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树顶上好不容易攀爬而过的生了病的阳光从走廊的尽头直直穿刺而来,使得坐在蓝色椅子上的我瞬间昏倒在地。
但就在这同一时刻,几扇门突然打开,一个个行动迅速的背影朝我聚集。他们是在一声哨响之后,无声地从床上翻身而下,就短短的几秒钟,他们便一个个整齐地站在我面前一片更大的蓝色区域内,他们替我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照,因而我无法看清他们的容貌。坦白的讲,我不认识这些人,却还说他们是我的兄弟,我站在他们的面前,想着尽是几千里之外的某个人以及他们真正兄弟的命运。
八月,当年轻的我有幸在国家的首都工作时,这样的梦境总是出现在黎明前的几分钟内。那种感觉好像我是在守护着什么,坐在那把蓝色的椅子上时,每个人都知道我这个新来者的名字。即使他们都去睡觉或者离开自己的房间了,也不会忘记。
同样的梦境还有:
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我和其他两个人喝光了二十瓶啤酒。还没等我们散场,大雨就突然来临。透过一个正在嘀嘀咕咕的人背后,我看到窗外的一棵大树不停地摇曳着其苍老的枝干。即使在梦境里,我也知道原本我是最不适合出现在类似的场合的,太多的阴谋和伪善统统在黑暗中显露无疑,而且更加光亮,诚如唾沫星子一般。我抑制了呕吐、逃跑的冲动,没有低头向即将要安排给我的命运折服。当时我说了一句话:我绝不会完完全全地变成另外一个人,温顺和善于取巧。从一开始我就怀疑那样一个我还能否拿起此刻手中的笔,能否再次写出这人们期待的沉默之外的文字。那时的我将要度过更多自我束缚的日子,被迫接受着一副面具紧紧的套在面颊上。
这些梦境后来都成为了预言,一开始我没在意,但渐渐地我不得不用尽所有的力量来摆脱它。虽然,我没法适应这样的每一次聚会,但是当我用文字来回忆时,那些阴谋以及协约的签订者,统统站在我的对面,文字在这一刻,成为了他们在未来必须要接受的审判以及悔过书。
几天之后当我的工作步人正轨后,便是每天都有谋划,每天都有陌生人在互相低语。也许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也许只是平常的招呼。他们偶尔用身体的碰撞来传递密语,那是一个眼神、一句比电视上的新闻和侦探小说里的线索还要简短的交流,这些线索的背后都蕴藏着这个地方真正发生的事情,远比平日里的通告更简洁明了。而我很多次在走廊里等候一个人的出现,从早到晚,第一次我这么虔诚和耐心,我喊出了很多个名字,却从不认识他。我只是也在学着从幕后进入自己的角色,一个我既不喜欢,也无法排斥的角色。
坦白的说,这里的人都让我记忆尤深。后来,我不断地回忆起他们。几位三十多岁的老员工,想着怎样在离开之后回家安身立命,抚育子女。再年轻一点的是二十七八岁了,身体处处有着病痛,他们只相信新闻,也只关注新闻。而像那二十岁左右的人,那完全是从未步入社会的孩童,只不过多了解了社会怎么给他们这辈人的压力,而他们渐渐开始感到害怕和紧张。于是,大多时候,我们几个月都无法扮演一个行人,走到大街上。
当然在这里也有遇见幸福的事,那就是偷偷地回忆起之前自己看过的每一幅画,所听过的每一首钢琴曲,所看过的每一部电影。那些过于繁杂的名字在之前自己是多么痛恨,如今也分外生动起来了。它们在一起跳跃着,歌唱着,组成我所跑过的每一片树林和环山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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