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价里面,至少68%是政府的地价与税费(美国的房产税最高为3%)。油价里面,42%以上是政府的税费(美国的油价里只含6%的税),油价之外的行车支出里面,80%以上又是路桥费、养路费等交通规费(美国的过路过桥基本都是免费的)。由此可见,高房价、高油价,都是政府变相的高额征税。
前边说过,土地是全盘垄断的,住房是强制专卖的。一旦揭开了“财富之母”被侵权的谜底,也就揭开了房价只涨不跌的真相:卖房子是政府在变相征税,买房子则是老百姓的另类纳税,对不对?
对了。房价一旦变成了征税,高房价所代表的,不过是变相的高征税罢了;因而,房价的只能涨不能跌所代表的,不就是政府的变相征税只能增加不能减少吗?10年来,各级政府通过“低价征地、高价卖出”的套利总额,高达30万亿元。2010年,地方财政收入3.54万亿元,其中卖地2.9万亿元,占到了82%。“一天到晚盖房子,到处是工地,怎么得了?”“‘安居工程’没有解决,很多房子老百姓还是住不起,一万多元钱一平方米,盖了给谁住呀?这种很危险的倾向,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厉害”“到处要建大城市,大搞国际化都市,高楼林立,都是为有钱人服务的”——朱镕基在任时,就反复批评过楼市经济。然而现实真是不幸,总是被他言中——建筑业已经成为中国最大、最过剩的产能,房地产已经成为中国最大、最过剩的库存。
我国GDP仅占全球总量的11%,却连年吞食着超过全球总量60%的水泥、50%的煤炭、50%的钢材,连年新建出占全球总量50%的建筑面积,全球60%的新电梯也被安装在我国。截至2012年,国内开发商囤积的土地,足够建造近1亿套新住宅,加上已经接近1亿套的空置住宅,满足中国未来20年的住房需求,都已经绰绰有余了。
不算政府基建在内,国内仅房地产贷款的余额已经高达11.32万亿元,几乎是制造业中长期贷款6.31万亿元的两倍。天量资金,虚掷给了过剩的钢筋水泥,导致楼市经济铸成了最大的资源错配。克鲁格曼认为,房地产泡沫是邪恶的泡沫,它不仅造成积压与浪费,还对社会经济有长久伤害。为什么?因为建筑业一直有一个17年一轮的库兹涅茨周期。这个周期性衰退的特征就是:大建特建3~5年之后,消化库存需要12~13年。试问,已经大建特建十多年的建筑业能够摆脱这个衰退周期吗?
然而更可怕的,还不是消化库存的周期被拉长,而是中国人多年来辛苦积累的社会财富,将被虚高的房价毁于一旦。谁都看到了,资源一旦错配给了房地产,投资一旦集中于盖房子,社会财富的生产与创造,也都围绕着房地产这个轴心开始运作了。相应地,社会财富的积蓄与耗费,也必然投注在高房价的交易上。
你住的小区里,每天都有扰民和恼人的装修吧?你也知道,那是因为房子在频频交易,频频换手。你还知道,一旦全民热衷于倒腾起房子来,蝴蝶翅膀煽起的风,几乎能够席卷神州大地上的全部财富——作为消费品的房子一旦被当成了投资品之后,房子就具有了超凡的吸金能力与耗资能力了。
假如你购房只是自住,哪怕房价再高,你花钱买来住下,30年内不再折腾,那么,这套房子的使用价值,也能被你充分利用。哪怕房价再高,哪怕高达3百万1套,只要能分摊在30年使用期内,性价比总还是存在的,对吧?
假如这套房子盖好了,不是用来居住而是用来赚钱的,那么,这套房子就变成耗资黑洞啦——张三100万卖给李四,李四200万卖给了王麻子,最后王麻子300万卖给了你——原本只需100万就能退出交易、投入消费、获取价值效用的这套房子,性质也就变了,变成吸金大妖啦:仅仅你我他之间的这3笔交易,资金需求就会高达600万!炒卖期间,常有新房主按自己喜欢的风格重新装修。于是,你身边就总有扰民和恼人的装修,总有耗资率越高,使用率越低,折旧率越快的房子。也于是,由于把钢筋水泥当成了真金实银,你的财富被虚掷虚耗了,可怕不?
可怕。如今你举目四望,不难看到,无数家庭都在倾家荡产买房子,不惜血本娶媳妇,东挪西借玩透支,省吃俭用过日子。房子,早已成为亿万家庭投资与消费的无底洞啦。高房价成了吞噬民脂民膏的抽脂机,也成了碾碎家庭亲情的压路机。买房子、装修房子成为消费主题,挤占了居民的合理消费,逼迫无数家庭节衣缩食地拼命攒钱。
冰冷的数据表明,国内的消费率越降越低,储蓄率却越攒越高。截至2013年6月的储蓄总额,已经攀高至100.91万亿元,高达GDP的51.4%(全球平均储蓄率为19.7%,美国仅2.7%)。超过50%的储蓄率,正好被国有银行拿去支撑超过50%的投资率,私人消费也就变成了国家投资。你看,房地产吞噬投资、挤占消费、耗竭收入、蚕食储蓄的恶果,不是有目共睹吗?
你也看到了,高房价不过是根寄生藤,寄生在高投资、高增长、高通胀的大树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互荣互损原本就是这类植物的寄生法则。一旦低消费无力支撑高房价,作为孳生体的高房价,也会反过来吸食与绞杀高投资的母体。高投资投不下去了,高房价也就成了无源之水与无本之木了。
任何投资,终究都要靠消费来支撑。“消费者掏不出钱来买你的东西”(凯恩斯语),产能过剩与库存积压,就成了不可穿越的瓶颈。试问,寄生于高投资、高增长与高通胀的高房价,一旦被低收入、低消费釜底抽薪之后,病树枯藤的败落下场,还用怀疑吗?
投资靠盖房子,消费靠买房子。房地产一柱擎天也岌岌可危,成了支撑中国经济最大、最后的那根支柱。一花独放百花残,中国社会也被弄成了一个靠倒腾房子过日子的社会。为什么我国的财富创造,独特地、走火入魔地凝聚在盖房子、卖房子上?为什么我国老百姓的财富消耗,也独特地、走火入魔地倾注在买房子、装修房子上?这个天问,谁不想问一问呢?
这个天问,我已问了多年,掰开揉碎地想破了脑袋。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答案:因为中国人没有创造力。试想,穷尽一个农民一生的最大创造力,不就是盖房子吗?穷尽一个市民一生最大的创造力,不也是装修房子吗?
为什么中国人的财富价值,最终总是凝聚在一套房子上?因为我们实在创造不出什么高科技的拳头产品来。我们既缺乏美国式科学,又缺乏日本式技术,还缺乏欧洲式艺术,也就缺乏真正的创新能力,不是吗?这个答案,其实也很浅显,也不是谁的创见,人家朱镕基早就看出来了:“要发展高新产业和第三产业,不能是老鼠只会打洞,难道中国人只会盖房子啊?”朱镕基10年前曾担心,“一万多元钱一平方米,盖了给谁住呀?”不幸的现实是,如今1平方米1万元的房价,早已算不上很高了——没有最高,只有更高的房价,只涨不跌,早已把全国人民打懵了。然而,只要看穿了“财富之母”被侵权的真相,被高房价打懵了的老百姓,也就渐渐苏醒了:为什么“安得广厦千万间”,也无法“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遍地盖楼,已经盖得遍地“鬼城”了,为什么买不起房子的老百姓反倒更多了?为什么房子越盖越过剩,房价反倒逆市上扬,反倒越涨越高呢?你心里郁积多年的大问号,早就应当释怀了。怎么释怀?就是把大问号拉直成一个大惊叹号:原来如此!原来房价之所以高,是因为政府在卖房子征税,买房子是老百姓在缴税——有人要征,有人要缴,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显然,高房价是变相征税,是政府、事业单位与国企三位一体的连体人在联手回笼民间财富——假如你全款购房,作为高征税,高房价就能用这套小房子消灭一个百万富翁了;假如你按揭购房,高征税的高房价,又能用这套小房子制造一个百万负翁(百万债奴)出来——你看,对于征税人来说,政府左右逢源,两头堵住了你;对于缴税人来说,这个财富回笼过程犹如老鼠钻进了风箱里,两头被堵,你逃不掉的。
前边说过,20年按揭,是你透支了未来20年的收入,也就是你借来未来20年的钱,用于现在缴税。由此,你又恍然大悟了:一旦借钱买房变成了你借钱缴税,不也就变成了未赚钱先征税,并且是预征了你未来20年的收入吗,对不对?对了。“一个萝卜两头切,两头都是他得”。高房价一旦变成了回笼财富的高征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能逃得掉呢?
高房价与高油价,一直被人忽悠成资源稀缺,忽悠成不可抗拒的天灾。其实谁都知道,土地与矿产都是“大自然的免费赠品”(马歇尔语),都是无偿取自于地球上的天然物,是地球母亲对于人类之子的慷慨奉献。 P1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