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年过去。十年间发生了许多大事,慈禧驾崩、武昌起义、民国建立、清帝退位……每一件都惊天动地,梅兰芳终究没有舍得离开心爱的京剧,反而更加刻苦上心,此时已名满京城。京城几家大戏楼凡是上演他的戏,无不爆满。北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举行堂会更以请到梅兰芳为荣。
这日,是北京城里王大人母亲的大寿。这王大人是前清的侍郎,虽说清廷垮台,不再是侍郎,可仍然财大势大,母亲点名要听梅兰芳的戏,他做儿子的又岂敢不依?早早就把梅兰芳请到了宅子里,一出接一出地演,老太太喜得眉开眼笑。偏偏广德楼也排了梅兰芳的戏,派人和王大人协调,王大人只一句话,“我家的堂会必须唱完,谁让我母亲一时不痛快,我让他一辈子不痛快!”旁人哪敢再说什么?
广德楼位于前门外大街,兴建于明朝嘉靖年间,历史悠久,是北京城最古老的戏园之一,是北京城场地最火、人气最旺、表演者艺术水平最高的场馆。听说上演梅兰芳的戏,京城的戏迷蜂拥而至,不论楼上楼下,座无虚席,就等梅兰芳出场。左等右等,大碗茶都续了好几回,还不见主角人影,那些脾气暴躁的戏迷就急了!一戴着瓜皮帽的站在凳子上嚷道:“梅兰芳不来,退票!”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有无数人站起喊道:“退票!退票!”声音震耳欲聋,气浪几乎把广德楼的房顶掀了!卖干果的伙计也躲在幕后不敢现身,急红了眼的戏迷可没什么不敢干的。
管事的急忙叫来老板,苦着脸说:“您瞧,您瞧!这……怎么办这是?”老板掀开帘幕看了看煮沸了一样的情势,也急了:“快点啊!”管事的说:“不好弄啊……这事……”老板摆摆手,催促说:“赶紧去啊!”“哎哎哎!”管事的只好答应着往外走。出门上了马车,车夫马鞭一扬,马车沿着前门大街,风驰电掣地往王大人府上接人。
王府正在上演最后一场《苏三起解》,梅兰芳饰演苏三,跪在台上,声情并茂,唱腔圆润地唱道:“假说公子得中了,他得中皇榜头一名,奴为他关王庙内把香进,这才一马就到了洪洞……”台下正中坐着老妇人,两旁坐着儿媳妇,身后站着几名丫环,周围都是听戏的子侄朋友和前来贺寿的亲朋,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手势、一句唱词。
广德楼管事的绕到后台,远远地就喊道:“宋爷!”宋爷是戏班的头儿,也是圈里的老人,因前两年刚剪了辫子,半拉花白的头发仍披散在脑后。他迎上去问:“怎么个意思?”管事的急道:“赶紧着吧!广德楼的座儿要造反啦!”宋爷反问他:“现在就去?”管事的说:“啊!”宋爷摇摇头道:“王大人非把你宰喽!”管事的两头为难,拍腿叹道:“唁哟!”宋爷口中进出两个字,“不成。”P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