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生长在这样一个梨园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近水楼台,整天被包围在“戏”中。她四岁时,父亲和几位伯父都搭麒麟童班,在顾竹轩开设的新新舞台演出。父亲早晨出去喊嗓练功,就牵着她的小手一起出门,好在练功地点离家不过半里路,五分钟就能走到。具体位置在今天大境路人民路口,这是当时唯一保存下来的一段较完好的旧上海老城厢古城墙,此城建于明代嘉靖三十二年(1553),其规模沿现在中华路、人民路环城,周长9华里,墙高2丈4(约8米)。上海在元代至元二十八年(1291)批准建县,经过漫长的261年才建造城墙。筑城的原因是,在明嘉靖三十二年,中国沿海倭患严重,仅当年上半年倭寇就三次袭扰上海县城。因此三个月内即将城墙突击建成。从此,将城墙内外地区统称为“城厢”。这段遗留下来的古城墙,长约50米,高约5米,厚约3米。台阶拾级而上,为一长方形平台,约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边上还有座不大的大境庙,庙门前有块空地,居住在附近的一些伶人,每天一大早都聚集于此练功,有打拳压腿,有舞枪弄棒,也有“阿、衣”喊个不停。还有干唱的:“孤王,酒醉……”“父哇子们……”显得热闹非凡。不过,最使小冬看得出奇的,是两个比她稍大的小男孩,双手撑地头朝下,双脚甩在城墙垛上,纹丝不动。父亲告诉她,他们是在“拿大顶”(又称墙顶)!转而问小冬:“你也想学吗?”“想!”小丫头点了点头脱口而答。那时她虽听不懂什么叫“拿大顶”,只觉好玩,怎么用两只手也能走路呢!自那以后,孟小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顾不上妈妈替她梳小辫子,就急得要往外跑。从此,孟小冬从“拿大顶”开始学起,走上了一条既曲折漫长、布满荆棘,又酸甜苦辣、坎坷艰辛的戏曲人生之路。
原来,孟小冬所住的同庆街,周围艺人密集,名伶众多。最著名的是另一梨园世家夏氏家族,有夏月珊、夏月润、夏月恒、夏月华诸弟兄,还有大名鼎鼎来自江苏甘泉(今扬州市)的潘月樵。
夏月润(1878~1931),武生兼红生。谭鑫培女婿。因他擅演关公戏,竟惹来一场大祸。
孟小冬五岁那年(1913),离她家不远的九亩地(今大境路露香园路),一幢新式剧场——“新舞台”竣工开业,它是由夏氏兄弟考察欧洲和日本的剧场以后主持精心设计的,耗资数万银元。它五年前原建在南市十六铺,因租期已到,改迁至九亩地新址。“新舞台”是我国第一家新式舞台,它的建成,在我国京剧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舞台平面为半月形,一改旧式传统茶园两柱四方台形式。舞台很大,可骑马开车,还可旋转。观众席前低后高,连楼厅座位共容三四千人,为当时全国戏园之最。孟小冬童年常由父亲或叔伯带领至新舞台看戏,白天也常到此玩耍,观看戏园门口墙壁上张贴的五颜六色的大花脸广告。
新舞台开业不到三个月,夏月润请擅演红生的前辈王鸿寿(三麻子)编演一出关羽走麦城故事的戏,而王以此剧有辱关羽,竟不同意。夏月润就自己试排全本《关公走麦城》。1914年4月7日初演之夜,引起轰动,受到伶界的热烈欢迎。由于是试演,不对外卖票,遍邀沪上伶界艺员观赏。是晚孟小冬父亲孟五爷亦在被邀之列,因靠家近,五爷还携夫人及孟小冬一齐往观。谁知翌日(4月8日)凌晨六时许,天将破晓,剧场西首魁阳楼酒馆发生煤炉引火,因店伙计鲁莽,加油太多,火焰上冒,燃及楼板,火势锐不可当,顷刻蔓延,迅即殃及剧场,整个三层楼洋式剧院,竟付一炬。因尚未投保,损失惨重,并当场烧伤、跌伤多人。经理夏月珊及月润等闻警,于七时赶到,已无可施救,乃号啕大哭,竞投身火穴,欲与该舞台同归于尽。幸旁人力救出险,未被烧伤,夏氏兄弟仍痛哭不止。此火还烧毁左右多家店房,计有晋裕钱庄、文魁斋糖果店、复隆鸡蛋饼店、协昶祥烟纸店、姚文周课命馆、华兴楼茶馆、大丰祥洋货店以及米店、煤球店、豆腐店、鸡鸭店等等,所有左右三层楼十上十下,焚烧殆尽,新舞台之东空隙地上,有某木行堆存木料,亦烧成焦炭。一般迷信的人,此后流言纷纷,谓关公被擒遇害故事,向来忌讳不演,今触怒关圣,终遭此祸。但夏氏弟兄及新舞台艺员,破除迷信,不为所动。两月后租用二马路(今九江路)醒舞台再演《走麦城》,仍由夏月润饰演关公,戏院安然无恙。于是所谓关公显圣忌演走麦城的说法,不攻自破。后各戏园也纷纷搬演此剧。
潘月樵(1869~1928),艺名小连生。也是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9岁登台,演老生,16岁入上海天仙茶园,蜚声沪上,每年包银高达1000两以上,一度与汪桂芬齐名。后因好善事,用唱戏所得之钱,在沪自费创办榛苓学堂,在苏州办菁莪学校,皆免费招收贫家子弟读书学戏。P25-27
本书不仅仅是孟小冬传,而且简直可以说是半部民国京剧史。作者对民国时期京剧各派艺术及诸多名伶的了解,简直如数家珍。尤其是书中所述北京的种种风俗习惯,梨园大师们的个性、癖好、交游,以及各种事件发生的地点、街道和各人先后的住处等等,真是历历如绘。
——冯其庸
自孟氏诞生直至辞世,七十年间的各段生活时期皆有篇章记述,材料翔实全面,行文落笔严谨……读者可以从这部具有“信史”价值的读物中,准确地认识传主、体味传主。
——钮骠
拙作2003年8月第一版印了5000余册,发行后基本售完。不过,当时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对孟小冬还是很陌生。有幸的是,“孟小冬”却得到著名影星章子怡的青睐。据报载,她在看了《孟小冬传》后,非常欣赏孟小冬这个人,曾找过香港导演关锦鹏,希望他能够开拍一部《孟小冬传》,并且自信能够演活这个人物。凑巧,著名导演陈凯歌决定开拍《梅兰芳》,为章子怡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圆了她“孟小冬梦”。不过,章子怡演后还觉得不过瘾,她说:“这个女人(指孟小冬)有着太多的故事。她非常独立,很有骨气。作为演员,有些人物可能演后就过去了,但是孟小冬在我心中一直过不去。如果有机会,我觉得应该拍一部关于她的电影。”其实,本来《梅兰芳》第一稿剧本中并没有孟小冬这个人物,陈凯歌后来才将她加进去的。陈凯歌这一决定,无疑是高明的,在梅兰芳一生中如果缺了孟小冬,那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梅兰芳了。
电影《梅兰芳》的上映,引起不少年轻观众对孟小冬这个传奇人物的广泛关注。我应《北京日报》约稿,撰写了《梨园冬皇孟小冬》一文,约七千字,刊登在该报2009年2月13日第15版上,《新华文摘》同年第8期予以全文转载。
今年5月初,我又去了一趟北京,跑了两家图书馆,并拜访了几位师友和知情人,又收集到一些资料,故将原书作了较大的修改和订正,增加了若干新的内容,删除了与孟小冬关系不大的一些章节,照片及插图也作了半数以上的更新。另外,我对电影《梅兰芳》中有关孟小冬的若干不实情节,作了必要的阐述。比如,那件轰动一时的命案,在电影里凶手被“设置”为一位梅兰芳的狂热戏迷,他拿着枪要打孟小冬,事实却恰恰相反——此人疯狂迷恋的是孟小冬,迷恋到对娶得孟小冬的梅兰芳生了恨意,进而起了杀心。
诸如这些颠倒黑白的内容,如不及时加以纠错,若干年后,人们有可能对电影信以为真,岂不掩盖了历史真相。有人曾问:电影初稿剧本中没有孟小冬,后来为什么又要加进去?一位权威人士曾在电视屏幕和一些媒体上不顾事实地说道:“与其让小报和一些书籍乱写,以讹传讹,不如在影片中通过正面描写把这一点写清楚。”其实在电影里很多重大事件都纯属虚构,何谈“正面描写”?又何谈“清楚”二字?当然,人物传记影片并不排除虚构,但我总认为,大事应该不虚,小事可以不拘,才能算得上好的传记电影。
基于上述几个原因,这次再版,我对拙作作了重大修订。不妥之处,敬请读者与专家批评赐正。
最后有一点需要说明:新版书稿即将付印前,突然接到素不相识的一位朱老太电话,她有几张孟小冬的老照片,问我要不要?我当然喜出望外,立即登门拜访。朱老太名章绣,今年已85岁高龄,她拿出其胞弟朱章寿(81岁)从海外给我写的一封信,信中说,是因为看了我写的《孟小冬传》以后,想把身边珍藏多年的几张孟小冬老照片给我使用。并介绍说,他的祖父朱有济(作舟)是天津武生名票,曾任北洋政府财政部长、上海造币厂厂长等职。外祖父詹锡荣为清北洋大学洋翰林,学土木工程,铁路工程专家詹天佑是其叔父。外祖母吴熙云,人称吴三姑。1930年孟小冬到天津寄居詹家,认吴三姑为干妈。照片中和孟小冬合影的是干妈的二女儿,名詹宗曾。他们姐弟小时候都称孟小冬为“猴阿姨”,因为她人瘦。朱章寿先生在信中还为我纠正一处错误,即詹家是徽商出身,并非皇戚旗人。特此一并说明,并向朱章绣、朱章寿姐弟致以衷心地谢意!感激他们无私地为我提供如此珍贵的孟小冬20世纪30年代的老照片。
上海昆剧团团长郭宇先生为我提供了孟小冬在香港的两张珍贵照片,附此致谢!
许锦文
2009年10月于上海同济西苑
这是一套为菊坛名家立传的丛书。第一辑六册,记述了六位京剧名家的艺术生平。
京剧,是我国近二百年来最具代表性、最有影响力的民族戏曲剧种。其写意型、综合性等艺术特征构成的表演体系,在世界艺坛享有盛誉,成就之高举世公认。京剧表演艺术的建设,是全面的、体系化的,达到了十分成熟的境地。行内称为“四功五法”的“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形成了戏曲审美的有机统一体。在我国,京剧素有“国剧”之誉。之所以能成为国剧,主要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它全方位地传承了我国几千年的戏剧传统;第二,在20世纪20年代,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个以四大名旦、杨小楼、余叔岩、马连良、金少山等为中心的大师群体,使这种代表我国民族戏曲特征的表演艺术达到了巅峰状态。正是因为它所积累的艺术资源实在太丰富、太宝贵了,也才值得我们认真保护、全力弘扬。不过,与表演艺术的成熟很不相称的是,京剧的理论建设与文字总结始终处于相当滞后的状态。做好中国戏曲表演理论体系的建设,是我们戏曲工作者和戏曲爱好者长年以来的愿望与追求。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一工作始终进行得不甚顺利、不甚迅速。那一直并未真正弄懂的“斯坦尼体系”,竞长期被作为指导一切戏曲工作的理论基础,甚至用以改造我们的舞台呈现方式。
十年动乱之后,欣逢盛世,治史修志工程在全国有计划地开展,已经取得了显著成果。就京剧研究来说,不仅史材的发掘和积累更为广泛,而且观念的变化更具科学性了。特别是突破了数十年来干扰理论建设的左倾思潮,使我们的工作进入了比较健康的发展道路。《菊坛名家丛书》的组编和出版,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应运而生的。戏曲表演理论体系的整体建设,很需要以每一位艺术家个体经验的总结来奠定基础。如“四大名旦”的艺术观,从总体而论,当均属写意范畴。但梅兰芳、荀慧生对写意戏剧观就有着不同的理解,在实践中也有着不同的体现。梅、杨、余之后,到20世纪四五十年代,京剧界继续着人才辈出的辉煌局面。本丛书第一辑的六位传主均属于这一时期涌现出的名家。他们的成就和各自走出的路数,也有记录和研讨的必要,这对我们理论体系的建设都是不可或缺的。近三十年来,我们初步做了为大师级表演艺术家立传的工作,出版了有关的系列专辑(虽然还很少、很不够),这当然都属于理论建设的基础工程。而本从书开始为又一辈表演艺术家立传,迈出这一步是十分有意义的,因为这象征着理论建设基础工程向更广阔的外延发展了。
这六位传主都是深受各界观众欢迎、能经受住演出市场长期考验的。他们都经过艰苦奋斗,闯出了自己的路,形成了个人的风格,并为行内外所认可和推重。在六位名家中,除孟小冬外,我都很熟识,与他们都有较多的过往。近年来,上海戏剧学院附属戏曲学校连续举办童芷苓、言慧珠等艺术家的纪念活动,研讨他们的舞台艺术,从中引出了许多对于表演和教学很有价值的话题。记得1963年,我随童芷苓领衔的上海京剧院二团赴安徽、江西、湖南、湖北等地巡回演出,一路上协助她整理各种文稿,对于那期问演出剧目过少的问题,她就发表过很多有益的意见;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又在各种场合听她说过“让台不是个办法”的问题。从今天的现状来看,她当时提出的建议对我们仍然很有启示作用。她一直认为,她与言慧珠、李玉茹、赵燕侠不是四大名旦让台让出来的,她们那时都尽量争取多向四大名旦学习,在前辈的传、帮、带之下,通过艺术竞赛相互激励,共同提高。这套丛书中,就详细记载了童芷苓、言慧珠40年代初在上海打对台那种激烈竞争的盛况。她们的多才多艺、剧目的丰富多彩,如今青年演员可能已无法想象了吧!看了这几本书,回顾那些场景,足以使我们认识到,当年童芷苓、言慧珠、李玉茹和今天还健在的赵燕侠、小王桂卿这些艺术家,能够在那样剧烈的舞台竞争中建立起自己的艺术威信,是何等地难能可贵!值得指出的是,他们成名成家所经历的时代,与他们的师辈相比,“西学东渐”的势头似乎更为强劲,这对他们艺术风格的形成当然会有所影响。但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也没有背离民族化和“京剧姓京”的大格局。
丛书的作者们都尽心尽意,力图用精准的表达方式,展现这六位京剧名家的人生阅历和艺术理念。我相信,这套丛书一定会引起广大读者的阅读兴趣,也相信,面对当今京剧创作演出和人才培养的现状,几位传主的成功经验是会给予我们不少启迪的。
2009年11月
在京剧成为国粹的二三百年历史中,像孟小冬这样集余派精华于一身的女须生,可谓寥若星辰,早在上个世纪之四十年代,她就唱红半边天,被人誉为“天下第一须生”了。《梨园冬皇(孟小冬)》是孟小冬的传记,结合多幅历史照片,记述了她作为梅兰芳前妻、杜月笙继室的名伶的成长经历与艺术生涯。
《梨园冬皇(孟小冬)》简直可以说是半部民国京剧史。作者许锦文对民国时期京剧各派艺术及诸多名伶的了解,简直如数家珍。尤其是书中所述北京的种种风俗习惯,梨园大师们的个性、癖好、交游,以及各种事件发生的地点、街道和各人先后的住处等等,真是历历如绘。全书围绕着京居名伶孟小冬延伸出来,自然的叙述水到渠成,使孟小冬这一人物栩栩如生地活跃在读者的心中。
她是国际巨星眼中的传奇女子,她同时有着男子的霸气和决断、女子的妩媚和柔韧,她像谜一般的生活和爱情,至今令人神往。她,就是孟小冬,人称“梨园冬皇”的中国第一女老生。
舞台上,她一生扮演谈笑间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的大丈夫;生活里,她经历了爱情的百转千回,浴火重生,成为余孟流派的一代宗师。
《梨园冬皇(孟小冬)》作者许锦文集大陆及港台等地的大量资料,详尽介绍了孟氏成名前后的人生经历、从艺道路,以及她与梅兰芳、杜月笙之间的恋情、恩怨与婚变。对于前人古事,作者以严谨畅达的文字予以客观公允的评论,既不夸大,也不粉饰,其间还穿插掌故轶事,读来趣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