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中旬，我和簇林去圣彼得堡参加第四
届“普希金与世界文化”国际会议。一到北京，惠
敏就告诉我，他在主编一套外国作家书信丛书，要
我也翻译一种。他提出的作家是布宁，然而翻译布
宁有一个版权问题，我建议换成普希金，得到了他
的同意。
歌德有一篇谈莎士比亚的文章，题目叫《说不
尽的莎士比亚》；吴元迈先生给我的专著《普希金
的生活与创作》所写的序言有一个副标题，叫《“
说不尽”的普希金》。诚然，像莎士比亚和普希金
这样的作家的确是说不尽的，翻译也是常译常新的
。在我国，普希金主要体裁的作品都有多种译本，
也就是说，普希金作为诗人、戏剧家、小说家、批
评家已经作过较多或很多的介绍，而作为书信作者
却介绍得不多。因此，出版一本普氏的书信集是很
有必要的。
本书从已发现的普希金的大量书信中精选了133
封。它们包括了各种主题的书信，大体上可以反映
普氏书信的面貌。
本书在翻译过程中，参考了国内已有的译文；
在资料工作方面，得到我校中文系资料室陈玉莲、
尹虹、梁海燕、张晓莉等同志的帮助，特此致谢。
2000年于湘潭大学

幸福的、南方的天堂
我流落江湖已经八个月了
希腊起义了，宣布自由了
我的车尔凯斯姑娘是可爱的
你还在闪耀吗，我们的明灯
你的行为将长期对你的名誉起决定作用
我不适于描写浪漫主义诗歌的英雄
对俄国作家的蔑视是不能容忍的
我开始惋惜我那失去的锁链
不要向检查机关这条狗让步
一件真事触发了我写这个片断的动机
我过的是一种亚洲式的生活
我歌唱，如同面包师烤面包
我为自己而写作
我在学习纯无神论课程
写诗是我的一门手艺
拜伦的诗作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法国的浪漫主义时代还没有到来
心灵需要信息
上流社会的生活画面也可以入诗
一位真正的天才
《奥涅金》……是我最好的作品
今天是拜伦的忌辰
关于《沉思》
我现在回答你的《一瞥》
她曾经到过这儿
我要发疯了，我跪倒在您的脚边
莎士比亚是何等令人叹服啊
您教会了我珍惜最美好的友谊
给我写信吧，爱我吧
我的计划富于浪漫主义色彩
朋友们关心我的脉络，而我关心住所
现在我要呼吁这种宽宏大量
给我谈谈关于爱吧
应该学习各种现代语言
您是一位安慰天使
我遭到贬谪已经六年了
竖琴的声音就是人民的声音
优美、雅致和感情的典范
也许陛下会改变我的命运
我对皇帝陛下的宽宏大量满怀希望
我的心将永远与它连在一起
陛下极其亲切地接见了我
我所关心的不是我个人的幸福
我的作品一经写成，就再也不能修改
两个首都……同样庸俗和愚昧
我坚信，戏剧的陈腐形式需要革新
我更喜欢您那美妙绝伦的花园
您真是太好了
您庇护了我的朋友奥涅金
我们最终仍将相会在索罗契河畔的山楂树下
我效法莎士比亚
您的答复……使我尚存一线希望
我见到了叶尔莫洛夫
您将成为真正的库克罗普斯
请准许我随使团访问中国
愿上帝保佑您长寿
神圣的义务要求我这样做
一个人办报真是无聊
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爱您和追随你
我每分钟都感到大祸临头
我准备为她去死
我请求你们为我祝福
下属的职务对我是不适宜的
您真是太迷人了
我要请您当女主婚人
我成了一个最幸福的人
胜利啦!
我常常一连几小时伫立在一幅金发圣母像前
我将只属于您
我的文学创作季节即将来到
只要跟您在一起，我就是幸福的
这儿的乡村多迷人啊!
未婚夫中只有傻瓜才是幸福的
不要剥夺我的这种爱情
我的婚事遭到挫折
在幸福问题上我是个无神论者
让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吧
《玛尔法》在欧洲会得到很高的评价
一本真正令人快乐的书
我似乎获得了新生
这个月我们一直忙乱不堪
我们会像天兵一样降到你的头上
《红与黑》是一部优秀的长篇小说
我会重新跟您做邻居的
我们将继续我们的对话
皇上给我安排了工作
我非常珍视我祖先的名誉
你不应该怀疑我对你不忠
望大人允许我使用上述珍贵资料
您的荣誉属于俄国
彼得堡完全不合我的心意
我得到了一些有关普加乔夫的重要文
我为什么打算访问这两个省
我是冒着暴风雨离你而去的
我更爱你的心灵
我为了普加乔夫撇下了你
我会带给你一大堆各式各样的作品
我宁肯有负于公众
幸福是一所最好的大学
我无意去向王储祝贺和致意
没有秘密就没有家庭生活
没有你，我的一生就会是不幸的
改变生活几乎是必要的
我在你面前几乎是神圣的
很多事情叫我不放心
我全身都泡在散文里
我想送给您一本非常完美的书
这部作品我是写给自己看的
我有责任把一切都告诉您
作者的命运是如此不同寻常
我们没有一分钱的可靠收入
我从来就不漂亮，但我曾经年轻
灵感需要内心的安宁
上流社会是一堆可恶的垃圾
诗歌将永远是诗歌
我将竭尽全力把共同的事情办好
我见到了我们的媒人托尔斯泰
庄重是女性最好的装饰品
我对莫斯科具有了新的魅力
这儿的人想给我塑一个半身像
《现代人》第二期非常漂亮
这部俄国现代史是怎样一个领域啊!
我不想用世上任何东西来替换祖国
最难的事莫过于用法文翻译俄文诗
我收到了三封匿名信
在俄国，文学所有权问题是非常简单的
我希望您成为米哈伊洛夫斯科耶的主人
我们这儿正在筹办婚事
您本人扮演的角色是不大体面的
真理比帝王更强大
我今天不能应邀前来
译后记

亲爱的弟弟，我真是愧对你的情谊，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要尽力写一封长信，详细地谈谈我的情况。我就从头说起吧。到达叶卡捷琳诺斯拉夫里之后，我心里闷得慌，便去第聂伯河划船、洗澡，结果像平常那样发起烧来。拉耶夫斯基将军带着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前往高加索，他在一家犹太人的农舍里找到了我，当时我正说着胡话，身边没有医生，只有一杯冰冷的柠檬水。他的儿子①(你知道我们关系密切，他曾给过我永远无法忘怀的巨大帮助)建议我去高加索矿泉地区游历，他的随行医生许诺我在途中不会特别受累，英佐夫②祝福我一路平安一于是我带病上四轮马车；一星期后我就痊愈了。我在高加索住了两个月；泉水对我非常有用，效果显著，特别是硫矿温泉。不过，我经常是在含硫的酸性热水里洗澡，也在含铁的酸性冷水里洗澡。所有这些能治病的泉水彼此相距不远，分布在高加索山的余脉上。我感到遗憾的是，我的朋友，你没有和我一起观赏这些壮丽的、逶迤不绝的群山；在晴朗的早晨远眺，一个个冰雪覆盖的峰峦，犹如一朵朵奇异的云彩，五彩斑斓，一动不动；我感到遗憾的是，你没有和我一起攀登别什图、玛舒克、铁山、石山、蛇山这五峰的尖顶。高加索地区，亚洲炎热的边疆，各方面都是十分新奇的。叶尔莫洛夫④在这里遐迩闻名，到处显示出他那出众的才能。野蛮的车尔凯斯人诚惶诚恐；他们那种自古养成的粗鲁习性正在渐渐地消失。旅途变得越来越安全，人数众多的护送队变成多余的了。应当相信，这个迄今没有给俄国带来任何实质性益处的被占领区，很快就会使我波斯人用安全的贸易方式建立亲密的关系，在未来的战争中不会对我们构成障碍——而且拿破仑那个企图占领印度的无法实现的计划，对于我们来说也许能够实现。我察看过库班河两岸和一些设防的村镇——欣赏过我们的哥萨克。他们总是骑在马上，时刻准备战斗，时刻处于戒备状态!我在那些自由的山民怀有敌意的原野上引人注目地策马而行。前后左右有60个骑马的哥萨克人，我们后面行着一门炮弹上膛的大炮，它的导火索随时可以点燃。尽管车尔凯斯人目前相当温顺，但并不能认为他们可靠；由于他们指望得到一大笔赎金，因此他们打算袭击一三；名的俄国将军。在一位可怜的军官乘坐的驿车能够安全奔驰二地方，一位大人却很容易被某个车臣人的套马索套住。你知薯吗，这种危险的阴影与我那富于幻想的想象力是多么合拍。以后我一定要给你读读我对黑海哥萨克和顿河哥萨克的评论——现在关于他们的情况我将只字不提。从古代特姆塔拉康公国所在地塔曼半岛起，克里米亚的海岸便展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从海路来到刻赤。我想，在这儿我可以看到米特拉达悌六世陵墓遗址，在这儿我还可以看到潘蒂卡派城遗址——在附近的一座山上，我征基地中间看到了一大堆刻工粗糙的石头和石壁——我发现了几级石阶，它是人的双手留下的痕迹。这究竟是陵墓呢，还是古代的塔墓。我不知道。我们在几俄里外的金山上停了下来。几排白头’一条差不多与地面一样平的壕沟——这就是潘蒂卡派城留下的一切。毋庸置疑，有许多珍宝埋藏在世代层积的泥土下面；有一个法国人曾经被从彼得堡派来进行考察——但他既缺乏经费’又缺乡资料，就像我们这儿平常的情况一样。我们从刻赤来到刻福，住在布罗涅夫斯基①处，此人尽职尽责，生活清贫，实在令人敬佩。目前他受到控告——就像维吉尔笔下的那个老汉一样，他征离城不远的海滨开辟了一个果园。葡萄和扁桃成了他的收入。他并非什么聪明人，但却对克里米亚这一重要而荒凉的地区非常熟悉。我们从这儿乘船，沿着南方的塔夫利达①海岸前往尤尔祖夫，那儿住着拉耶夫斯基的一家。夜里我在船上写了一首哀歌②，现在我把它寄给你；请你把它寄给格列奇③，不要署名。军舰从一座座长着杨树、葡萄、月桂和柏树的山峰前面驶过；到处可以看到鞑靼人的村子；船停泊在看得见尤尔祖夫的地方。我在那儿住了3个星期。我的朋友，在可敬的拉耶夫斯基家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没有把他当作英雄，当作俄国军队的光荣：我爱他这个人，是因为他聪明绝顶，有着一颗质朴、美丽的心灵；他是一位待人宽容、善于关心别人的朋友，一位总是那么和蔼可亲的主人。他是叶卡捷琳娜时代的见证人，1812年的丰碑；这个人不存偏见，性格坚强而又多情善感；凡是能够理解他的崇高品质和敬重他的崇高品质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他的长子将会名扬天下。他的所有的女儿都很迷人，长女是个不平凡的女子。你自己想想吧，我能不感到幸福吗?这个可爱的家庭里那种自由自存、辜受过的生活——幸福的、南方的天堂；美妙绝伦的地方；还有那令人浮想联翩的大自然——群山、果园和大海；我的朋友，我的美好的希望是，再次见到南方的海岸和拉耶夫斯基一家。你会跟我在一起吗?我们会很快见面吗?目前，我孑然一身，待在这个我觉得荒僻的摩尔达维亚。至少你得给我写信啊——谢谢你的诗；我将更加感谢你的散文。看在上帝面上，读一读诗歌吧——她像一个善良、聪明的老太

《我会重新跟您做邻居的》、《我们将继续我们的对话》、《皇上给我安排了工作》、《我非常珍视我祖先的名誉》、《你不应该怀疑我对你不忠》、《望大人允许我使用上述珍贵资料》、《您的荣誉属于俄国》……《普希金书信选(精)》收录的这些书信从方方面面反映了他的思想、生活和创作，有如一部用书信组成的自传，同时也给读者带来思想的教益和人生的启迪。

从来就有一个私语的世界，只要您认可人是社
会性的动物。私人性与社会性的关系永远是相反而
相成。
然而由于传统的宏大叙述的霸权，这一世界尚
未充分展露，这种话语尚未得到足够的承认。今天
，该是打破宏大叙述一统天下的时候了。无论从哪
方面说，私人话语都具有与公众话语同等的重要性
。而且在某种意义上，私人话语甚至更具决定性或
优先性。
例如，如果把阅读和批评作为对另一个心灵的
探问，与它碰撞、对话、交流，那么可能没有比通
过书信(包括日记)等这类被宏大叙述视为次文本更
捷径的方式了。在所谓的正文本即通常所称的作品
中，原作者之意盖不在表现，而在表演，即是说，
在伪装自己，至少不是在直接地表现自己。如俄国
形式主义者所发现的，“文学性即是陌生化”，即
以造成某种接受障碍为美、为艺术或学术。现代主
义大诗人艾略特因而特别宣称：“诗不是表现情感
，而是逃避情感。”面对公众读者，作者总是代表
“理性”“良知”“社会责任’’在说话；他总是
把自己作为对象，耿耿于怎样给公众塑造一个完美
的形象。而在书信中情况完全不同了，由于面对的
是亲朋好友，作者卸下了一切社会性面具，轻松随
意地袒露出自己的本真面目。他是主体，专注于倾
诉，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件有待完成的艺术品。这
里不需要精雕细刻、深思熟虑。
德国生命哲学家齐美尔断言：“生命并非完全
是社会性的。”与其差不多同时代的弗洛伊德把人
的心灵划分为意识与潜意识。这里如果把作者的正
文本比作意识，那么其次文本即书信等则是潜意识
。而潜意识是水面下的冰山，要比显露出来的那部
分巨大得多。要深入一个心灵的世界，仅知其正文
本最多只是完成了～半的工作，而只有同时了解了
他的次文本，才可能真正地把握这位作者。因此，
美国现象学批评家有理由认为，对于游历一位伟大
的心灵来说，书信、日记、便条、眉批等的作用绝
不亚于其刻意创作出来的作品。
通过这一书系，我们试图证明书信具有独立的
价值：它是抒情的、亲切的美文；它是作者内在的
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的自然袒露；它是人类一种特
殊的情感方式和审美方式。简言之，我们的目的是
培养一种与公众性阅读相辉映的私密性阅读。
为方便查阅，丛书在每封倍前都加有提示性标
题，或为作者原话，或为编译者的概括。
是为序。

在普希金丰富的文学遗产中，书信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如同普氏色彩斑斓的一生一样，他的书信也是多主题的。政治书简反映了他那追求自由、反对专制的进步思想；文学书简渗透着他对许多文学问题的真知灼见；情书是普氏书信中最精彩的篇章，一封封情书就是一支支爱的颂歌。普氏的书信都是原始书信，其特点是朴实、自然、真挚，可以说是一种“没有艺术的艺术”，达到了“艺术的极致”。《普希金书信选(精)》收录的这些书信从方方面面反映了他的思想、生活和创作，有如一部用书信组成的自传，同时也给读者带来思想的教益和人生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