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代开始，小说这种文学形式充分显示出其社会作用和文学价值，打破了正统诗文的垄断，在文学史上取得与唐诗﹑宋词﹑元曲并列的地位。
《明清小说精品(精)》特邀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邓绍基先生、李玫先生对明清文言小说篇目进行挑选，并在内文中附有导读、题解、注释，这对于初学者阅读和掌握明清小说精髓、把握明清小说文义均有重要助益。另外，本书还附有历代文言小说精品，有助于初学者掌握更多的相关知识。

明清小说精品
宋濂
秦士录
王冕传
杜环小传
李疑传
高启
书博鸡者事
南宫生传
瞿佑
金凤钗记
申阳洞记
翠翠传
太虚司法传
绿衣人传
李祯
长安夜行录
凤尾草记
琼奴传
芙蓉屏记
秋千会记
赵弼
续东窗事犯传
马中锡
中山狼传
董玘
东游记异
杨仪
木生
陆粲
洞箫记
邵景詹
桂迁梦感录
姚公子传
贞烈墓记
詹詹外史
刘奇
张幼谦
乐和
黄损传
周廷章
戋戋居士
小青传
于慎行
海外见闻
徐芳
雷州盗记
王猷定
汤琵琶传
张岱
柳敬亭说书
杜濬
陈小怜传
李渔
秦淮健儿传
徐士俊
汪十四传
余怀
王翠翘传
中山公子
侯方域
李姬传
马伶传
魏禧
大铁椎传
卖酒者传
陆次云
圆圆传
宝婺生传
黄周星
补张灵崔莹合传
钮琇
睐娘
张羽军
王士祯
女侠
某中丞
蒲松龄
劳山道士
娇娜
青凤
画皮
婴宁
阿宝
林四娘
罗刹海市
田七郎
公孙九娘
促织
续黄粱
武技
小谢
胡四娘
金和尚
司文郎
席方平
胭脂
瑞云
仇大娘
黄英
王桂庵
袁枚
真龙图变假龙图
李百年
鬼宝塔
三姑娘
奇骗
姚伯祥
名捕传
纪昀
李生
山西商
道士捉鬼
唐打猎
耿某
讲学者
狂生
乡民妻
柳青
和邦额
米芗老
嵩桬篙
陆水部
冯勰
谭九
铁公鸡
沈起凤
桃夭村
苏三
壮夫缚虎
村姬毒舌
曾衍东
常运安
柳孝廉
长白浩歌子
田凤翘
青眉
定州狱
智媪
宜织
秦吉了
沈复
闺房记乐
坎坷记愁
梁章钜
尼庵
朱翊清
金蝴蝶
空空儿
真生
陶公轶事
乐钧
陈著
吴炽昌
查氏女
呆官
沈太守
职谬
金山寺医僧
许奉恩
柯寿鞠
宣鼎
麻疯女邱丽玉
历代文言小说精品
曹丕
何文
谈生
蒋济亡儿
刘伯夷
望夫石
邯郸淳
谁杀陈佗
楚人
某甲
汉世老人
张华
二小儿辩日
东方朔饮不死之酒
秦青韩娥
千日酒
八月浮槎
葛洪
王嫱
鹔鹴裘
新丰
匡衡
古今秋胡
马太守
田家老母
魏伯阳
干宝
董永妻
天上玉女
干将莫邪
东海孝妇
乐羊子妻
韩凭夫妇
范式张劭
河间男女
吴王小女
卢充
宋定伯
秦巨伯
安阳书生
李寄斩蛇
荀氏
嵇中散
郭澄之
许允妇
陶渊明
袁相根硕
襄阳李除
李仲文女
白水素女
杨生狗
章苟
裴启
老婢讽桓温
刘敬叔
章泛
王嘉
怨碑
薛灵芸
翔风
刘义庆
荀巨伯
华歆王朗
庾公的卢
阮光禄车
殷仲堪
孔文举
过江诸人
桓公北征
谢道韫
陶公
曹植七步成诗
左太冲作三都赋
谢安围棋
道边苦李
郗太傅择婿
张季鹰
郗超论谢玄
唾壶敲缺
床头捉刀人
周处
吴郡卒
王子猷雪夜访戴
魏武杀人
望梅止渴
温峤娶妇
诸葛恢女
石崇王恺
石崇燕集
王蓝田性急
韩寿
刘晨阮肇
卖胡粉女子
庞阿
焦湖庙祝
彭娥
鹦鹉
祖冲之
封邵化虎
比肩墓
张氏少女
虞通之
京邑士人妇
沈约
李势女
任昉
王质
王琰
赵泰
吴均
清溪庙神
紫荆树
阳羡书生
颜之推
徐铁臼
弘氏
侯白
刘道真
王度
古镜记
佚名
补江总白猿传
张鷟
郑仁凯
董氏
董行成
英公
刘餗
魏征
李肇
李白醉写
故囚报李勉
崔昭行贿事
李朝威
柳毅传
陈玄祐
离魂记
沈既济
任氏传
枕中记
蒋防
霍小玉传
李公佐
南柯太守传
谢小娥传
柳宗元
童区寄传
白行简
李娃传
陈鸿
长恨歌传
陈鸿祖
东城老父传
元稹
莺莺传
孟棨
崔护
杜光庭
虬髯客传
袁郊
红线
裴铡
裴航
昆仑奴
聂隐娘
薛调
无双传
乐史
绿珠传
欧阳修
卖油翁
朱弁
王荆公
佚名
王魁

元人曾把他们的“元曲”和“唐诗”“宋词”并
称。清人焦循在《易余龠录》中提出“一代还其一代
之所胜”也即“代有所胜”的看法，但他认为“洵可
继楚骚、汉赋、唐诗、宋词、元曲以立一门户”的明
人写作业绩却是八股文。而在焦循以前，明末人卓人
月在《古今词统序》中却说：“我明诗让唐，词让宋
，曲让元，庶几吴歌、挂枝儿、罗江怨、打枣竿、银
绞丝之类，为我明一绝耳！”他们似乎都不把明代小
说放在眼里。事实上，我国的白话小说创作的大繁荣
时期正是有明一代，就实际的业绩和成就而言，明代
的白话小说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确实比同时期的诗
文显得重要，也足以把它同“唐诗”“宋词”和“元
曲”并称。“五四”以来，文学史家大抵认为明代是
小说和戏曲的时代。这也是对明代文学成就的一种基
本估计。清代的白话小说继续繁荣，文言小说也兴旺
发达，并都有卓越成就，这也是文学史所昭示的事实
。
《明清小说精品》作为明清小说的一种选本，出
于种种考虑，没有选录长篇小说，事实上也难以选录
，而只挑择短篇入选。
这本选集只选文言小说，从明初开始选录，但在
此以前，文言小说已有过它的黄金时期，因此书中选
录了相当数量的明代以前的文言短篇小说，作为附录
。当然，这也是为了便于读者观察和认识文言小说的
发展过程，不妨还可以这么说，是为了便利读者观察
和认识我国古代小说的发展过程。
既然明清文言小说自有源头，这里也有必要做回
顾和追溯。现在一般都认为，我国古代小说创作的盛
行，是从魏、晋、南北朝时期开始的。这也是我国古
代短篇小说发展史上最早的一个繁荣期。魏、晋、南
北朝时期的短篇小说，一般分作两大类：“志怪”和
“志人”。志怪这个称谓是早就有的，两类分法则始
自鲁迅，向来沿用。也有人把志人小说叫作轶事小说
。
志怪小说内容比较复杂，但有一个特点，不管是
记述历史传闻，还是山川异物，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神
怪色彩。当然，更有专门讲述鬼神怪异故事的。这类
小说的产生，同我国古代信巫的风俗和佛教的传入直
接有关。因此，其中存在不少以宣扬宗教迷信为主要
内容的作品，它们或者可以作为研究当时那个大动乱
年代以及宗教迷信之风大盛的社会现象的某种有用的
资料。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张皇鬼神、称道灵异的气
氛下，志怪小说中也出现了一些描写不怕鬼神故事的
作品。曹丕《列异传》中的宋定伯捉鬼、卖鬼的故事
就是有代表性的一篇。
志怪小说中出现的带有神异色彩的民间传说故事
，向来为文学史家所重视，例如干宝《搜神记》中的
《干将莫邪》《韩凭夫妇》，陶潜《搜神后记》中的
《白水素女》等。它们不仅对后世文学题材有影响，
有的甚至成为长期流行的民间故事的滥觞。像《白水
素女》，后来就成为盛行于江南一带的“田螺姑娘”
故事。
志人小说大抵记述当时一些知名人士的言行和轶
事，流传下来的著名作品有刘义庆的《世说新语》，
它与志怪小说的代表作《搜神记》历来齐名。《世说
新语》主要反映上层社会人物的生活面貌。作者的主
观意图是要刻画一些人物的美德和独特的品行，例如
《管宁割席》和《谢安泛海》等。但也有一些有关暴
虐残忍、沽名钓誉、骄奢淫逸以及诸如此类的记载，
在不同的程度上暴露了当时上层人物的丑恶的嘴脸。
由于《世说新语》文笔筒约优美，我们做了较多的选
录。
志怪小说和志人小说篇幅都比较短小，这就形成
了它们艺术上的共同特点，写人、写事或写气氛都十
分简练。在一些优秀的作品中。刻画人物往往着墨不
多，性格却表现得比较鲜明、突出，故事情节也有跌
宕，引人入胜。可以说，中国古典短篇小说从一开始
就对人物性格的刻画和故事情节的铺叙相当重视，从
而构成了一个优良的传统。
到唐代，短篇小说的创作出现了新局面，并且出
现了小说的新名称——传奇。当时所谓传奇，是传奇
体古文的意思，以区别于正统的古文。也就是说，在
当时人们的概念里，传奇是一种散文，是一种“传记
”，这同古代文人轻视小说的观念有关。唐人传奇受
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的影响是明显的，但汉代以来的
史传文学对它也有影响。
唐代传奇小说的发展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从初唐
时期的作品可以看到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的影响还比
较重，但同时在情节、人物描写上已有了显著的进步
。到中唐时期，传奇小说作者人才辈出，作品从内容
到形式丰富多彩，它们代表了唐代小说的成就。著名
的《霍小玉传》《柳毅传》和《李娃传》等都是这个
时期的作品。晚唐传奇小说在数量上几乎超过了中唐
时期，但在成就上却不能企及，《虬髯客传》《昆仑
奴》等是这个时期的较好的作品。
唐代传奇小说的作者大都是中下层知识分子。据
说，在中唐时期，像诗歌一样，传奇小说可作为一种
“温卷”，在考试之前分送给当时的名人，如果得到
他们的称赞，将有助于作者在科举上的及第。如果传
奇投献说属实，这很可能是当时作者纷起，且多为知
识分子的一个原因。
……
除了《聊斋志异》以外，清代的文言短篇小说集
几乎层出不穷，如钮锈的《觚剩》、和邦额的《夜谈
随录》、沈起凤的《谐铎》，长白浩歌子的《萤窗异
草》、袁枚的《子不语》、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
》等等。当然，这些小说集成就不等，风格也不同，
据盛时彦《姑妄听之·跋》中说，纪晓岚是不赞成《
聊斋志异》的“燕昵之词”“媒狎之态”“细微曲折
”和“摹绘如生”的传奇风格的，他的《阅微草堂笔
记》追求简约文风，一度也很流行，是继《聊斋志异
》后的又一部风行作品。
我们这个选集在清代文言小说中更多地挑选《聊
斋志异》中的名篇，而于其他小说集在篇幅许可的情
况下，也尽可能多地选录。选录的下限到清末光绪年
间，而不受通行文学史著作把1840年鸦片战争后产生
的作品划为近代文学的约束。
这个选本选录明清两代的文言短篇，附录中选收
了不少自魏、晋到宋代的文言小说。我们在选录文言
小说的时候，也考虑到它的含义问题，具体地说来，
就是是否收录像《王冕传》《李姬传》和《浮生六记
》这样的也可列入传记文学的作品？事实上，小说史
家的看法也不尽一致，已有的文言短篇小说选本的选
录标准也不一致，但多数选本对那些作品还是酌情选
收的，有的选家虽然坚持小说与史传严格区别的家法
俨然态度，但在具体选择时，也有灵活处理之例。那
么，约定俗成，我们的这个选本在这方面也就采取从
宽选录的原则。
这个选本是由我和李玫君合作选注的，我们共同
商定了选目，李玫君承担文言小说的注解工作，最后
由我通读定稿，在定稿过程中，在不同的程度上做了
修改和补订。限于我们的学识和水平，这个选本当会
存在错误和不足，恳请专家和读者多予指正。
1995年8月
附记：
1995年，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明清小说精品
》。那一版《明清小说精品》包括文言小说和白话小
说两个部分，因而邓绍基先生当时撰写的导论对文言
小说和白话小说皆有论述。此次再版，时隔二十三年
，因为只重印文言小说部分，由我将导论做了必要的
删减改动，主要是减去了关于白话小说的论述，其他
则尽量保持原貌。想到正是五年前的早春三月，邓绍
基先生遽然辞世，不禁悲从中来，只能喟叹岁月无情
。借此附记表达对邓绍基先生的纪念。
李玫
2018年3月27日于北京

明清是中国小说史上的繁荣时期。邓绍基主编的《明清小说精品(精)》这个选本选录明清两代的文言短篇，附录中选收了不少自魏、晋到宋代的文言小说。这是为了便于读者观察和认识文言小说的发展过程，不妨还可以这么说，是为了便利读者观察和认识我国古代小说的发展过程。

金凤钗记
大德中，扬州富人吴防御居春风楼侧，与宦族崔君为邻，交契甚厚。崔有子曰兴哥，防御有女曰兴娘，俱在襁褓。崔君因求女为兴哥妇，防御许之，以金凤钗一支为约。既而崔君游宦远方，凡一十五载，并无一字相闻。女处闺闱，年十九矣。其母谓防御曰：“崔家郎君一去十五载，不通音耗，兴娘长成矣，不可执守前言，令其挫失时节也。”防御曰：“吾已许吾故人矣，况成约已定，吾岂食言者也。”女亦望生不至，因而感疾，沉绵枕席，半岁而终。父母哭之恸。临敛，母持金凤钗抚尸而泣曰：“此汝夫家物也，今汝已矣，吾留此安用！”遂簪于其髻而殡焉。
殡之两月，而崔生至。防御延接之，访问其故，则曰：“父为宣德府理官而卒，母亦先逝数年矣。今已服除，故不远千里而至此。”防御下泪曰：“兴娘薄命，为念君故，得疾，于两月前饮恨而终，今已殡之矣。”因引生入室，至其灵几前，焚楮钱以告之，举家号恸。防御谓生曰：“郎君父母既殁，道途又远，今既来此，可便于吾家宿食。故人之子，即吾子也，勿以兴娘殁故，自同外人。”即令搬挈行李，于门侧小斋安泊。
将及半月，时值清明，防御以女新殁之故，举家上冢。兴娘有妹日庆娘，年十七矣，是日亦同往。惟留生在家看守。至暮而归，天已曛黑，生于门左迎接。有轿二乘，前轿已入，后轿至生前，似有物堕地，铿然作声。生俟其过，急往拾之，乃金凤钗一只也。欲纳还于内，则中门已阖，不可得而入矣。遂还小斋，明烛独坐。自念婚事不成，只身孤苦，寄迹人门，亦非久计。长叹数声，方欲就枕，忽闻剥啄扣门声，问之不答，斯须复扣㈣，如是者三度。乃起关视之，则一美姝立于门外，见户开，遽搴裙而人。生大惊。女低容敛气，向生细语曰：“郎不识妾耶？妾即兴娘之妹庆娘也。向者投钗轿下，郎拾得否？”即挽生就寝。生以其父待之厚，辞曰：“不敢。”拒之甚厉，至于再三。女忽赪尔怒曰：“吾父以子侄之礼待汝，置汝门下，汝乃于深夜诱我至此，将欲何为？我将诉之于父，讼汝于官，必不舍汝矣。”生惧，不得已而从焉。至晓，乃去。自是暮隐而入，朝隐而出，往来于门侧小斋，凡及一月有半。
一夕，谓生曰：“妾处深闺，君居外馆，今日之事，幸而无人知觉。诚恐好事多磨，佳期易阻，一旦声迹彰露，亲庭罪责，闭笼而锁鹦鹉，打鸭而惊鸳鸯，在妾固所甘心，于君诚恐累德。莫若先事而发，怀璧而逃，或晦迹深村，或藏踪异郡，庶得优游偕老，不致暌离也。”生颇然其计，曰：“卿言亦自有理，吾方思之。”因自念零丁孤苦，素乏亲知，虽欲逃亡，竟将焉往？尝闻父言：有旧仆金荣者，信义人也，居镇江吕城，以耕种为业。今往投之，庶不我拒。
至明夜五鼓，与女轻装而出，买船过瓜洲，奔丹阳，访于村氓，果有金荣者，家甚殷富，见为本村保正。生大喜，直造其门，至则初不相识也。生言其父姓名爵里及己乳名，方始记认，则设位而哭其主，捧生而拜于座，曰：“此吾家郎君也。”生具告以故。乃虚正堂而处之，事之如事旧主，衣食之需，供给甚至。
生处荣家，将及一年，女告生曰：“始也惧父母之责，故与君为卓氏之逃，盖出于不获已也。今则‘旧谷既没，新谷既登，岁月如流，已及期矣。且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今而自归，喜于再见，必不我罪。况父母生我，恩莫大焉，岂有终绝之理？盍往见之乎？”生从其言，与之渡江入城。将及其家，谓生曰：“妾逃窜一年，今遽与君同往，或恐‘逢彼之怒’。君宜先往觇之，妾舣舟于此以俟。”临行，复呼生回，以金凤钗授之，曰：“如或疑拒，当出此以示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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