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熊式一与《王宝川》
不论中文版如何,熊式一先生的英文版《王宝川》①是一部轻松的浪漫传奇。但我们必须做些基本的准备工作,以便融入熊先生的戏里。允许他将我们置身于剧院,全然忽视一切错觉(这毫无疑问代表的是一种深层次的、严格的艺术传统,但这对于读者而言,无关紧要),天真的朴实和庄严的礼仪糅合在一起,一下子就激起了人们的想象。人们会不假思索地接受王员外的长胡子:这象征着他不是本剧中的反面人物。但正如我言,这一切只是表象。熊式一先生中国魔力的真正力量不是他用欢快的技巧给我们营造的剧场氛围,而是剧中人物的生活、心灵、举止以及言谈上。这些有吸引力的人物在感染我们。我觉得当王丞相说“今几个正是大年初一,我们得团聚团聚。我看天快要下雪啦,我想就在这花园里摆上酒席赏雪罢”这段话时,奇迹就出现了。赏雪:熊式一先生给西方人心灵的冲击就在于此。他笔下的人物魅力在于有我们不具备的奥秘:生活的奥秘。当身临剧中人物的生活与命运传奇时我们被感染了。王丞相在新年来临之际在花园里设宴赏雪,这并非不现实的幻想,而这不会发生在唐宁街。在熊式一先生的世界里,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名日“宝川”,这是端庄而细腻的现实,极具人性的现实,其中的幽默无处不在,值得一观。
对于大多数读者和我来说,《王宝川》不过是一部出色和妙笔生花的英语文学作品罢了。中文版如何我们没有概念,但仅仅只是一部文学作品吗?非也!熊式一先生说自己不过是个翻译家,即便如此,他也为我们献上了一部大作。然而他很肯定地对我说,就文学而言,中国的文人觉得该剧本价值不大。熊先生坦率地告诉我,《王宝川》是中国下里巴人传统的戏剧代表作且只是为了迎合商业舞台。实际上,该剧并非译作,熊先生是把这个美好、古老且出处有争议的名剧几个版本糅合在了一起,所以不同的公司在演出时就有自己不同的脚本。很像浮士德博士和潘趣先生一样,不同剧团有不同的版本。眼下在我看来这很了不起,让我想起了日本的浮世绘,本来是日本的民间娱乐作品,但移植到欧洲后成了让人青睐的艺术。但在审美文化上,中国绝对超越日本,而审美文化是文明的准绳。我认为,《王宝川》这部中国商业通俗剧在译为英语后,其文学地位在演绎中国文明的实质上胜过一切。
然而,我知道在这等事上我很无知,至于我们该怎样感谢熊先生的才华,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拉塞尔斯·艾伯克龙比
贝德福德大学
1934年3月
英国诗人兼批评家拉塞尔斯·艾伯克龙比显然并非评价中国古典戏剧的最佳人选,他本可以成为第一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观点很吃香,他就像个公认的晴雨表,能敏锐地告诉人们在英国文学潮流中,什么会昙花一现,什么会历久不衰。比如,艾伯克龙比曾是劳伦斯《儿子与情人》最有远见的支持者。在《曼彻斯特卫报》的评论中,他说在复杂和多面的人物构造上,这位现代小说家为他人步其后尘留下了一道耀眼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