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印象》作者刘向东对动物情有独钟，视它们皆为灵物，既带仙气又富智慧，书稿中的65篇散文，一篇记一种动物，记录作者人生中与它们的遭遇和交集，记下所想所感所悟，因为作者学着用动物的视角看世界，书稿中的感悟颇有灵气、脱俗清新。多数的经历又是孩童时代的回忆，因而趣意盎然，诙谐欢跃。

动物因简单而最接近天地，我们却常做茧自缚，困在尘世间，这份“印象”来自于无法跨越的“一辈子的距离”。从童年到壮年，《动物印象》作者刘向东把最丰沛的感情倾注给了这些大自然的生灵，既有轶闻和妙谈，又不乏传说和神奇；既有儿时的童真和乡土野趣，又有成熟后的哲思和闵怀。读罢作者与动物们的种种遭遇，故事里那些遥远的意境也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清晰：“他亲手盖的房屋，已经是村庄连着村庄了，盖个鸡窝何难，可她不盖，用不着。他家的鸡，每到黄昏，纷纷上树，上到屋西那棵核桃树上，每个树权问一只，乍看画上去一般。”

前言

动物眼神

蜉蝣记

采蜂记

掏獾记

蜻蜒记

蝉鸣记

养蚕

养猪

养猫

一只鸟

捉放鸟

大鸟

灰鸟

怪鸟

乌鸦不过是乌鸦

鸡上树

鸭

小燕子

蜂鸟鹰蛾

云雀飞过石家庄

白老鹳

家雀儿

麻雀窝

喜鹊窝

马蜂窝

鸳鸯

寒号虫

牧羊诗

野羊忆

羊吃草

牛

马

种驴

毛驴志

等待老虎

金钱豹

灵狗子

好狗

狼来了

傻狍子

野兔子

骆驼

峨眉猴

太行猕猴

耍猴

上官奶奶的松鼠

老鼠歌

蚯蚓引

蚂蚁太小了

抓刺猬

蝎子

壁虎

螳螂

抱隗雀与蛙

渔猎

钓鱼

捷克鲤鱼

弹琴蛙

蝌蚪儿

动物的眼睛显然有各种形状和颜色，大小也各不相同，这，一般人都注意到了。动物专家们当然更注意那些眼睛，不仅要看清那些眼睛的外观，也想瞧瞧里面，想知道动物们如何把从眼睛获得的信息转变成视觉，弄清那些东张西望的脑袋瓜儿里在搞什么名堂。

可是，有多少人注意到动物的眼神了呢?

在我7岁那年春天，我的堂姐翠芝和翠兰，说是在我家房西大石井子上边的河套边上发现一窝羽毛未丰的蓝尾巴鸟(俗名“颠尾巴三儿”)，而她们挤眉弄眼，不肯将鸟窝直接指给我，想看我笨不笨。我漫无目的地找了好一阵子之后，两个姐姐都笑了，说：这孩子，傻。后来我看见鸟妈妈正在我们附近的石头上颠它的尾巴，它的眼神，大多是朝着一个方向瞄。当我也顺着它所注视的方向看时，它就急了眼，却又假装没什么事儿似的，匆匆转过身来，转过身去。就是凭了鸟妈妈有些焦急、充满惦念的眼神，我找到了鸟窝的方位，悄悄靠近，伸着耳朵一听就知道小鸟所在，它们饿得叫呢。而鸟妈妈急得直叫。我把几个开始长毛的肉蛋儿捧在手里，看它们用小小的眼睛注视着我，那小眼睛，无牵无挂，无遮无碍，那般明亮，那般纯粹。它们看着我，冲我把嫩黄的大嘴张开，好像我是鸟妈妈，嘴上也叼着虫子。我不得不往每一张大嘴里抹一点唾沫，算是安慰。

我没有连窝端走那些小小的“颠尾巴三儿”。鸟妈妈一阵乱叫之后，给了我充满感激和信任的眼神，姐姐们也高看我一眼。

放下心来的蓝鸟飞走了，贴着蓝天飞，颠儿、颠儿、颠儿，太好看了。待它们叼着虫子飞回，站在石头上颠尾巴，你很难把它看成一只鸟，而是一小块跃动的天空。

从此我开始注意观察动物的眼神。

捧着松果的松鼠耳朵比松针还尖，眼睛溜溜儿转着持续地回首，谁知道它看见了什么。如果你顺手拾个石子扔向它，它急忙跑开，尔后回过头来重新看你，可那眼神变了。

孔雀开屏之前的目光是飘游的，像春天晴空中的游丝。它是在寻找，寻找值得它开屏的美吗?

狍子一边吃草一边环顾四周，战战兢兢，满眼是怕。

动物以其睁大的眼睛凝望世界。它们适应自然，顺应自然，遵循天性和本能生活，与大自然的节律同构，浑然不分，出没于白昼黑夜。

它们的眼神中，传达着自然的音讯。

可是，在再而三地承受了打击和凌辱之后，它们的眼神变了。

本来，动物眼神中是应该没有生与死的严格界线的，现在有了。当你走过动物园，你看那些眼神是多么无精无彩，那些眼神，被铁丝网、铁栏杆缠得疲倦，有的根本就懒得把眼睁开；当你要吃猴脑，拿起了锤子、筷子，当你要吃狗肉，把绳索搭上木架子，它们流泪了，好像它们并不指望你蓦然慈悲为怀，它们根本就不拿好眼瞧你，那泪水，是失望，是死了心，是无法言说的言说；而那些鸟儿，生来喜欢梳理阳光和羽毛，还歌唱爱情，如今全都得了多动症，不停地扭动着它们的脖子，跟着风吹草动。

我听说，眼睛对有些动物本来是不重要的，比如蝙蝠，眼睛特小，几乎是生在耳朵里；而在我想来，总有那么一天，它们的眼睛是要变大的，并且要长在头顶上，像一个灯泡儿!

我还听说，有些动物眼睛是有广角晶体的，如同照相机上的广角镜头，乍一看，看什么全是倒的，歪曲着的底片只有被大脑修正之后，才能得到正常影像。而我担心，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长着广角晶体之眼的动物们那高贵的眼全出问题了!你看，为什么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为什么看什么什么歪曲而脑子却无法修正了呢?它们是否知道，它们的眼睛已经不再是自然的一个器官了，而是“文明”的一个器官了，变得越来越理性化、技术化，很像人了!

谁能将错误的颠倒再颠倒过来，让心在心应该在的地方?

P1-3

当年赵忠祥主持的“动物世界”和王刚主持的“东芝动物园”，真让我喜欢，一期期，追着看，看不够。除了了解那些可爱的动物，它们还一再让我感慨：动物是真的，你看，真的!

“动物世界”后来升级为“人与自然”，还好；可我有些恋旧，在我看来，不如原来的节目看起来更为直接、亲和，有把人从“动物世界”拉出来的嫌疑。好在中央电视台后来整理出一部图文并茂的书，久久抱读，一边读一边想——

蓝孔雀为什么当着他的面儿美丽地开屏，却不肯当着我的面开?

火柴头儿大小的白蚁吃光了非洲原野上大片的树木和千百万只角马，食蚁兽那又是怎么回事?

石阶下鸣唱的蟋蟀，是否昨夜的那只?

通晓人意的海豚，与哪个种族的人更为亲近?

站在接近上帝的视角看动物，将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俺父母亲手建造在栗子树下的房屋，与蚂蚁的土堡有什么根本的不同?

吊脚楼与鸟窝的联系紧密到何等程度?

“这是人的世界!”暗中有人提醒我说。

我喃喃地说：“知道，知道。”

放在案头的《现代汉语词典》，专门翻过好多回了，但凡动物名下的解释，不是用来吃，就是用来做劳动工具，要么杀死成为产品，或者入药。站在坚定且不容置疑的人的立场，我提出的问题，显得十分幼稚，或许只有孩子才会提出把自己与动物混为一谈的问题。

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河北歌舞剧院大院住着的时候，有幸看到本院小女孩任寰的日记，其中写道：

动物园里的长颈鹿想妈妈了，把脖子伸得老长。

我在院子里画了一只青蛙，第二天青蛙不见了，雨爷爷

把它带走了。

我捉到一只小蜻蜓，看见大眼睛里含着泪，是热泪。

小朋友在雪地上画一只鸟儿，一会儿鸟儿不见了，因为

太阳怕它冷，把它搂在怀里了。  我不敢用鸡蛋壳喂鸡，我怕老母鸡见了伤心地想起自己

的孩子……

孩子看动物，原始生命力在推动，他们一边看，一边理解动物，和动物说话，用眼睛交流。

当我也试着写动物，才发现看似容易，其实难。对不少动物，原以为还算熟悉，写起来才知道不过是见过，有个“大概其”，缺少观察，说不上了解和理解；写动物，又总是牵扯到人。人是自我驯化了的动物，用所谓人的眼光看世界，在动物与入的关系问题上，反映出来的恰恰是自己世界观的状况。看似自然而然的话题，敏感且充满挑战，涉及现实、历史、道德、心理、情感等方方面面，不得不左盼右顾，前思后想，接受诚实的考验。

18世纪60年代，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皮尔斯给印第安人写信，提出购买他们的土地，酋长西雅图回了一封朴素而又不容置疑的信。大意是说：土地是我们的母亲，动物和植物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怎么可以出卖它们?

他们为什么能在生活近乎原始、科学还不发达的环境中，产生如此睿智的思想?想来不一定是前人超越我们，而是他们直接生活在大自然之中，比我们更接近大自然，对大自然的体验比我们真切，因此他们的出发点。思维方式和哲学观与我们有所不同。我们离大自然越来越远，近代科学越来越专业化、学科化、纵深化的格局，促使我们在观念上偏入了误区。

古时人与动物共同生活在原野，尽管人类凭借发达的大脑和灵活的四肢走上了地球食物链的绝顶，终归还是与禽兽比邻而居，在生存发展过程中相依为命，跟动物一样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民间神话传说最充分地显示了我们先祖的动物观念，中国龙就是一个典型例证。智慧的想象把蛇身、马头、鹿角、龟眼、虎掌、鹰爪、鱼鳞和鱼须集合起来，龙，成了百兽之兽，能幽能明，能大能小，可长可短，春分而登天，秋分而入渊。当先人说自己是龙的子孙时，等于说自己是百兽之兽的子孙；当先人相信自己是百兽之兽的子孙时，其实是在表明自己与世间万物浑然一体。这是最为彻底的人兽同源、人兽一家观念。形象的表达如白居易诗云：“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

当人类的所谓精英文化过度强调人类的智慧和道德，将人类置于所有动物之上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进入21世纪，还是在美国，又是一位总统，某日问动物园的管理员：“这里的金丝猴还有多少?”管理员答日不足1200只了，顺便补充说：“这可是灵长类中除人类之外唯一的红唇动物啊。”总统望了望猴子照片，若有所思：“哦，那是我的表亲!”全场大笑。

幽默中带着复杂情感，笑声是会心的。“兄弟姐妹”成了“表亲”，说起来还是亲戚，只是亲不到哪里去了。在这笑声的背后，如果你养一猴子，你把它当成家庭一员，没人指责你贬低人类，你乐意把猴子当亲爹，谁也管不着。可是见谁吃了猴脑，你敢说人家对你有杀父之仇?同样是在这笑声的背后，有不少动物保护法，以保护之名，实施对动物的虐待甚至法律掩护下的谋杀。典型的例子是，怕猫夜里叫春妨碍入睡觉，有些国家明文规定对公猫强制阉割。这些一本正经的龌龊，最终暴露了“文明入”的真相。

老实说，我写这些短文的时候，有过各式各样的想法，既想关注各种动物所独有的特性，又想探讨由动物性背后的自然法则，还企图用人性观照动物，在动物身上倾注我的人文关怀，联系生存伦理以及人类自身的生存状态、生活态度和价值观念。可惜力有不逮。检讨起来，不得不承认，我一开始就犯了路线错误。最终，这些文字，仅仅是我对一些动物的印象，有些来自童年的馈赠，部分来自资料间接的帮助，也有生命感发。

我的这些印象，或许恰巧来自我和动物之间已经隔着的一辈子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