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中具有浪漫风格的一派。
——高尔基
帕乌斯托夫斯基是“善于看见世界晨曦的人”。
——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

飓风　　
黄色的光　　
水彩颜色　　
兔爪子　　
制帆行家　　
碎糖块　　
破旧的小船　　
鳟鱼游荡的小溪　　
老厨师　　
织花女工娜斯佳　　
雪　　
海风　　
柠檬树的故事　　
波维艾夫人的祈祷　　
白色的虹　　
晚春　　
细雨蒙蒙的早晨　　
电报　　
雪原　　
玛莎　　
野蔷薇　　
时间飞逝　　
巨型红杉树　　
一篮云杉果　　
面向秋野　　
伊利因斯基深潭　　

黄色的光
一个昏暗的早晨，我醒了过来。房间里洒满了均匀的黄色光线，好似点燃了一盏煤油灯。这光线是从下面射来的，来自窗户外边，把原木房顶照得最亮。
这真是奇怪的光线，它不明亮，也不移动，不像太阳光。原来，这是秋叶发出的光。风刮了一整夜，花园抛弃了干枯的树叶，这些枯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一堆堆地聚集在地上，散发出昏暗的光泽。在这个光泽的映衬下，人的脸庞也显得黝黑泛黄，而桌子上摊开的书页则仿佛被涂上了一层黄色的蜡。
秋天就这样开始了。对于我来说，秋天就是今天早晨突然来临的。在此之前，我几乎没有觉察到她的任何痕迹：花园里还没有闻到腐叶的味道，湖水还没有变绿，每天早晨，刺骨的霜还没有覆盖木头房顶。
秋天是突然降临的。这种感觉就像遥远的轮船的汽笛声或者偶然间的微笑这些最不起眼的东西给人带来的幸福感一样。
秋天就这样出其不意地到来了，统治了整个大地——所有的花园、河流、森林、空气和原野，都笼罩在秋色中，就连飞鸟也被秋色所统治。一切顿时变得秋意盎然。
山雀在花园里忙个不歇。它们的叫声如同被打碎的玻璃发出的声响。它们头朝下倒挂在树梢，从槭树树叶间隙中向窗户里张望。
每天清晨，南飞的鸟儿都会聚集在花园里，如同聚集在小岛上一样。伴随着啁啾、啼鸣和咕噜声，枝叶丛中一片喧闹。只有在白天，花园才会变得宁静：惊慌的鸟儿已经飞向了南方。
树叶开始纷纷落下。白天和黑夜，都有树叶飘下。它们或者随风斜着飘落，或者径直垂落在湿润的草地上。森林里，纷纷飘落的树叶宛如下起了蒙蒙细雨。这场雨得下好几个星期。直到九月末，森林里的那些小树林才显露出来，才能够透过浓密的树木望见蔚蓝的远方那早已收割完的田野。
正是那个时候，普罗霍尔老人给我讲述了关于秋天的传说。他是个渔夫，也是个编织箩筐的好手(在索洛恰，几乎所有的老人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成为编织箩筐的好手的)。此前我从没听过这个传说，或许是普罗霍尔老人自己杜撰出来的。
“你朝周围瞧一瞧，”普罗霍尔一面用锥子钉着树皮鞋，一面对我说， “你就仔细瞧一瞧吧，亲爱的朋友，看看每一只鸟是怎样呼吸的，看看这里的每一个小动物是怎样呼吸的。你瞧吧，然后解释给我听。不然别人会说你白读那些书啦。比方说吧，树叶秋天落下，可是人们却万万想不到，人是罪魁祸首。这么说吧，人发明了火药。可敌人也同样使用火药!我自己也喜欢摆弄火药。很久以前，一些乡村铁匠锻造出第一支枪，装满了火药，可是这支枪却落到了一个傻瓜的手里。这个傻瓜走在森林里，看到黄鹂在蓝天上飞翔，看到这些快乐的黄色小鸟一边飞一边相互呜叫，好像在招呼客人。这个傻瓜举起双筒猎枪朝它们射击，于是，金黄的羽毛飘落到地上，飘落到森林里，于是，森林干涸了，失去了光泽，开始凋谢了。鸟的鲜血溅到了另外一些叶子上，那些叶子就变红了，也凋落了。这不，你在森林里可以看到黄叶和红叶。在这之前，所有的鸟儿都在我们这里过冬。甚至大雁也哪儿都不去的。而森林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都是绿叶葱葱，开着鲜花，长满蘑菇的。从来不会下雪。我是说，根本就没有冬天，从来就没有!亲爱的朋友，你平心想想，冬天来我们这里图个啥?!它有啥兴趣到我们这里来呢?那个傻瓜射杀了第一只鸟以后，大地就发愁了。从那时起，树叶开始凋落，开始有了潮湿的秋天，开始刮起了秋风，开始有了冬天。鸟儿受了惊吓，飞离了我们，对我们人有了怨恨。这就是说，亲爱的朋友，是我们自己害了自己，我们应该不去破坏任何东西，而是好好地保护它们才对啊。”
“保护什么?”
“比方说，保护各种鸟儿呀，或者保护森林呀，再比如说保护水呀，让它永远清澈。总之，兄弟，要保护所有的东西，不然的话，你就会糟蹋大地，那后果可就严重了，我们就要死掉啦。”
于是，我开始坚持不懈地、长久地研究秋天。如果想要真正看清一件东西，就必须让自己坚信，你是第一次在生活中看到这件东西。观察秋天也是一样。我让自己相信，眼前的这个秋天是我一生中所见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秋天。这个念头帮助我更专注地凝视秋天，使我看到了以前未曾发现的许多景致，以往，秋天总是在我身边匆匆而过，没有在我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关于泥泞和莫斯科那潮湿的房顶的印象。
我认识到，秋天把大地上的所有纯粹的色彩混杂在一起，并把它们印在天地那广阔的空间里，就像画家把色彩印在画布上一样。P6-8

康·帕乌斯托夫斯基著的《白色的虹(帕乌斯托夫斯基短篇集)(精)》介绍：追求人的心灵、人的生存状态的艺术情感化使帕乌斯托夫斯基的作品获得了独特的审美特征。许多中国当代抒情散文家汲取了帕乌斯托夫斯基散文的这一艺术特征。至于具体的艺术手段，那么显而易见：语言的明确与精美、对美的细腻感受、对人的情感的细腻感受、准确而富有浪漫气息的风景描写等等，这些都是中国当代作家从帕乌斯托夫斯基那里学到的东西。

康斯坦丁·帕乌斯托夫斯基(1892一1968)，苏联时代
著名的小说家和散文大师。他生于乌克兰，在基辅度过了
中学时代。与中学时代的同窗好友米哈伊尔·布尔加科夫
一样，在基辅国立第一中学读书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文
学。放学回家的路上，与布尔加科夫一道在栗子树下的旧
书摊上如饥似渴地看小说，是他当年最惬意的事情。1912
年处女作发表之后，帕乌斯托夫斯基开始走上了文学创作
的道路。喜爱浪漫的帕乌斯托夫斯基坚信生活中处处隐藏
着诗意，由此，他开始了浪迹天涯的生活，体验过各种职
业：搬运工、电车司机、捕鱼队队员、锅炉工、钳工……
广泛的生活积淀不仅丰富了他的生活阅历，更滋养了他的
文学创作。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随着他反映苏联“一·
五计划”主题的中篇小说《科尔希达》和《卡拉一布迦兹
海湾》的出版，他的文学创作开始进入成熟阶段，获得了
读者和文学界的好评。在此后的近三十年的创作生涯中，
帕乌斯托夫斯基始终以其独特的艺术追求，创作出一篇又
一篇脍炙人口的中短篇小说和抒情散文，如《雪》《细雨
蒙蒙的早晨》《白色的虹》《电报》《破旧的小船》《老
厨师》《一篮云杉果》《碎糖块》《面向秋野》《森林的
故事》等等，逐渐成为苏联读者和文学界人士眼中德高望
重的作家。
中国读者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就接触了康斯坦丁·帕
乌斯托夫斯基的作品。他的许多中短篇小说已经陆续被译
成了中文，其中，题材和体裁均很独特的散文著作《金蔷
薇》自1956年首次译成中文后，在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感
染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读者，同时，这本以一篇篇清新隽
永的抒情散文组成的关于艺术创作之奥秘的散文集也成为
许多当代中国作家心爱的伴枕书，在创作上启发了一代又
一代中国作家。
帕乌斯托夫斯基成为中国读者所熟悉和喜爱的作家，
是处于整个俄苏文学全面影响中国当代文学的历史背景之
下的。他是随着一大批苏联作家的名字一道进入中国读者
和作家的视野的。但是，他对中国读者和作家产生影响的
途径和性质却又与其他的苏联作家有着很大的不同。
在20世纪50年代，许多苏联作家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
，声名显赫。然而，平心而论，并非所有这样的作家，哪
怕是那些在当时红得发紫的苏联作家，能够真正地对中国
当代文学产生深刻的影响。米哈伊尔·肖洛霍夫可算是一
位对当代中国作家影响颇大的苏联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
无疑也属于这类为数并不很多的作家之列，但他的影响有
其独特的性质。
肖洛霍夫虽然当时在中国声名显赫，然而有趣的是：
中国读者真正喜欢读的是他的长篇史诗《静静的顿河》，
但真正对当代中国作家产生影响的却是他的另一部长篇小
说——《被开垦的处女地》。这倒不难理解：在20世纪50
年代，中国人同样面临着农业集体化的历史任务，中国农
民也同样需要经历30年代苏联农民所经历过的精神上的考
验。这种历史一政治上的相似性使得中国作家必须关注肖
洛霍夫，尤其是那批所谓“农村题材作家”，比如周立波
、丁玲、赵树理、梁斌、柳青等。《被开垦的处女地》为
中国作家提供了可以借鉴的创作模式，于是，我们不难发
现，无论是丁玲的《太阳照在桑乾河上》、周立波的《暴
风骤雨》《山乡巨变》，还是柳青的《创业史》、赵树理
的《三里湾》，这些作品虽然各有其艺术特色，但都程度
不同地有着模仿《被开垦的处女地》的痕迹。
那么帕乌斯托夫斯基呢?他的情况与此完全不同。他也
对许多中国当代作家，尤其是一批抒情性很强的小说家、
散文家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但这一影响纯粹是文学上的影
响，很少有社会政治方面的因素。换言之，中国当代的散
文家们之所以喜欢帕乌斯托夫斯基，并不是因为他们也面
临着当年帕乌斯托夫斯基曾面临的社会、历史问题；并不
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和创作环境与当年帕乌斯托夫斯基所处
的环境极为相似；并不是因为他们所思考的问题也是当年
困扰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那些问题。帕乌斯托夫斯基纯粹是
靠自己独特的抒情风格吸引了众多的当代中国作家。整整
一批中国当代作家汲取了帕乌斯托夫斯基的创作经验和思
想，借鉴了他洞见世界的艺术，成为中国当代文学中风格
独特的一个抒情流派。这些作家也同帕乌斯托夫斯基一样
，并不去关注重大的社会历史事件，并不去描写生活中的
巨大波澜，而是倾心于生活的微澜和涟漪，从这些细微之
处发掘生活所隐藏的美和诗意。可以说，正是对生活的这
种抒情的态度、善于从日常生活中发掘美和诗意，使得这
批深受帕乌斯托夫斯基影响的中国当代作家获得了文学史
上的重要地位。
帕乌斯托夫斯基对中国当代作家的影响具体体现在哪
些方面呢?如上所述，在中国，帕乌斯托夫斯基被视为抒情
散文的大师。这自然没错。可问题是，他的抒情文字的本
质，他的抒情创作的奥秘，他的艺术构思的关键之处是什
么呢?与20世纪俄罗斯另一位“大自然的卓越歌手”普里什
文区别开来的关键所在。
帕乌斯托夫斯基的“大自然之恋”直接影响了他对人
物的塑造。他所喜爱的人物总是与大自然十分亲近。他们
对大自然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讲就是衡量他们人格与尊严
的标准和表现他们的性格的手段。人与自然高度和谐，人
与自然生命交融，这是帕乌斯托夫斯基的理想寄托。
追求人的心灵、人的生存状态的艺术情感化使帕乌斯
托夫斯基的作品获得了独特的审美特征。许多中国当代抒
情散文家汲取了帕乌斯托夫斯基散文的这一艺术特征。至
于具体的艺术手段，那么显而易见：语言的明确与精美、
对美的细腻感受、对人的情感的细腻感受、准确而富有浪
漫气息的风景描写等等，这些都是中国当代作家从帕乌斯
托夫斯基那里学到的东西。
很容易找到帕乌斯托夫斯基与一些中国当代作家之间
的某种相似性。譬如，20世纪60年代初，著名女作家茹志
鹃写出了短篇佳作《百合花》，对战争岁月里真挚情感的
细腻描写让人不禁想到了帕乌斯托夫斯基的短篇小说《雪
》。当年著名的散文作家峻青发表了散文作品《秋色赋》
，就构思和情节安排而言，很像帕乌斯托夫斯基的短篇小
说《开往辛菲罗波尔的快车》。至于帕乌斯托夫斯基的名
作《金蔷薇》，则更是影响深远——在中国直接出现了姊
妹篇：1962年，也就是《金蔷薇》的中译本出版六年后，
著名散文作家秦牧出版了散文集《艺海拾贝》。与《金蔷
薇》一样，《艺海拾贝》也是以一篇篇清新隽永的散文构
成，专门谈论艺术创作的规律。秦牧毫不讳言，他就是要
仿照帕乌斯托夫斯基，写出一本中国的《金蔷薇》，因此
，题材和体裁上的高度相似就再自然不过了。
作为一个艺术风格独特的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的文
学命运也颇为奇特。他在苏联的读者和作家当中德高望重
，但却从未获得过任何来自官方的嘉奖，尽管他也从未被
禁止过出版自己的作品。应该说，帕乌斯托夫斯基是依靠
自己独特的艺术旨趣赢得了读者的青睐，也获得了历史的
意义。帕乌斯托夫斯基在苏联30—60年代那段历史中独特
的文学命运所起的特殊作用，使他对苏联文学的发展产生
了不可忽视的影响。首先，从创作流派风格的角度讲，其
独立的艺术追求保持了浪漫主义文学传统在苏联文学中的
延续。其次，由于帕乌斯托夫斯基在创作中一贯坚守独立
的艺术品格，保持对人类本真的精神价值的追求，他的作
品具有一种超前预见性。在当时与之相类的苏联作家人数
不少，如普里什文、亚历山大·格林等，都属这类。帕乌
斯托夫斯基就是这类作家中的一个典型代表。
帕乌斯托夫斯基为什么在今天的中国仍然受欢迎?原因
自然很多，但有一条原因是很关键的：在20世纪50-60年代
里，中国人在他那充满了柔情和真诚的精美作品里获得了
精神的慰藉，而这一点并不是每一个当红的苏联作家都能
够做到的。那个年代里，中国人的精神生活并不是十分丰
富，缪斯之神时常会遭遇苦难，而帕乌斯托夫斯基作为一
个睿智的抒情大师，唤醒了中国读者对人性、情感之美的
追求，在读者心中滋养了对诗意的渴望，对艺术和自然的
向往。的确，半个多世纪之前，当我们中国读者还没有机
会与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安娜·阿赫玛托娃、玛琳娜
·茨维塔耶娃、米哈依尔·布尔加科夫、安德列·普拉东
诺夫、叶甫盖尼·扎米亚京、瓦西里·格罗斯曼、亚历山
大·索尔仁尼琴等20世纪俄罗斯天才作家的作品相遇时，
正是康斯坦丁·帕乌斯托夫斯基的作品在慰藉中国读者的
心灵方面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这是帕乌斯托夫斯基在
中国广大读者心目中具有很高地位的真正原因。

康·帕乌斯托夫斯基著的《白色的虹(帕乌斯托夫斯基短篇集)(精)》收录抒情大师帕乌斯托夫斯基经典短篇小说26篇，包括《白色的虹》《细雨蒙蒙的早晨》《一篮云杉果》《碎糖块》《面向秋野》等脍炙人口的佳作。
《白色的虹》中叶莲娜不顾一切穿过战时戒严的莫斯科城去车站看望受伤的画家；《细雨蒙蒙的早晨》中库兹明少校为奥尔嘉带去丈夫的信件，这次偶遇却引发两人心灵的颤动；《一篮云杉果》中作曲家格里格为护林员女儿写下十年后庆祝生日的音乐剧。人生旅途上的人们于偶然相遇时碰撞出的心灵火花，在作者笔下变成一个个具有独特内涵的“诗意的瞬间”，为我们构筑起最独特、神奇、富有魅力的艺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