,探索的是成年女性的内心版图,以及面对“ 蓝宝石一般靓丽迷人”表象的生活幽暗的内部,那种不可 抗拒的腐蚀力量的态度。 那种“永远的女孩”,同时具备少女和成熟女人的气 质,青春、智慧、勇气,永远不会老,充满力量。我喜欢 这样的姑娘。 很多时候,写什么样的小说和成为什么样的人其实是 一回事。 很好奇,我最终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西维 2019年4月 精彩页 虫子们在夜里叫着,织网一般地,近处远处密密稠稠连成了一片。它们欢快极了,就像这里的每一处自然的景物,不论白天黑夜都旁若无人地欢快鸣唱。 唐珊常常觉得她是能听瞳它们的话的。这倒是挺可笑,但又不那么可笑。虫子们大概也像人一样,它们的世界即便没有人那么多的爱恨情仇,总有人那么多的生存琐碎吧!它们说的、交流的,无非也就是那一些。只不过,这里的虫子太多了,每一只的声音和每一只的重叠着,而每一只与每一只的又那么相似,让人觉得像是突然走进了一个热闹的集市。她想象着,从层层叠叠的声音中分辨着。在许多个宁静而又孤单的夜晚,她和陌生的虫子们一同进入睡梦。 在唐珊的房间——那一排于沉寂的夜里沉寂着的乡村中学教师宿舍中唯一亮着灯的房间,紧闭着的米色窗帘下,蓝黑色的墨水在白色的方格纸上流动,发出同样沉寂的沙沙声。她在写一封信。 信是写给一位男同学的。她转学到这里之后,收到的第一封信便是这位男同学寄来的。之前,在他们共同度过的初中的第一个学年里,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所说的仅限于传递作业本、收考卷、做值日你洒水还是我扫地这样平常而又无趣的话题。不过,自收到第一封信起,他们就像两个熟悉的朋友那样了,定期汇报各自的状况。信真是奇妙。在信纸的开头,她写下对方的名字,小林——陆小林,那个男孩的名字,小林就不再是原来那个陌生的陆小林了。她就可以和他说一些话。 “最近还不错,舅舅、舅妈对我挺好的。舅舅的要求还是那样严格。我上一次的数学成绩好像不能让他满意。我要多加油,最近在做妈妈寄来的一本习题集。但这里的人都不做什么习题集。可能是因为这里没有书店,他们买不到。买不到就不用做。多好。” 信里就说这样的话。忙完课业,等隔壁房间的舅舅和舅妈全都睡下,听到了舅舅的鼾声,她就拿出了方格信纸。 她用了很久,才改掉总是要撕掉第一张信纸的毛病。那太浪费了。这一沓信纸是在家里买好偷偷带来的。妈妈可不希望她写这么多的信。她的情况,舅舅会定期去信向妈妈汇报,全不用她的信纸去费心。在这个小镇买不到好的信纸。她去过镇上唯一一家百货商店后,就决定改掉撕第一张信纸的习惯了。哪怕对方的名字写得不好看,第一段写得乱,都不撕了。于是,她就有了花时间想开头的习惯。一个好的开头,是多么重要呢!写信这件事,比语文老师的话要有用十倍,她完全领会了。她决定了要写一封信,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想个好的开头,听课的间隙、课间休息上厕所时、吃饭时、和女同学聊天时,她都在想。想到了好的,她便专心地去做正进行着的事——听课,上厕所,吃饭,与女同学聊天。 她的信都不太长。方格纸写上两到三页,就结束了。花一个晚上的时间。写完放进信封,封好。第二天带到教室,中午吃完饭一路小跑到镇上的邮局,交给一个圆脸大眼的姐姐。然后她就放心了,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如果一晚写不完,要放到第二晚(在教室是不可能去写它的),那么那几张纸待在她的抽屉里,不管是夹在书里还是本里,不管是第几层,都不安全。信纸就像会长出翅膀,扑腾扑腾的,一不小心就飞到了舅舅或是舅妈的眼前了。那可真要命。 虫子的声音很美妙。听着它们的话语去写的那一封信,就好像虫子们的声音也成了信的一部分,银铃般地流淌在信纸上。不知道小林能不能感觉到呢?她不会在信里去写那些虫子。他会觉得可笑。虫子是只有她才喜欢的东西。唐珊总是在给小林写信时,停下来去听那些虫子的叫声,听了一阵子,才好像又有了继续的动力,也知道该怎么往下写了。 “数学老师的话我还是听不太明白。他总讲方言。后来好像为了照顾我,才说起了普通话,可他的普通话和方言一样难懂。我的数学考不好,有一半以上是因为他那听不懂的话。” 唐珊噘起了嘴,门牙轻轻划过口腔前壁的黏膜。 窗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踏着虫鸣声而来,鞋底压摩着沙粒,沙粒翻动着。声音朝着她移动,很快又远了,最后消失不见。 P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