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墨瞳原以为外婆只要打个胰岛素就能回家,没想到检查结果还有并发症,需要马上住院。之后是一连串的检查和各种入院手续,一直忙到傍晚,见外面下起大雨,她关照护工帮忙照看一下外婆,便在医院楼下买了把伞匆匆往家赶。
她和外婆住的老房子虽然地段很好,但房龄太长,一下大雨墙壁就会渗出水渍,几个月前找人涂过一层防水涂料,好了很多,但今天的雨太大,她有点不放心。
外婆不在,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生出幻觉,眼前不时出现停尸间里妈妈的脸。那一年因为和游泳池的索赔官司悬而未决,妈妈的尸体无法火化,她在那个地方躺了很久。
她用力摇头,却始终挥不去那个影像,只是让泪水成串地落下。她打开电视机后转身去关窗,这时身后的电视机里传来“殷伯伦”的名字,让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她转过身去泪眼朦胧地看着屏幕。新闻很短,好像是在说今时网络又收购了一家公司,这一年他野心勃勃,成绩斐然,这样的新闻对他都已经不算是新闻。
五年前她带着外婆从他的别墅搬来这里后,就断绝了和他的一切关系,每次为便宜几块钱和菜贩磨叽半天的时候,她都有一些啼笑皆非的感叹。如果她告诉那些菜贩她是IT界领军人物殷伯伦的女儿,会不会被当成疯子?虽然这些年她痛过、哭过、恨过,但从没后悔过。
她拿起门口的伞走下楼。雨势越来越大,等了好久才来了一辆空车,大雨让道路很堵,三十分钟的车程开了五十分钟。宁夏来开的门,见到她很意外。
“墨瞳,好久不见啊。听说你进了一家日资银行当翻译,日语系的就是好找工作,你高中时成绩就好,那时候我对你真是又嫉妒又羡慕。”
殷墨瞳紧绷着脸,冷冷地说:“我不是来找你的,就你一个人在家吗,你家里人都不在?”
宁夏毫不介意她的态度,依然热情地笑着。
“家里人都包括哪些啊,我的男朋友算不算我家人呢?”
殷墨瞳的眼中有火苗一闪,咬着下唇看住她,咬得太紧,声音就像从牙缝中钻出来的一样:“男朋友?怎么他还没娶你吗?”
宁夏像是听到了一件超级好笑的事,“咯咯”地笑得很欢畅。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们年龄还小,想再多谈几年恋爱。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后来有交过新男友吗?”
“宁夏,我们可不是闺蜜。”
宁夏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她,“你没有必要恨我,你应该记得是你们分手后,我才和他在一起的。”
殷墨瞳觉得嘴里有一股腥味,原来是太用力,将嘴唇咬破了。她抿了一下唇角,一字一顿地说:“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她正想转身,只听到身前的宁夏高声说:“堇川,你也有五年没见过墨瞳了,怎么不过来打声招呼呢?”
殷墨瞳全身一震,连手指都被带得颤动了一下,现在这个房间里应该有三个人,但谁都没说话,安静地能听到呼吸声。
过了很久,殷墨瞳才慢慢转过身,自然地接上滕堇川波澜起伏的目光,只是她没有多做停留,很快移开视线,然后笔直地向大门方向走过去。
她走的直线离开滕堇川所站的位置有几十厘米的距离,但就在即将走过他身前的时候,他忽然跨前一步。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但随即发现他只是想把她刚才进门时放在墙角处还在滴水的雨伞递给她。
就在那一瞬间,她释然了五年里所有的口是心非,确定那是一种高贵的克制,来源于对欲望的百般诋毁,结局美与不美,不过是一种交代,原不必太在意的。
她推开他的手冲出了大门,那时候门外正大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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