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一生坎坷,却把饱受折磨的人生痛苦转化成了醉人的美丽。
梵高无法与现实妥协,他要一种绝对纯粹的爱,近于信仰上的殉道。
他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事物,我们却看不见。我们已经流失了真正纯粹的自我。
美学大师蒋勋亲自执笔,解读80余幅名作背后的美学奥秘,破解最纯粹的梵高感动。
愿你在喧嚣时代,与伟大的灵魂在书中相遇,找回最纯粹的自我。
《蒋勋破解梵高之美》全彩四色印刷,精选梵高80余幅经典画作;附梵高重要作品列表及画作收藏博物馆。为读者提供更赏心悦目的阅读体验,领悟梵高的炽热与纯粹。
特别看点:随书附赠梵高名作《杏花》大幅拉页。(位置在全书最后一页,方便阅读和裁剪)
从向日葵、自画像、星空到麦田群鸦,带你破解历久不衰的梵高传奇。
从年少到自杀身亡,从割耳到抑郁受创,细说37年不断挣扎的人生曲折。
一八八八年底视梵高为疯子的人,和一九八七年以天价购买梵高一张《向日葵》的人,可能都没有读懂他画中的心事。
梵高无法与现实妥协,他要一种绝对纯粹的爱,近于信仰上的殉道。殉道者必须饱受折磨,饱受肉体与灵魂的燃烧之苦。梵高丢给我们许多问题。在他自杀离开人世后,人们用一百多年的时间试图回答,仍然无法有完满解答。
为了这本《蒋勋破解梵高之美》,蒋勋带着一叠稿纸,一站一站地重新来到梵高画作的现场。年轻时储存在他脑海里、笔记本里的故事,豁然重现。这是一位美学家面对梵高危险的美,面对真实生命的深度烙印。
美学大师蒋勋亲自执笔,解读80余幅名作背后的美学奥秘,领悟梵高的纯粹与孤独。我们做不了梵高,但我们应该读这本书,崇敬梵高。
向日葵
花瓶里十四朵向日葵
十四朵向日安
我在伦敦国家画廊,下午大约五点半钟。
看画的群众已陆续散去,画廊六点关门。
我穿过向外走的人潮,走上楼梯,走进十九世纪印象派的展览室,穿过莫奈,穿过雷诺阿,穿过秀拉,一直走到梵高的《向日葵》前面。
很熟悉的一面墙,很熟悉的一张画,好几次站在这里,从年轻站到中年,感觉时间静止在画面上,年轻的激动热烈,中年的平静包容,都在画面上。
一八八八年夏天,梵高知道高更要来阿尔(Aries),梵高高兴极了,他盼望和高更一起住、一起画画、一起谈论艺术,盼望了很久,终于要实现了。
梵高买了桃木床,买了椅子,他刚到阿尔,没有钱,曾经睡在地上,但是他觉得要好好款待高更,要准备一个美丽优雅的家给他。
梵高摘了田野盛放的向日葵,带回家,插在陶罐里。好像要用明亮灿烂热情的南方之花来欢迎朋友。
他写信给朋友,描述他如何布置房间,他也描述自己开始画向日葵。
他觉得向日葵像最好的友谊,热情、慷慨、灿烂、明亮、温暖。
陶罐里的向日葵带着阳光的冶艳,带着泥土粗犷浓烈的气息。
梵高觉得这些花斩断了,离开了土地,仍然放散着阳光的灿烂和温度。
他用明度最高的鲜黄做背景,好像整个画面都是光,强烈的光,使人睁不开眼睛,一片泛白的光,使人目盲。
陶罐里的花,离开泥土太久了,花瓣变干,扭曲成更顽强的姿态,好像在对抗死亡,坚持色彩与形状的记忆。
花瓣枯干,更显露出花瓣中央一粒一粒一排一排密密结构的葵花子。葵花子赭褐色,梵高用颜料一层层堆叠,刻意用画笔沾黏厚厚的颜料,形成凸起的颗粒,不像绘画,更像雕塑,可以触摸肌理质感,所有生命在死亡里固执坚持存活的庄严质感。
在大片明亮黄色里,少数醒目的是花蒂的绿,甚至用蓝线条勾勒,使花蒂尖锐飞张,好像在空中要抓住什么的充满呐喊的手。
梵高用这样的画迎接高更,他把这张画挂在高更房间的墙上,表示最大的热情、最大的爱。
梵高一连画了十张左右的《向日葵》,画到高更到达阿尔。
高更到阿尔是一八八八年十月二十八日,他们相处了不到两个月。十二月二十三日梵高手拿剃刀跟在高更身后,高更落荒而逃,梵高用剃刀割下自己的耳朵。 《向日葵》也许是梵高燃烧自己的方式,彻底而纯粹,他剧烈的爱的形式,生前使人惧怕,死后却令人震动。
我们害怕这样的爱,我们又渴望这样的爱。梵高的《向日葵》书写出世人的矛盾。
(2007年6月18日伦敦)
梵高自画像
梵高一系列的自画像,记录着他逼视自己,凝视自己的过程。
可以在镜子里看到这么深沉的自己,需要多么诚实,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一般人看到的自己也许只是非常肤浅的表面。
自我挖掘下去,通常的人都会害怕。
梵高用最不逃避的方式逼视真实的自我出现。
一八八八年九月,为了迎接高更到阿尔,梵高处在一种高亢的情绪中。
他读了一些有关日本的文学描述,他一知半解地向往着遥远的东方,东方的僧侣,用一生的苦修,把自己献给信仰;用一生的时间,把自己修行成永恒不灭之佛。
梵高刻意看到自己苦修的容颜,清癯、干瘦、坚毅的嘴角,高而庄严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特别是——金黄色的眉毛下一对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
深沉、准确、毫不妥协的眼神,凝视着自己,好像要逼视到灵魂最深的地方,使人颤栗,使人悸动。
青绿色的平涂背景,单纯深邃,像巨大的心灵的回声,像密宗梵呗中的高音,带领视觉进入冥想的领域。
细看五官,有许多浅黄浅白浅绿的油料,随着脸部轮廓起狄流走,像解不开的心事的纠结,记录一个生命受苦与煎熬的过程。
梵高的《自画像》中这一件最强烈,又最平静,极其素朴,又极其庄严。
梵高自己很看重这件《自画像》,他把自己送给高更,并且比喻为日本僧侣,献给永生之佛。
(1982年波士顿)
P28-33
受苦与救赎
大概还记得,中学时代,读到余光中先生译的《梵高传》,心中激荡的情绪。
那时没有看到梵高的原作,复制的画作也多是黑白,印刷模糊,但还是很震撼。
读到史东写道:梵高在煤矿区为工人布道,在矿灾惨剧之后,梵高回到家,把自己仅有的衣物一份一份分好,全部舍给最需要的受难者,我仍那么清晰记得,十几岁的年龄,竟然掩卷难以卒读,热泪盈眶的记忆。
那是梵高,是余光中先生典雅译笔下的梵高,是史东传奇小说笔下的梵高。
那个梵高,陪伴着我通过青涩梦想的年代,梦想一个为人类救赎的心灵,这样燃烧着自己,走进那么孤独纯粹的世界,走进一个世人无法理解的“疯子”的世界,走进绝望,走进死亡。
我不太分得清楚,我认识的是艺术上的梵高,或是生命实质上的梵高。
我分不清楚,是梵高哪一件作品打动了我,还是他整个生命燃烧的形式才是真正的作品。
大学的时候,我没有读美术系,但是整天跟美术系同学混在一起,有时候会央求他们:“让我背一下画架吧!”
我走向了文学,艺术,到了巴黎学习艺术史,那个梵高一直跟着我。
也许我在梦想梵高的某一种生命吧!
在巴黎有许多槐会看到梵高的原作,看到他初到巴黎,受点描画派影响的色彩的炫烂,但是,常常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说:那不是技巧!
“那是什么?”
我想问,回头却没有人。
我又去了荷兰,从阿姆斯特丹到库拉·穆勒,梵高早期线条粗重的笔触,勾勒着重劳动下躯体变形的工人或农民,我仿佛听到如牛马一般沉重的喘息声音。
回程经过海牙,想到他邂逅了西恩(Sien),一个拖着几个孩子要养活的过了气的老妓女。他们同居了,梵高负担起了西恩一家老老小小的生活,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像“恋爱”,难堪、卑微、邋遢可笑的生活。
没有人能理解梵高为什么把生活搞得一团糟!
西恩最后还是走到街头去接客维生,仿佛重重嘲讽了梵高:你要救赎别人?你能救赎自己吗?
梵高的故事是一个“失败者”的故事。
我们要美化梵高吗?
是的,他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他看到了初春大片大片绽放的杏花,他看到了起伏的山峦与麦浪,他看到了夏夜天空星辰的流转……
但是,那是他“发疯”之后。
他被邻居联名控告,要求警局逮捕强迫治疗。 站在圣·瑞米的精神病房前,我从梵高眺望风景的窗口看出去,我在问我自己:如果当时我也是邻居,我会不会也是联名签署的人之一?
我爱梵高吗?
我了解梵高吗?
我知道梵高存在的意义吗?
但是,我隔壁的邻人剖了耳朵,一脸血迹,我能够接受包容吗?
梵高丢给我们许多问题,在他自杀离开人世后,人们用一百多年的时间试图回答,仍然无法有完满解答。
梵高是精神病患,但是他看到了最纯粹的美的事物。
我们很正常,但是我们看不见。
正常,意味着我们有太多妥协吗?
我们不知道,一再妥协,我们已经流失了真正纯粹的自我。
我们可能在一张《向日葵》前掩面而泣,我们可能在一张《自画像》前惊叫起来,我们可能在一张《星空》之前热泪盈眶。
梵高揭发了所有“正常人”的妥协,他明确宣告:没有某一种疯狂,看不见美。
但是梵高的美太危险,我们只能面对他的画,不敢面对他真实的生命。
二〇〇七年的五月,我带着一叠稿纸,经由泰国到葡萄牙里斯本、卡斯卡伊斯,辛特拉,到伦敦,再到西班牙,在巴塞罗那,大约两个月,写完这本书。
其实不是“写”,而是“整理”。
梵高的故事、画作,太多储存在脑海里,那些一本一本传记里的细节,那些在他画作现场前的记忆,都留在多年来的笔记本中。
一九七五年七月二十九日,是梵高逝世的那一天,我正在巴黎,H是画家,提议要去奥维祭拜梵高的墓,她的日本丈夫,虽然不学美术,也非常爱梵高,便主动排出时间,亲自开车,做一次向梵高致敬之旅。
很热的夏天,车子从巴黎出发,上了外环道,向北,大约两小时可以到奥维。
奥维是个小镇,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还没有很多观光客,宁静,朴素。
我们到了奥维,因为小镇不大,很快找到了教堂,夏天午后,湛蓝发紫的天空,压迫着教堂塔尖,很像梵高的画。
梵高的墓就在教堂后面,与弟弟提奥的墓并排,青灰色的石板,平贴着草地,上面简单铭刻着——Viricent Van Gogh 1853—1890。
空气中有松柏沉重的树木的香味,有远处麦田随风吹来浓郁的麦草气味,有乌鸦飞起来呱呱的惊叫。
忽然间,炎热的天空中卷起一阵狂风,我还没弄清楚,一大片石子大的冰雹劈头盖脸击打下来。 我跟H一家人赶忙躲进车子,冰雹打在车顶,乒乒乓乓,像是郁怒的孩子在发泄受不了的情绪。
那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一次祭奠梵高的奥维之旅。
因为整理这本书,记起了许多往事!
蒋勋
二〇〇七年七月三十日于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