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特·施韦泽,1875年出生于法国上阿尔萨斯,青年时代多才多艺,不仅是神学博士和哲学博士,而且还是一位享有盛名的管风琴演奏家的和巴赫音乐的研究家。38岁时获医学博士,取得医生执照,1913年携妻子一起前往非洲的兰巴雷内(现在属于加蓬),在那里创建了自己的诊所,义务为当地居民治病,六十年如一日,历尽艰辛,直到1965年逝世。1952年获诺贝尔和平奖。爱因斯坦这样评价他:在20世纪西方世界,施韦泽是唯一能与甘地相比的具有国际性道德影响的人物。
《对生命的敬畏: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编者按照阿尔贝特·施韦泽的生平年代,把施韦泽的相关文献结合在一起,突出了施韦泽事业和思想的闪光点,组成了一部比较完整、系统的施韦泽自传,为读者了解施韦泽的生平、研究其思想,提供了可靠的、生动的文献。
阿尔贝特·施韦泽在其独特的、丰富的、漫长的人生岁月中,不仅杰出地实践了人道主义,而且多次回顾了自己的生平和思想,并在宗教、哲学、音乐等领域中,以文学家的风格和思想家的深度发表了大量论著,留下了大量宝贵的文献。《对生命的敬畏: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编者哈拉尔德·斯特凡按照施韦泽的生平经历和发生的时间,从几千页的出版文献中编辑了施韦泽读本,突出了施韦泽丰富多彩的人生和敬畏生命的思想,组成了一部比较完整、系统的“施韦泽自传”,为读者了解施韦泽的生平、研究其思想,提供了可靠的、生动的文献,有助于我们再一次了解一种人道的伟大体现。
1905年秋,在我开始学医之前,作为写作《巴赫》的副产品,我还完成了一项关于管风琴制作的研究。因为外祖父席林格尔牧师对管风琴制作的热忱遗传给了我。当我还是一个小男孩时,我就熟悉了管风琴的内部结构。
19世纪末期制作的管风琴引起了我的注意。尽管这些管风琴被称为技术进步的奇迹,但我实在不能对其表示满意。1896年秋,在我第一次前往拜罗伊特的归来途中,我绕道去斯图加特,考察那里“歌厅”中的一架受到热烈赞赏的新管风琴。修道院教堂的管风琴师郎格先生,他无论作为一个音乐家还是作为一个人都是很优秀的,善意地向我展示这架管风琴。但是,当我听到这架受到多方称赞的管风琴的生硬音色时,当郎格为我弹奏的巴赫赋格曲出现了我不能确切辨别的混音时,我突然意识到,就音色而言,现代管风琴不仅没有进步,而且倒退了。为了弄清这一事实及其原因,在后来的岁月里,我利用空余时间尽可能多地考察各种新老管风琴。每当碰到管风琴师和管风琴制作师,我总是与他们探讨相关的问题。当然,由于我认为老式管风琴的音色比新式管风琴好,所以经常受到人们的嘲笑。
同样,我写的想通过它宣告真正的管风琴福音的小册子,开始时也只得到少数人的理解。它出版于1906年,在我的斯图加特的大马士革之行的10年之后,书名为《德国和法国的管风琴制作艺术和管风琴艺术》。在这本小册子中,我承认法国的管风琴制作艺术优于德国,因为它比德国更多地保留了传统的制作方式……
最好的管风琴制作于大约1850年至1880年之间。为了以最完美的方式实现西尔伯曼和18世纪其他管风琴大师的理想,当时身为艺术家的管风琴制作师们利用了技术进步的成就。他们之中最著名的是阿里斯蒂德·卡瓦耶一科尔,他是圣叙尔皮斯教堂和巴黎圣母院的管风琴的制作者。我认为,除了一些瑕疵之外,圣叙尔皮斯教堂的管风琴是我所知的最完美的管风琴。直至今天,这架管风琴还像刚造好的第一天时一样;如果能够继续得到很好保养的话,即使在200年以后,它也照样能够使用……
我在《德国和法国的管风琴制作艺术和管风琴艺术》中提出的改革思想,逐步引起了人们的注意。1905年5月,在维也纳召开的国际音协大会上,根据吉多·阿德勒的建议,首次成立了管风琴专业委员会。在这个委员会中,我和一些志同道合者起草了一个《关于管风琴制作的国际章程》。这个章程排除了对纯粹技术成就的盲从,并重新要求重视纯正的、音色优美的设置。从此,人们日益主张,真正的管风琴必须把传统的美妙乐声和新的技术优点结合起来。在我的《德国和法国的管风琴制作艺术和管风琴艺术》发表22年之后,它作为在原则上得到承认的关于改革管风琴制作的纲领重新出版了。对于这本在一定程度上作为纪念版的书籍,我还写了一篇关于当代管风琴制作状况的后记。
18世纪的大型管风琴,尤其是在经过卡瓦耶一科尔和其他人的完善之后,从音色角度来看是合乎理想的。但是,德国的音乐史家近来则要回复到巴赫时代的管风琴那里去。我认为,当时的琴还不是真正的管风琴,而只是它的雏形,因为它缺乏构成管风琴本质的庄严性。艺术有其绝对的,但非复古的理想……
为真正的管风琴而斗争,我牺牲了许许多多时间和劳动。整夜整夜,我在鉴定和修订管风琴的设计。为了实地研讨由于修复和新制作管风琴而产生的问题,我到处奔波。为了使主教、大教堂教长、教会监理会主席、市长、牧师、教会主席团成员和长老、管风琴制作者和管风琴师相信,他们应该修复音色优美的老式管风琴,而不是用新的去代替它们;为了恳求他们重视音色的质量而不是数量,把用于演奏台和切换音栓的多余设置的费用花在购买最好的声管材料上,我给他们写了成百上千封信。但令人遗憾的是,无论是这么多的信件,还是到处奔波和谈话,最后往往都是徒劳的。因为这些相关者们都支持在设计图上看起来很好的工厂管风琴!
在这一过程中,最为艰难的要数为保存老式管风琴而进行的斗争。为了使对音色优美的管风琴的死刑判决无效,我必须讲许多道理!当有些管风琴师听说,那些由于年久失修而受他们轻视的管风琴是好的,必须被保存下来时,就像萨拉听到她也会有后代那样,他们总是一笑了之,表示难以置信!有多少原本和我友好的管风琴师,因此成了我的敌人。因为我阻碍了他们用工厂制作的管风琴取代老式管风琴的计划;或者由于我的建议,为了音质而必须减少他们所要求的3个或4个乐音!
然而,直到现在我仍然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人们忙于扩大改造老式管风琴,直至原本的优美音乐荡然无存;或者干脆把它们拆除,用昂贵但粗陋的工厂管风琴取代! 因为按照现代的观念,老式管风琴音色的强度不够。
我费了极大的努力拯救的第一架老式管风琴是斯特拉斯堡圣托马斯教堂的西尔伯曼的杰作。在《他在非洲拯救黑人,在欧洲拯救老式管风琴》一书中,我表达了对此的喜悦。
P57-59
论阿尔贝特·施韦泽的人格特征
1991年,当把阿尔贝特·施韦泽的《敬畏生命——五十年来的基本论述》译成中文时,在中文版的“译者的话”中,我写道:
作为西方优秀文化传统的光辉代表,施韦泽体现了古希腊个人全面发展的理想和基督教博爱精神的完美结合。施韦泽在青年时代就是一个享有声望的管风琴演奏家和巴赫研究家,同时又是哲学博士、神学博士、医学博士。然而,施韦泽给人印象最深之处并不是他的多才多艺,而是他对人类苦难的无比同情和极其热忱的献身精神。值得欣慰的是,《敬畏生命——五十年来的基本论述》出版后,受到了我国广大读者的喜爱。现在,几乎15年过去了,我的感受不仅仍然如此;而且,由于最近翻译了《对生命的敬畏——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为便于中国读者了解其主题,改用此书名。此书原名为《阿尔贝特·施韦泽读本》),这一感受变得更强烈了。据此,以下我想依据《对生命的敬畏——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中的材料,围绕其人格特征谈些感受,供此书的读者参考。
一、一个充满爱心的人
施韦泽自幼就是一个在道德上十分敏感的人。从施韦泽的自述中可以读到:读小学时,村里的年轻人嘲弄犹太人,他也跟在后面。但是当犹太人毛瑟对此保持沉默,有时也朝着他们尴尬而友好地微笑时,
这种微笑征服了我。我第一次从毛瑟那里学到,什么是在受到迫害时保持沉默。
此外,作为牧师的儿子,由于村里的男孩并没有完全把他当作他们中的一员,这也使施韦泽感到难过。为此,他不喝肉汤,去教堂不愿穿大衣,不愿戴时髦的水兵帽,平时只穿木鞋。总之,施韦泽不愿意自己与其他乡村男孩显得两样,尽管为此吃了不少苦头。由此可以看出,施韦泽的道德敏感性、他的爱心很早就表现了出来。学们嘲笑。为打了狗而内疚,为骑累了马而不安,甚至有了阻挡别人钓鱼的勇气,等等。用他自己的话说:
思考不应该杀害和折磨生命的命令,是我青少年时代的大事。(第15页)
正是从这种震撼心灵并经常感到惭愧的经历中,我逐渐形成了不可动摇的信念:只有在不可避免的必然条件下,我们才可以给其他生命带来死亡和痛苦。(第16页)由此可见,施韦泽成年后提出的“敬畏生命”的伦理学,是与其自幼就具有的道德敏感性和爱心分不开的。
从施韦泽家庭的生活状况来看,既不富裕,更谈不上显贵,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甚至还比较拮据,但父母家庭生活的氛围是和谐的、富于文化教养和道德情操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施韦泽的学习成绩不断提高、艺术才能逐渐显现。这种洒满阳光的生活,又引起了施韦泽的深思:
我的青少年时代是多么的幸运,这种想法渐渐地给我的心灵带来了沉重的压力。……我日益明白,我没有内在的权利,把我幸运的青少年时代、我的健康和我的才能当作理所当然的东西接受下来。……我们大家都必须承担起世界上痛苦的重负。(第26页)
这就是施韦泽所说的自己青少年时代生活中的第二件大事:关于个人幸福权利问题的思考。第一件大事即从小就“为充满在周围世界中的痛苦而难受”。作为思考的结果,施韦泽决定:
……
就施韦泽的哲学思想而言,在充分肯定18世纪启蒙运动哲学成就的同时,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近代主体性思辨哲学的局限:
在斯特拉斯堡的大学时代,当尊敬的老师威廉·文德尔班和特奥巴尔德·齐格勒引导我学习近代哲学时,我对伟大的思辨哲学体系充满了激情。但使我难以理解的是,了解康德、费希特和黑格尔的鸿篇巨制的歌德,却对他们采取相当保留的态度。……由此,我逐渐意识到有两种哲学,它们同时并存。……通过强制自然和世界,使世界屈服于人的思想,第一种哲学要人这样与宇宙打交道。
另一种不引入注目的自然哲学,让世界和自然按其本来面目存在,要求人顺应它们,作为精神胜利者坚守其中并作用于它们。第一种哲学是创造性的,第二种哲学是基本的。第一种哲学就像思想的火山喷发,例如德国哲学的伟大思辨体系,始终令我们惊叹,但它很快消失。第二种质朴的、简单的自然哲学则持续存在,基本的哲学思维日益赢得重视。(第224页)
现在,超越近代主客二分、重建当代天人合一,早已成为哲学的世界性潮流。应该承认施韦泽的思想是超前的。回想我国哲学界20世纪70—80年代发现“主体性”的转折,虽然是必要的,但毕竟太迟了。
当然,施韦泽思想的深刻性集中体现为他创立的“敬畏生命”伦理学。有思想的人体验到必须像敬畏自己的生命意志一样敬畏所有的生命意志,他在自己的生命中体验到其他生命。对他来说,善是保存生命,促进生命,使可发展的生命实现其最高价值。恶则是毁灭生命,伤害生命,压制生命的发展。这是思想必然的、绝对的伦理原理。(第128—29页)“敬畏生命”范畴的提出,既是施韦泽长期思考和理论探究的成果,更是其在非洲丛林,这个生命现象最为繁盛的地方救死扶伤,受到自然感悟的产物。如果说,当1915年施韦泽提出这一范畴时,还应者寥寥的话;那么,自20世纪60—70年代以来,施韦泽已经被公认为当代生态和环境伦理学的最重要先驱之一。进入21世纪以来,环境、生态、生命(动物和人)等伦理问题的突出,更显示其所具有的现实性。总之,当代人正日益体验到敬畏生命伦理学的深刻性和重要性。
以上初步概括了译者本人对施韦泽人格特征的初步理解。笔者意识到,在工业化和技术化、商业化、民主化的时代,在社会满足个人的经济、文化和政治权利的同时,个人也应该承担起服务和改善这个社会的责任。这就是说,个人除了消费、竞争、参与、功能化、角色化之外,还有可能和必要有道德敏感性和爱心、全面发展自己的能力和有深刻的思想与丰富的内心生活。这就是施韦泽在其自述中向我们展示的人格特征的实质和核心,也是当代中国人面临的挑战。作为一个在道德和文化意义上的伟大人物,施韦泽已经成为启示我们的典范。当然,由于感受和领悟能力的局限,我的上述概括只能说是肤浅和片面的。《对生命的敬畏——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所蕴涵的意义还远远没有被发掘出来,包括此书的社会史和文化史的意义。相信此书的读者对施韦泽的人格特征会有更深刻和全面的理解,也更能发掘此书的其他意义。
陈泽环
2006年于沪
《对生命的敬畏——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于2006年和2007年出了两版之后,现在能够再出第三版,作为译者深感欣慰。重新阅读此书,深感施韦泽生平和思想之崇高、完整和深刻,对于当代中国一些陷于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洪流中的人们,确实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清凉散”。“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醒。”现在阅读施韦泽的资料也增加了,除了施韦泽本人著作的翻译:《敬畏生命——五十年来的基本论述》(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2年版和2003年版)、《文化哲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和2013年版)和《中国思想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之外,还有译者的《敬畏生命——阿尔贝特·施韦泽的哲学和伦理思想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在《敬畏生命——阿尔贝特·施韦泽的哲学和伦理思想研究》中,鉴于施韦泽行动的人道主义获得了广泛的国际赞誉,他的文化哲学在20世纪的西方哲学史中独树一帜,其敬畏生命伦理学成为当代生态伦理运动的重要思想资源,其关于中国思想的研究对当代中华文化复兴也有深刻的启示意义,笔者从伟大人格、文化哲学、伦理思想和中国研究四个方面,对其哲学和伦理思想进行了相对系统的研究,试图为我国喜欢施韦泽的读者提供一些资料和线索,并以此希望我国学术界和思想界有更多的人士了解和研究施韦泽。毋庸讳言,与徐复观和劳斯光这样著名的学者对施韦泽的高度评价和深入研究相比,中国大陆还缺少相应层次的研究。例如,徐复观曾经这样悼念施韦泽:“以伟大宗教对人类命运的责任心,发挥哲学家的理智;将哲学家的理智,实践于自己日常生活中的行为,这才是中国的所谓圣人。史怀哲(施韦泽)正合于此一条件。”
据译者了解,从中国大陆对施韦泽的接受和研究来看,在一般的读书界中,有许多读者对施韦泽的生平和思想表示崇敬,施韦泽的论述也被许多书刊转载,重点被用于对青少年的道德和人格教育。学术界方面,主要是伦理学界,特别是环境哲学和生态伦理学界,公认施韦泽是现代生态伦理学的奠基人之一,有大量的引证和发挥。至于对其文化哲学的研究,现在也有个别学者予以了关注。但总的来说,我国当代学术界和思想界还缺少对施韦泽的高水平研究和对话。在《对生命的敬畏——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新版问世之际,译者希望施韦泽的生平和思想在我国继续发挥积极的道德教化和生态启蒙功能的同时,其文化哲学,特别是其对中国思想的研究,也能够引起更多学者的重视,使21世纪的中国学术界和思想界也能够成为研究施韦泽的重镇之一。考虑到在对中国文化、印度文化和西方文化的比较中,施韦泽对中国文化的评价最高,我们更应该加倍努力实现这一目标。
陈泽环
2014年12月于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