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学案》记载了宋元两代儒学的学派源流和思想，是宋元两代学术史的佳构。到现在仍有着不可取代的价值。宋元两代的儒者非常多，学理亦很复杂，要把这许多的人物和学说交代清楚，是很不容易的，而《宋元学案》做到了。杨祖汉编撰的《宋元学案：民族文化大觉醒（精）》以人物为中心，用白话改写了该书中的精华部分，读之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种活的精神、活的气息。

杨祖汉，香港新亚研究所哲学组硕士，曾任中国文化大学哲学系教授，现任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著有《儒学与康德的道德哲学》《中庸义理疏解》《从当代儒学观点看韩国儒学的重要论争》《中国哲学史》等。

【导读】理学的真精神
前言
一 胡安定先生瑗
二 徐仲车先生积
三 孙泰山先生复
四 石徂徕先生介
五 范文正公仲淹（附戚同文、范纯仁、富弼）
六 欧阳永叔先生修（附刘敞）
七 司马温公光
八 邵康节先生雍
九 周濂溪先生敦颐
十 张横渠先生载
十一 程明道先生颢
十二 程伊川先生颐
十三 横渠门人
十四 谢上蔡先生良佐
十五 杨龟山先生时
十六 尹和靖先生焞（附游酢、王苹）
十七 罗豫章先生从彦（附张九成）
十八 李延平先生侗
十九 胡文定先生安国（附胡宪、胡寅）
二十 胡五峰先生宏
二十一 朱晦庵先生熹
二十二 张南轩先生栻
二十三 吕东莱先生祖谦
二十四 薛艮斋陈止斋
二十五 陈龙川先生亮
二十六 叶水心先生适
二十七 陆梭山陆复斋
二十八 陆象山先生九渊
二十九 朱子门人
三十 象山门人
三十一 魏鹤山真西山
三十二 元代诸儒
附录　原典精选

理学的真精神
杨祖汉
《宋元学案》是一部学术史，它记载了宋元两
代儒学的学派源流和学术思想。宋元两代的儒者非
常多，学理也很复杂，要把这许多的人物和学说交
代清楚，是很不容易的，而《宋元学案》却能做到
。这书原来的篇幅很多，内容十分详备，对各儒者
的师友渊源、思想行谊及学派的流衍，都能兼顾详
述。因此这书是宋元两代学术史的佳构，到现在仍
有着不可取代的价值。细读《宋元学案》，一方面
固然可使我们了解当时儒学发展的情况，各儒者的
思想、行事以及对当时的政治教化所造成的影响，
因而增进我们的识见。另一方面，由于书中所载儒
者的行事，大都可敬可爱；所叙述的思想学说，也
大都亲切真实，警策高明，所以我们会感到从字里
行间所流露出来的，是活的精神、活的行事，而不
是已经过去了的史迹，以及和我们无关的抽象理论
。只要我们一旦读进去，便自然地会开启精神，恢
弘志气，而对人生有正确的观念，产生真正的理想
，这当然是最重要的收获。
宋元及明代的儒学，一般都称作“宋明理学”
，这是因为宋明儒者都喜欢谈“理”的缘故。但其
实他们所说的理，根本便是儒学的理，虽然在理论
上有所发展，但在本质上和先秦儒学是并无二致的
。
理，即是法则。法则是客观的、普遍的，是人
所公认为合理的，不会因时因地，或因人的好恶的
不同而有所改变。法则有很多种类，如自然的法则
、思想的法则以及道德的法则等都是。宋明儒学所
探讨的乃是道德的法则。
只要对自己的生命活动稍加反省，我们都一定
会感到，我们这生命活动，好像是自己所不能主宰
控制的。我们一时会这样想，一时又会那样想；一
时会因感到自己做对了而高兴，一时又会因自己做
错了而内疚不安。究竟有没有一种普遍永恒的法则
，可使我们依循着去做，便不会犯错的呢？若是有
的话，又存在于何处呢？这便是对道德的法则的探
究。有时候我们明白知道是对的，却不肯去做；明
白知道是不对的，却又偏去做了，究竟我们要怎样
修养自己，才能主宰自己的生命，使自己见善必为
，有过必改呢？这便是对修养的功夫及方法的探究
。这种对道德的法则及修养功夫的探究，便是儒学
最基本的课题。其实这也是人所最关心的问题，不
管你是哪一行哪一业的人，都会面对这些问题，只
要你不自欺，不麻木，便都会感到那是不可逃避的
、必须解答的问题。因为那是关于自己生命的问题
，所以这种学问，是一切人所必要从事的人学、生
命之学。宋明儒学对这生命之学讲解之详细、体会
之真切，是古今中外各学派所少有的。
在《宋元学案》中所载的理论，有些是比较深
奥的，或者读者在初读时会不易了解。如北宋的周
濂溪、张横渠及程明道，他们说了很多关于天道天
理的话，似乎是太玄了，但那些并不是空论，而是
他们的实践所得。只要我们回到自己的生命上来体
会，便可以了解他们所说的理论的真正含义。他们
都体悟到，整个宇宙人生都是天道的生生不已的创
造，一切都充满了意义和价值，都是真真实实的，
没有半点虚妄，而人的道德活动，便是天道的呈现
，是充满了绝对的、无限的价值的。于是从一切都
是天道的生生不已的观点来看宇宙人生，人便会开
拓心胸，既不受内在的生理欲望所控制，也不受外
在的环境遭遇所影响，不管是成败得失、贫富贵贱
，或生死寿夭，都不会改变人的实践道德以体现天
道的行为。比起天道天理来，一切都不足道，就是
尧、舜般的丰功伟业，也不过如一点浮云过太虚，
并不算什么。有这样的体悟，人便能脱出形骸生理
的限制，不受任何环境遭遇所影响，而能真正主宰
自己的生命，真正有刚健不息的人生。由此可见，
无论他们的学说理论是多么的玄远深奥，其实都是
面对生命而发的，只要我们能切实反省体会，便一
定会有所得。
这部改写本因限于篇幅及本人的学术水平，并
不能充分撷取原著的精华，所作的讲解叙述，也未
必恰当无误，因此我衷心希望各位把这本书视为《
宋元学案》原著的导论，看完了这书，便马上找原
著来看。

胡适推荐的低限度的国学书目，认为《宋元学案》《明儒学案》是“宋明哲学重要又方便之书”。
《宋元学案》最初由黄宗羲编写，此后延续一百多年才最终完成，共一百卷。全面而详细地记述了当时的学派源流，介绍了各派的学说思想并略加论断，是了解和研究宋元时代学术思想史的必读参考书。
《宋元学案：民族文化大觉醒（精）》为台湾著名学者杨祖汉的讲评本，边引边述边评，文浅意近，是当代读者阅读经典的最佳伴读。
宋元儒者关心生命意义，反省自身，对今天的人们仍有启发意义。

十一 程明道先生颢
（一）
程颢（1032—1085），字伯淳，河南洛阳人，生于宋仁宗明道元年，卒于神宗元丰八年，年五十四，学者称为“明道先生”。他自幼便非常聪敏，有一次祖母在抱着他的时候，头上的钗掉到地上，当时并没有发觉，几天后才来找寻。程明道当时还不会讲话，却用手指着一处地方，终于在那儿找回了头钗。明道的父亲程垧为官数十年，廉谨宽和，家族中如有贫弱的，他必尽力扶助。明道的母亲教子女很有方法，曾说：“子女之所以不成才，常是因为做母亲的溺爱，为子女掩饰过错，使他们的父亲不知道。”程明道及程伊川小时，若是走路不小心跌倒了，程母便教训说：“若是你好好走路，哪会跌倒呢？”二程如果和别人争吵，虽是对方的不对，她也不会不加以责备，说：“我只怕他们不能屈，不怕他们不能伸。”在父母亲良好的熏陶下，二位程先生都养成了端正的品格及行为。程颐（小程子）曾说：“我们兄弟之所以能对饮食衣服无所拣择，以及不会用恶言骂人，并不是天性自然这样，而是教养做成的。”明道在十五六岁时，和弟弟伊川一同问学于周濂溪，便立志于圣贤之学，此后他们的学问成就，虽然不是从濂溪处承受而来，但那时受过濂溪很大的启发，则是毫无疑问的。
明道在二十六岁时中进士，任酃县（今陕西户县）主簿（管理文书簿籍的官职）。当地的南山有石佛，曾传说石佛的头顶会放光，远近的人都聚集围观，程明道对当地僧人说：“我因为有职务在身，不能去看，等佛首再发光时，请替我把佛首拿来看看。”从此便再没有听见佛首放光的事。后他改任上元（今江苏南京江宁区）知县，曾不按当时的常规，发民修堤，获得丰收，又曾改革制度，便利伤员，救活许多人命。当地的茅山有龙池，池中有五色的蜥蜴，很早以来便被视为神物，明道特去把蜥蜴捕来吃掉，以破除迷信。在路上见到有人用竹竿来粘飞鸟的，他便把竹竿拿过来折断，此后当地的乡民子弟都不敢再蓄养禽鸟。后调任晋城（今山西晋城）县令，他视民如子，凡是民众有事来见的，他都教他们孝悌忠恕之道。有些百姓有争执时，常不按程序，直接便到他那里，请求裁断，他都能从容处理事情的曲直，经过他的处理，没有人会不满意。他又令当地的人设立保伍（以五家为一保，保内的人互相帮助），使人民能力役相助，患难相恤，而坏人则无处容身。境内如果有残疾孤弱的人，他则要求那些人的亲戚乡里加以照料，使他们不致流离失所。他十分重视教育，在每一乡都设学校，在闲暇的时候，便到学校，请父老前来谈话，又亲自指点学童的课业，学校的教师若是教得不好，便改聘他人。他又令乡民结为会社，订下奖善惩恶的规条，使乡民都能明义知耻。他在晋城三年，县内从没有强盗作案或打斗致死的事件。到任满时，忽然半夜有人来报告说发生了命案，他说：“我们县里头哪会有这种事，若有，必定是某村某人干的。”查问后，果然便是那人。别人问他何以知道，他说：“我曾疑心那是一个顽劣不改的人。”
神宗熙宁初年，明道被荐入朝任太子中允（为太子官属，主理礼仪之事），神宗早闻其名，常召他讨论，对他非常欣赏。有一日谈论很久，到正午时明道才退出，使皇帝用膳的时刻也耽误了。他多次对皇帝进言，都未尝提及功利的事情，当时王安石正要推行新政，遭受许多人攻击；明道有一次被召到朝廷议政的地方讨论，王安石正在生气，脸色很难看，明道从容地说：“这是天下的事情，不是一家的私事，希望你平心静气来讨论。”王安石也为之惭愧，敬佩明道的忠信。后明道不赞成新政，自己要求离开中央，于是调任镇宁军判官。当时有一个名叫程防的宦官，正督理治河，明道本军的八百兵卒被派去参加治河工作，因天气严寒，他们受不了虐待，半夜逃了回来。明道的同僚都害怕那宦官的权势，主张不放他们人城，明道说：“他们是为了逃死而归来的，若不放他们进来，一定生乱。”于是亲自去给兵士开城门，但和他们约定，休息三日再去工作，兵士们都欢呼听命。后来程昉见到明道，也显得很客气，但随后程昉却又扬言要向皇上奏告明道擅纳逃兵之罪，明道听了，笑说：“他是怕我，才故意这样说的。”后来程昉果然不敢提起。其后当地决堤，明道率领地方军队奋勇抢救，使水灾不致泛滥。后到河南扶沟任职，立刻便平定了当地的盗贼，又赈济水灾灾民，当地有一个人犯了偷窃罪，明道把他教训了一顿后，便给放了，但不久，那小偷又再犯事，事后和他的妻子说：“我和太丞（当时明道的职称是太常丞）约好，以后不再做盗贼，但现在又犯了，我有何面目再见他呢？”于是自杀而死。从这事可见明道感人之深。哲宗即位时，要起用他为宗正丞（主管皇族之事），但当时他已病重，不久便去世了。
明道逝世后，他弟弟伊川为他写了一篇很动人的墓表序，内容大意是说：
“周公死了以后，圣人之道于是不再在世上实行；孟子死了以后，圣人之学也就失传了。圣人之道不行，百世以来都无良好的政治；圣人之学失传，千载以来都没有真正的儒者……使天下人都贸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