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平所著《石卵子(中短篇小说集)》是一部当代中短篇小说集。作者叙事的语言看上去很零碎,但简洁明快,十分口语化,并不影响理解,同时还经常使用后置,很有个性特点,或许可以叫做怪,但给人印象很深。其作品体现了作者对岁月人生的感悟和个体生命的心路历程。
李竹平所著《石卵子(中短篇小说集)》收录了小说:黄家辉先生的移民梦、约翰·王先生的博士女儿、乔治先生晚年的爱情生活等多部小说。
你去过?什么时候?跟谁?你还有什么瞒我的?妻放下奶着的女儿,落泪了。
没有啥可瞒的,你别哭好不好?见她这样,我最慌,忙说:那是一九六二年我工作的钢铁公司就在嘉峪关旁边这些早跟你说过嘉峪关只去过一次不能算是去过只能说是路过人倒是两个不过都是男人唉你这个人呀——我知道,现时,对她这一连串的问号,得一口气答上,不能带一个标点符号。
谁叫你——妻,破涕为笑,花儿似的;腰肢一扭,厨房去了。
我额上汗涔涔了。刚闹了一个月,昨天才结束。要问闹什么?一本照相簿,我没让她见过,里面有几张照片,漂亮女人的,吃定我隐瞒了风流史,不忠实。她的本事,不吵不嚷,光落泪。快五十岁的人,才找的老婆,三十还没出头,是要多让几分的。最终的平息,是拿着照片,一张张,交待清爽,并保证:一,再没有其他女人;二,不隐瞒。
其实,同我去嘉峪关的,不是男人,更不是路过。
嘉峪关好玩吗?晚饭时,妻问。她同我一样,好玩名山大川名胜古迹。脚,被拴住,是有了小囡之后。
没意思。我埋下头,扒饭。
真没意思?怕她问,怕自己说多了,露马脚,敷衍:真的,没意思。
戈壁滩,苍苍茫茫、凄凄沥沥;嘉峪关,肃穆孤傲、巍然耸立。往事……
近来,我特别喜欢忆旧,似乎记忆力,特别旺盛。大概也属回光返照,忘却前的记忆。
六一年底六二年初间,非常时期。我所在的钢铁公司,下马了。下马?时下该说是关门歇业。全国不少重点工程,都这样。工地上,百米高的烟囱,说是全国最高的,造到九十几米处,停了;脚手架还在,到处是未完工程。
要炼钢铁的公司,设了农牧处。据说,用来安置一时遣散不掉的下马职工。我被调人它的一个下属单位。那单位叫什么?不知道。是因为忘?抑或是因为临时仓促组建还来不及起名?抑或是一开始就不被人关心?用心一捉摸,大概因为不知它搞什么。是农?是牧?农什么?牧什么?一百多号人,不做其他,每天撒出去,遍戈壁滩,为食堂寻烧的“柴火”。
一个星期天,我去公司。访友叙情。到农牧处的那个单位已经好几个月,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远。
快到中午,出公司中心化验室宿舍,去歌舞团咪咪那里,吃饭。咪咪?照相簿里,也有她的一张小照。二十几分钟的路,一路走去,心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一道离开上海的同班同学,在;一道从东北来的,在;咪咪,也来了。独我,农牧去了。该死的反革命的爷老头子,不是他,我会调出化验室?
在歌舞团的食堂,她把自己的就餐卡给我,走了。那年代,招待人吃饭,就是让出自己的一份。望着她的背影,我决心,以后不再来了。永远。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日子,不会老是这样下去的。饭,四两高粱面糊糊,满满一小面盆。喝完,连告别也没跟她作。怕自己再见她,怕自己会问,怕自己知道,她吃了吗?卡,盆,托人捎回。孤伶伶一个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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