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久,赶时髦的巴黎人就会以极高的价钱,争购所有这些艺术品。我向您预言,我亲爱的拉斐尔!如果完全取决于我的话,那么阿尔贝·勒布伦①式样还要时兴起来。”
我问他为何离开了法国。
“服兵役,”他向我解释,“我这娇弱的体格不合适。于是我逃避了。”
“我们得想法弥补,”我对他说,“我向您保证,在日内瓦能找见一名灵巧的工匠,给您制作假证件——您想回法国就回去,丝毫也不必担心。”
我们接触的非法经营印刷工匠向我们提供一份瑞士出生证明和一本护照,登记的名字是让一弗朗索瓦·列维,于一九四×年七月三十日生于日内瓦。
“现在我是您的同胞了,”德·埃萨尔对我说道,“原先我在你们眼里是异教徒,我真烦透了那种身份。”
我立即决定起草一份匿名声明,提供给巴黎左派报纸。我在声明中这样写道:
“自从去年十一月份,我就因为逃避兵役而有罪,不过法国军事当局处理我的行为更加谨慎,他们认为应当保持沉默。我今天公开的声明,就是曾经向他们声明过的内容。我是犹太人,而鄙视德雷福斯上尉服役的军队也不需要我去服役。他们给我判罪是因为我没有履行当兵的义务。从前就是同一个法庭,判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有罪,只因他一个犹太人而竟敢选择军人职业。在别人向我解释清楚这种矛盾之前,我拒绝作为二等兵入伍服役,迄今为止,这支军队始终不愿意有一位德雷福斯元帅。我敦请法国犹太青年追随我这榜样。”
我署名:雅各布·x。
雅各布·x的这种良心问题,法国左派见着了如获至宝——这也正是我的期望。继德雷福斯案件和菲纳利案件之后,这是法国第三例犹太人案件了。德·埃萨尔也投入到这场游戏中,我们共同起草了一篇出色的《雅各布·x的忏悔》,刊登在巴黎一家周刊上:雅各布·x由一个法国家庭收养,但始终不公开姓名。家庭成员有一名贝当分子上校,上校妻子——从前在随军小卖部当管理员,以及三个儿子:长子选择当了阿尔卑斯山猎骑兵,二儿子当了海军,小儿子则考进了圣西尔军校。
这个家庭住在帕赖一勒莫尼亚勒城,雅各布·x就在天主教大教堂的阴影下度过童年。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加列尼、福熙、霞飞的肖像、x上校的军功章,以及好几件维希政权的标志——法兰克战斧。年少的雅各布·x在家人的影响下,狂热地崇拜法国军队,也准备进圣西尔军校,将来像贝当那样当元帅。中学有一位历史教员,c先生,讲到了德雷福斯案件。战前,c先生在法国人民党中担任重要职务,自然了解x上校曾向德国当局告发了雅各布·x的父母,而他收养了这个犹太孩子,这使得他在全国解放后勉勉强强救了自己一命。C先生鄙视x一家圣绪尔比斯修道会式的贝当主义:他有了个主意,心中好不高兴,要在这个家庭里播下不和的种子。下课后,他招了招手,让雅各布·x过去,对着这名学生耳朵说道:
“我可以肯定,德雷福斯案件给您造成很大烦恼。像您这样一个犹太少年,肯定感到这种不公正与己相关。”
雅各布·x得知自己是犹太人,心中万分恐惧。他本来以福熙元帅、贝当元帅自居,现在猛然发现,自己却像德雷福斯上尉了。不过,他并不像德雷福斯那样,通过背叛以图报复,而是接受了军人证件之后,看到自己走投无路,就干脆开了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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