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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人的失格,即丧失为人的资格,用来刻画主人公叶藏从青少年到中年,饱尝世态炎凉,沉湎于酒色,最后毁灭于自己。太宰治临终前写成的《人的失格》,可以说是他整个一生的自画像,从中可以看到他从多愁善感的少年一步步丧失为人资格的全过程,被誉为日本文坛的“不朽杰作”,是太宰文学的“总清算”。 集太宰文学之大成的《斜阳》,描述一个没落贵族家庭成员的命运,亦是为旧道德和“最纯粹贵族”的毁灭而唱的一首挽歌,被誉为“日本的《樱桃园》”。曾创下日本战后文学作品畅销的纪录,“斜阳族”也作为没落贵族的代名词而被广为人知。 小说集《人的失格斜阳》收录的就是上述两部中篇小说。 目录 太宰治:“无赖”中的真诚/林少华 斜阳 人的失格
序言 太宰治:“无赖”中的真诚 林少华 倘以三驾马车打比方,日本近代文学的三驾马车应是 夏目漱石、森鸥外和芥川龙之介;日本现代文学的三驾马 车则非此三人莫属: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和太宰治。令 人沉思的是,六人中有四人死于自杀。尤其后“三驾马车 ”,居然集体跌入自尽深渊。太宰治于一九四八年投水自 尽,年仅三十九岁;三岛由纪夫于一九七O年剖腹自绝,正 值四十五岁盛年;川端康成于一九七三年含煤气管自杀, 时年七十四岁。其中太宰治从二十岁开始自杀,接连自杀 五次。虽说爱与死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但就世界范围来说 ,多数作家都程度不同地将作品中的爱与死同个人生活中 的爱与死剥离开来。而像太宰治这样使得二者难分彼此的 ,无疑少而又少。在这个意义上,要想真正理解太宰治的 作品,就要首先了解太宰治其人,就要进入其个人世界, 尽管那是个大多时候雾霾弥天、充满凄风苦雨的世界。 太宰治,本名津岛修治。一九○九年(明治四十二年 ),太宰治作为第六个男孩儿出生于青森县一个有名的大 地主家庭。父亲源右卫门是当地的名士和高额纳税者,曾 任贵族院议员、众议院议员。母亲体弱多病,太宰治由乳 母带大。豪宅深院,家中男女佣人多达三十人,出入有带 家徽的马车。不过由于当时日本实行长子继承制,他作为 第六子在家里并不受重视。这使他在怀有贵族意识的同时 逐渐萌生了边缘人意识和逆反心理。高中时代开始接触马 克思主义,因此对自己的地主出身即剥削阶级出身产生自 卑、内疚和负罪感。一九二九年服安眠药自杀未遂。翌年 进入东京大学法文系,一边用家里充裕的汇款游玩享受, 一边用来资助处于非法状态的日本共产党,进而参加共产 主义政治运动。脱离运动后同萍水相逢的酒吧女招待投海 自杀。女方溺水身亡,自己侥幸获救。其后开始同艺妓小 山初代同居,但精神一蹶不振。一九三五年参加《都新闻 》报社录用考试而被淘汰,自缢未果。翌年因药物中毒而 住院治疗。原先信赖的长辈和朋友们视他为狂人,纷纷弃 他而去,加之入院期间小山初代与人通奸,致使太宰治对 人生与社会彻底绝望,深感自己已丧失做人的资格(即“ 人的失格”),和初代同时自杀未遂。 这样的人生经历相继带入他日后创作的《斜阳》和《 人的失格》这两部堪称日本文学经典的中篇之中,尤以后 者明显。写完《人的失格》不出一个月,太宰留下未竟之 作《再见》(《Good-bye》)手稿和数通遗书,同恋慕他 的山崎富荣双双跳入河中。此即第五次亦即最后一次自杀 。日本战后“无赖派”最具代表性的天才作家就此落下人 生帷幕,时为一九四八年六月十三日深夜时分,尚未步入 不惑之年。虽云《再见》,而不复见矣! 《斜阳》写于作者离世前一年的一九四七年上半年。 贵族出身的母亲同女儿和子原本在东京一座足够阔气的公 馆里生活。战败后由于经济上难以为继,遂迁住远离东京 的伊豆一栋小别墅,母女相依为命,静静度日。不久被征 召入伍的弟弟直治从南洋回来,宁静的生活被打乱。直治 不是在家酗酒,就是拿着变卖母亲和姐姐衣服的钱去东京 找一位叫上原二郎的流行作家花天酒地。和子某日在家翻 阅直治写的《葫芦花日志》,得知弟弟颓废痛苦的生活真 相。母亲病逝后,和子赴京同上原相见,失望之余,被迫 与之发生肉体关系。几乎与此同时,直治在伊豆家中自杀 。和子决心不受任何旧道德束缚,生下上原的孩子。 …… 还有一点相同的,那就是两人作品中,死、自杀都屡 见不鲜。人间诸事,生死为大。所以这里姑且偏离主旨谈 几句日本人的生死观。日本传统的生死观主要源于武士道 。而武士道赖以形成的渊源,除了日本本土固有的神道教 ,还有来自海外的佛教和儒教。佛教的禅宗哲理赋予其“ 生死一如”的达观,儒教为其注入厚重强烈的道德感,而 奉王阳明学说为宗的日本新儒学则赋以“知行合一”的自 信和果敢。其最有代表性的表述出现在被奉为武士道经典 的《叶隐闻书》中:“所谓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于是 在两难之际,要当机立断,首先选择死。”或者莫如说, 名誉高于生死。但同时强调,不惜为之一死的名誉必须是 真正的名誉。日本思想家、教育家新渡户稻造在其名著《 武士道》中这样写道:“真正的名誉是执行天之所命,如 此而招致死亡,也绝非不名誉。反之,为了回避天之所授 而死去则完全是卑怯的!在托马斯·布朗爵士的奇书《医 学宗教》中,有一段与我国武士道所反复教导的完全一致 的话。且引述一下:‘蔑视死是勇敢的行为,然而在生比 死更可怕的情况下,敢于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勇敢。’” 至于太宰治的选择死亡属于哪一种,这里不予置评。 但这句话值得任何人记住:在生比死更可怕的情况下,敢 于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勇敢。 最后请允许我就翻译本身啰嗦两句。《斜阳》和《人 的失格》已有若干中译本印行。尤其《人的失格》,中译 本据说已不止十种。对我来说,一来并非太宰治研究者, 二来平日关注不多,本无意涉足太宰译事。此次率尔启笔 ,实为上海高谈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的“威逼”或诚意所致,对方一再煞有介事地强调所谓林 译本如何必不可缺。勉强译毕,又不揣浅薄拉拉杂杂写了 这篇绝不算短的译序。林译也好林序也罢,唯愿都不至于 让读者朋友过于失望才好。
导语 太宰治著的《人的失格斜阳》为两部中篇小说的合集。其中,《斜阳》反映了战后贵族后裔的社会地位日益衰落,荣华显耀的时代已付诸东流的主题。《人的失格》是太宰文学最杰出的作品,取材于作者自己的生活经历,写一个性情乖僻的青年知识分子,饱尝世态的炎凉,绝望之余沉缅于酒色,最后自己毁灭了自己。从一定角度揭示了现代日本社会人的异化问题。 精彩页 清晨。母亲在饭厅里轻轻啜了一勺汤,发出轻微的叫声: “啊!” “头发?” 我以为汤里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是的。” 母亲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次轻快地把一勺汤送入口中。随即一本正经地转过脸,把视线投向厨房窗外盛开的樱花。就那样侧着脸,又一次轻快地让一勺汤滑进娇小的嘴唇之间。轻快这一形容,用在母亲身上绝不夸张,那同妇女杂志上介绍的用餐方式之类截然有别。一次,弟弟直治一边喝酒一边对作为姐姐的我这样说过: “不能说有爵位就是贵族。就算没有爵位,拥有天爵那样像样的贵族也是有的。还有像我们这样的——爵位倒是有,却和贱民差不了多少,根本算不得贵族。至于岩岛(直治举出一个伯爵同学的姓氏)那种家伙,简直比新宿烟花柳巷的皮条客还要分文不值!近来参加柳井(他举出一位子爵次子的姓名,也是弟弟的同学)的兄长的婚礼,那个混账居然穿了一件什么无尾晚礼服,何苦穿哪家子无尾晚礼服呢!那也罢了,起身致谢辞时还满口之乎者也,真是匪夷所思,令人作呕。阴阳怪气,虚张声势,和优雅风马牛不相及!本乡一带常有‘高等学生公寓’招牌,而实际上大部分华族都和高等乞丐彼此彼此。真正的贵族根本不像岩岛那么装腔作势!我们这一族嘛,正宗的贵族也只母亲一位了,是吧?那才叫正宗,比不得的!” 拿喝汤的方式来说,我们都是稍微伏在盘子上,横拿汤匙舀起,就那么横着送到嘴边。可是母亲把左手指轻轻放在桌子边缘,也不弯上半身,头好端端扬着,看也不好好看盘子就横拿汤匙迅速一舀,随即同口部成直角举起——轻盈潇洒得简直想用飞燕来形容——让汤从汤匙尖端流入唇间。漫不经心左顾右盼之间,就像鸟翼一般轻快无比地处理汤匙。喝得一滴不漏。而且全然没有喝的声音和汤匙的声音。那或许不符合所谓正规礼仪,但在我眼里显得十分可爱,觉得那才正宗。事实上,那种使汤汁流入口中的喝法也好喝得不可思议。不过,我因为是直治所说的高等乞丐,没办法像母亲那样轻松自如地使用汤匙。出于无奈,只好把头伏在盘子上,按照所谓正规礼仪闷头喝个不止。 不止喝汤,母亲所有餐饮方式都同礼仪有相当大的距离。肉一上来,她就刀叉齐举,两下三下就全都切成小块。而后扔开刀,右手拿叉,一小块一小块叉起,慢悠悠乐滋滋放入口中。还有,吃带骨鸡肉的时候,我们很难做到在不让盘子出动静的情况下让肉骨分离。而母亲满不在乎地一下子用指尖抓起见骨头的地方,不以为然地用嘴把骨头和肉撕开。动作那般野蛮,而由母亲做来,可爱且不说,甚至显得罗曼蒂克——真正的贵族就是不同!不光吃带骨鸡肉,即使午饭吃香肠火腿什么的,有时也用指尖轻轻抓起。 “紫菜饭团为什么好吃,可知道?那是因为,是用人的手指攥出来的呀!”母亲还这样说过。 的确,有时我也心想大概手抓好吃,却又担心像我这样的高等乞丐,若是弄巧成拙,那可彻头彻尾成了乞丐了,只好忍着。 就连弟弟直治也说比不上妈妈。我也深切觉得模仿母亲很困难,困难得近乎绝望。一次在西片町我家的后院——那是个月光皎洁的初秋夜晚——我和母亲两人在池边凉亭赏月,笑着说狐狸新娘和老鼠新娘的嫁妆有什么不同。这时间里,母亲忽然站起,走进凉亭旁边胡枝子深处,继而从胡枝子白花丛中探出更加白得鲜明的脸庞,微微笑道: “和子,妈妈刚才做什么去了,猜猜看!” “折花去了。” 听我一说,母亲低声笑了起来: “撒尿!” 我吃了一惊:根本就没蹲下嘛!可那有一种我这样的人横竖模仿不来的由衷可爱之感。 倒是跟今天早上喝汤的事离得远了:最近我看一本书,得知路易王朝时期的贵妇人们在宫中庭院和走廊角落等地方随意小便。那种率性实在好玩得很。我想我的母亲怕是那种真正贵妇人的最后一位了。 言归正传。由于今早啜一口汤低低发出一声“啊”,我就问“头发?”。母亲回答不是。 “怕是咸了。” 今早的汤,是把近来用美国配给的豌豆罐头里的豌豆过滤出来做的浓汤。我原本就对做饭没信心,即使母亲回答“不是”,我也还是提心吊胆。 “做得不错!” 母亲认真地这么说罢,喝完汤,手抓紫菜包的饭团吃了起来。 从小我就不觉得早餐好吃,不到十点肚子不饿。所以当时汤倒是好歹喝完,但懒得吃饭。饭团放在盘子里,把筷子戳上去,戳得乱七八糟。然后挟起一小块,仿照母亲喝汤时的汤匙,让筷子同嘴巴呈直角,活像小鸟啄食一样捅入口中。如此磨磨蹭蹭时间里,母亲已经全部吃完,悄然起身,背靠晨光辉映的墙壁,默默看我吃饭。看了一会儿,说道: “和子,那不行啊,早餐要吃得有滋有味才成!” “您呢?有滋有味?” “那还用说,我又不是病人!” “和子我也不是病人嘛!” “不成,不成。”母亲凄然笑着摇头。 五年前,我因为肺病躺倒,那病是一种老爷病。而母亲最近的病,那才是真正让人担忧的可怜的病。可母亲总是为我操心。 “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