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佩佩(萨布瑞娜小名)——感谢你从250个房
间里正确地选中了我的这间；感谢你说服我可以以
写作为生；感谢你相信我并坚持让我辞职从头再来
；感谢你当我们在中国走丢的时候，虽然你很紧张
但一点儿也不生我的气；感谢你一直在这里带领我
；感谢你对这个全世界都认为不值得的男人有着坚
定的信心。只说感谢是远远不够的，但还是要谢谢
你。我爱你。
我欠爱丽丝·马爹利太多了。当你看到这本书
的时候，你就一直对它有信心，从一开始就一直给
予我极大的支持和清晰的指引，是你让梦想成为现
实。还有里克·霍根，你从开始就一直明白我到底
想要做什么。如果没有你专业的帮助，就不会有这
本书。
致丹和乔恩，和我一样热爱这份工作的疯狂。
致尼克，是你鼓励我把这些写下来——我很感恩。
致我其他的急救家庭的成员们——我认为和你们一
起工作是我极大的荣耀。这么多年来，我经常回想
过去，这份工作充满血腥和惨叫——还有很多难以
忍受的恶臭——我敬佩你们的勇气和奉献精神。请
注意安全！

序
第一部分: 计划改变
1.错误的决定
2.从零到英雄
3.死去的人体模特
4.活着且有呼吸的死者
5.失败是一种选择
6.总算有了一份工作
7.第一天
第二部分：新手
8.为屠杀祷告
9.危险人物
10.游客身份
11.真正的信徒
12.致死的西蓝花
13.搜救者们
14.午夜的两起命案
15.钉到墙上
16.临时兽医
17.（还未）做最坏的打算
18.解雇前的死亡
19.完美的出勤
20.生存准则
第三部分：到达顶峰
21.没有（严重）伤害
22.公立医院的私生活
23.一次越狱
24.芥末之下的勇气
25.死去的蓝精灵
26.外星人的声音
27.今夜无人死去
28.天堂的又一天
29.一个愚蠢问题的冗长答案
30.信仰的救赎者
31.自大狂的我们
32.到达之死
第四部分：坠落
33.在旋涡里打转
34.侠盗飞车
35.将他们融化在你的印象中
36.送子鸟又上路了
37.罚单
38.轮回
39.走了太久
结尾
致谢

1
错误的决定
六具尸体。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不同的生活，不同的结局，现在停放在六个不同的停尸房。照片可以神奇地把他们全都聚集到这——赤裸地、猥琐地——在急救课程教科书附录J上。第一个看起来像是在小睡，其余的不是烧伤，就是被乱棍打伤或是脸上有枪伤。其中还有个孩子。尽管他们不再孤单，可他们不再有名字，唯一被记住的就是他们对西医的贡献。除了他们的眼睛被涂黑之外，其他部分都没有遮拦。坐在我旁边那家伙告诉我，这个女人死于70年代。坐在我们后面的一个女孩问我们在看哪一页，这个人——因为还没有拿到薪水，所以他还没有买教科书，他弯下腰，正好凑到我的肩膀上，满嘴的烟味儿喷到我的耳朵里——告诉她翻到附录J，第310页。他说他见过很多尸体，而在我们书上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女孩同意他的说法，“如果你想看尸体，好看的？去互联网卜栈．”
他们两个人真是臭味相投，还相互吸引，最后，谢天谢地，留下我独自感受焦虑。我重重地合上书，因为额头开始冒汗，又热又晕，满脸通红。有那么一秒钟我感觉自己都要晕死过去了，我嘴里开始分泌口水，我知道，我要吐了。我使劲吞咽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课还没有开始，IN开着，我还可以趁人不注意地离开这儿。逃避？不，你搞错了。我是理查德·尼克松，这就是充满“和平的荣耀”的时刻。老师这时进来了，还把门关上。众目睽睽之下，我无处可逃。
他把包放到桌子上，手撑在胯部，双腿分得很开。
欢迎来到急救技术学校。有谁准备好开始了？
9·11事件时，我还是个记者，我大学相识的妻子萨布瑞娜，正拼命干着她的广告销售的工作。我们住在亚特兰大南边一个小巧又古老的别墅里，一切都很完美，直到世界发生巨变。就在一瞬间，我们都被卷进了战争。几年前我从要塞军事学院毕业，我的许多朋友都参了军。当我正在市议会会议上报道预算削减和司法任命时，我这些朋友们都正在杀敌或战死。一天晚上，我们和曾经率领第一支海军护卫队去伊拉克的朋友一起吃晚餐。当他描述着沙漠、地雷以及他乘坐的直升机飞得低到可以感受到被他们炮轰过的岩石的热度时，我想到了那些我还不曾做过的事。
上大学的时候，我有很多次参军的机会，但我并没有这么做。如今这个念头再次出现，只是还没那么严肃。我还想被考验，想证明自己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是可以扛住压力的。
该怎么做，我说不出来。终于，在一次下水道的灾难中，机会来了。镇上正在建造一个规模庞大的废水工程，一天晚上，通向隧道口的脚手架倒塌，六名工人掉进洞里。我的主编派我去报道救援工作。夜晚很安静，我整夜都盯着洞口，希望可以看到有生还者，但我知道那只会是几具尸体。我报道了关于这个工程、倒塌的脚手架以及死难者的事情。我也报道了那些经过特殊火灾救援训练的救援人员，从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懂得很多，如果不是和参透生命有关，那也一定是和自己所掌握的技能有关。
2002年夏天，一家很小的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本书——一本短小轻松的成长小说。小说一出版，我就离开了记者行业，只是仍和报纸打交道。我成了一名送报员，因为我需要时间也需要钱。就两天的时间，我从写新闻的人变成送新闻的人。我们的朋友都认为我疯了。夜幕里，我开着车到处送报纸，最远到过富尔顿镇，我当时心里所想的都是那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朋友。渐渐地，我曾经写过的关于医务人员的故事又悄悄潜入我的脑海。
某天早晨我提起这些的时候，萨布瑞娜跟我说：“再去读个书。”闭嘴然后行动——这是她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当世界变得脆弱的时候，成为A型人也是让人感到很美好的事。下午我就在互联网上搜索，到了傍晚，几乎是无意中，我在当地的理工学院的网页上报名了急救课程。
这是个仓促的决定，我根本没有医学常识，仅有的一次抢救经验也没有完美结局。那是1997年夏天，我正负责摩托艇旅游业务，两个年轻人骑摩托艇撞到了一起。相撞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但我听到一声巨响，我赶到出事水域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漂在水面上——一个已经吓傻了，另一个嘴巴不见了，眼睛又肿又大，脸部颧骨以下都不见了，血和牙齿滴落进水里，原本是下巴那里的皮肤，现在空荡荡地挂着。那时我还很小，非常恐慌，完全不知所措。我做了一个在急救过程中旁观者最不应该做的事——害怕。
七年之后，我在这里，在急救技术学校，教室门已经关了，课程已经开始。我正准备从事的职业将让我成为急救中的见证者和救援的参与者。我忍不住在想自己犯下了大错。
包括我在内，教室里有24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人，他们在这里寻找一份让人尊敬的工作。我们的讲师是艾伦，当急救课程体系还处于初期阶段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终身高级急救人员了。他告诉我们那些在漆黑的街道和狭窄的公寓里处理电话求助的故事。故事充满血腥和绝望。他们真实而令人亢奋，同时也让人害怕，因为最终这些死去的病人都将会是我们的病人。尽管我们离那个时候

你完全无法想象的——
无比荒诞却真实的事件——
正在发生。
作者凯文·哈扎德用《一千个陌生人的生与死》这本书来记录十年救护生涯所遇见的人和事。
有些是“惊悚片”，有些是“剧情片”，
有些是“苦情片”，有些甚至是“喜剧片”。
在“911事件”之后，凯文·哈扎德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一些东西——他的日子过于安全，过于常规。于是他从推销员转向记者，最后报名参加紧急医疗培训，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成为亚特兰大最糟糕地区的急救员。
其中一个人格是杀人犯的精神分裂患者；
认为自己被外星人抓走过的男人；
儿孙吵架时，吃西蓝花噎死的奶奶；
一不小心接生了十四个小孩的作者自己……
从此他进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怪异、紧张、刺激，却也是一种奇异的恩赐。

我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去挽救第一个在我面前死
亡的人。我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就这么让
她离开。她是个白人，年纪很大了，在养老院里渐
渐衰老。她的衣服上满是污渍，看得出是因为搅拌
坚硬食物时被溅到的。她的去世突然但很平静，我
是唯一的见证者，也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哨兵，在
她穿过那道门之后，帮她把门合上。
她去世的那年我只有25岁，已经浪费过两次生
命了——一次是失败的销售员，一次是逃亡的记者
，紧急医疗服务是我误打误撞进入的第三个角色。
那是2004年上半年，仿佛几个世纪以前了。回想起
来，很难相信这一次死亡以及其他无数次的死亡，
在某一刻让我生命的意义骤然呈现：要么做一个积
极的参与者，要么做一个漠不关心的旁观者。
我对紧急医疗服务生涯中大部分时光的记忆都
很模糊——就像从薄雾中透出的微光，只有细节—
—一些在当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细节，反而
一直留存着。所以，我拥有更多的是感知而非回忆
，是感受而非事实。
这就是我现在所有的感受。
那是我开工的第二个晚上，我和一个从不回家
的人做搭档。他是隔壁小镇上的消防员，做了一堆
的兼职，拼命想挣钱。如果他不在这儿或者消防队
，那他就在麦当劳的油炸锅前挥汗如雨。就在十点
钟前，我们接到养老院打来的电话，说他们那儿有
一个病重的女人。我的搭档非常疲惫，我们从电梯
里拿出担架，沿着长长的过道走到病房，他一直走
得很慢，眼睛耷拉着。我们站在女人的床边。一个
护士在我们身后，不停地来回走着，嘴里说着这个
女人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出来活动，需要送去让医
生看看。我帮女人测了血压和脉搏，计数她的呼吸
。她的眼睛紧闭着，她的皮肤——很白，像羊皮纸
一样满是皱纹——很干很烫。我的搭档跟护士索要
女人的档案。我们还没去过没有档案的养老院。住
在养老院的人，大多数都没法说话，就算能说话，
连最简单的你叫什么名字，也会答非所问，我们不
可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所以我们需要档案，厚
厚的马尼拉纸信封里装着他们所有的资料，从病史
到亲属的信息都有。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在这个
包裹里找到他们的保险信息，以及他们是否愿意接
受抢救的嘱托。
表面上我们是为了拯救病人来到这里，但我们
真正关心的却么。因为我们一直惧怕死亡那种黑色
的空虚感，此刻的我们在她面前是那么的渺小。她
跨越过死亡线了吗？也许还没有。
我的搭档总算缓过劲儿来了，可他没有发觉她
已经死亡。他朝我走过来，拉住床单的另一头，这
样我们可以把她挪到担架上。我需要告诉他，让他
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但我又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完全是个新手，从来没有见过谁去世。关于死
亡的经验——无论是亲戚或是其他人——都非常有
限。如果我的搭档没有发现，那或许她还没有死。
从我们到这儿，女人几乎没有挪动过，现在看
起来也没有任何差别。我们使劲儿一拉，把女人挪
到担架上。他用被单把她盖起来，扣上安全带，开
始推担架。我盯着她的胸部和脸部，想要寻找生命
的迹象，但我深深地知道那不可能了。我们拿了她
的文件包，确定不予施救嘱托在最上面。我们坐上
电梯，迈进寒冷的夜晚。随着一道尖锐的金属声，
担架被卡在救护车的底座里。
“我想她已经去世了。”我说。
我的搭档呆住了，他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我。
我清了清嗓子，告诉他我觉得她没有呼吸了。
他钻进救护车，看了看，又想了想，有些泄气
。如果没有不予抢救嘱托，也许他会做些什么，但
有嘱托。嘱托就在那里，起草和签署这份文件，唯
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澄清这个女人在世上的最后时刻
，而不是混淆它。如果她是在养老院去世的，我们
直接就可以离开，但她现在在这里。死在我们的担
架上，在我们的救护车里。
我们瞠浑水了。
他给养老院打电话。我们就在停车场，他说，
你的病人去世了。她在你们的救护车上，护士回答
他。他们争吵的时候，我正站在车外面。
我们的病人去世了，该怎么处理？医院不接收
尸体，养老院也不接收。现在女人死了，没有人想
管她。她成了徘徊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死尸。我的
搭档挂了电话，火冒三丈。
他返回养老院，准备去解释、抗辩甚至威胁。
我不确定为什么他会把我留下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我坐到救护车里面，盯着女人半开的眼睛。随
手拿起文件包翻看了起来，如果我们此刻需要彼此
陪伴的话，我至少应该知道她的名字。
她的生日，我看到了，她今年88岁。
和一个去世的女人一起待在救护车的后面，真
是没什么可做的。我的冷饮就在角落，但我不能去
拿。也许我可以和她说说话，坦白讲，她刚刚去世
，样子和活着的时候一样，感觉好像只要喊她的名
字，她就会醒过来_样。好吧，不是她醒过来，是她
的幽灵醒过来，那更糟糕。这听起来也许很傻，只
是我敢保证，除了死相很恐怖或严重腐烂之外，尸
体该有的恐怖模样她都有，仿佛稍加挑衅，她就会
坐起来开始说话。
我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你还没睡吧？”我
问我的妻子。她说她还没睡。她破坏了约定，没有
等我就看了最新一季的《黑道家族》。
“你会喜欢的。”
我什么也没说，她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我停了
一秒才告诉她我在哪儿。我告诉她因为自己的犹豫
不决，正单独和亲眼见证她死亡的女人待在一起，
我像个逃难的。
她问我女人是怎么死的，尽管我知道这不是她
想我回答的，我还是说：“死得很平静。”

《一千个陌生人的生与死》是随笔，是作者凯文·哈扎德对自己十年紧急医疗救护生涯的回忆。描写了凯文通过八个月的培训，成为一名紧急救护人员。他从一个只负责运输伤员的初级员工，变成专业的医护人员，乃至医院里最为资深的救护人，他的身上光辉累累，同时也经历了无数意外、死亡和离别。他一次次紧急医疗救护的勤务宛如街头战救护员只有短短的黄金时间能救人一命。在这一份工作中他经历了两段互相支持却最终分道扬镳的友情。直到十年之后，他才真正明白是什么支撑自己面对一次次的生死挑战和日复一日的高强压力，是因为：总要有人抱着英雄情怀，才能守候无数伤者。成为救护员也许一点都不浪漫，但抱着浪漫的念头，也许能在边界接住一个个失去人生控制力的人们。本书反映了珍爱生命、真诚帮助他人的朴实情怀，同时语言生动，具有一定的出版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